《世道》是一部全景式展現(xiàn)上世紀(jì)九十年代至今城鄉(xiāng)社會生活的長篇小說,作品以上世紀(jì)九十年代國企改革、職工下崗分流為背景,描寫了鄉(xiāng)村出身的年輕主人公江方亮懷著夢想進入省城,歷經(jīng)下崗、創(chuàng)業(yè)失敗、婚姻受挫、精神彷徨、憤然再起、實現(xiàn)個人超過的故事。刻畫了彼時國企職工和城市社會階層眾多普通人物的形象,深刻揭示了小人物在國家大變革中所走過的艱難道路。作品具有歷史的深邃、現(xiàn)實的在場和格局的宏闊,是一部向路遙致敬的現(xiàn)實主義泣血之作,它所追問的是路遙《人生》《平凡的世界》的高加林、孫少平進城之后,家庭和事業(yè)往何處去的問題,即:下崗潮,怎樣深刻改變了一代城市人和進城人?它的后果是什么?城鄉(xiāng)青年間通婚的悲劇,致命之因何在?深刻的影響何在?
辛夷,原名杜悅軍,1970年出生于山東高密。畢業(yè)于山東省某經(jīng)貿(mào)學(xué)院,曾任職于山東省某大型國企。2010年起從事詩歌、小說創(chuàng)作。著有詩集《透明的玫瑰》,長篇小說《青檀》《野落流星》,中短篇小說十余篇。
《世道》:
1992年7月。一列火車駛離廣袤平原,進入草木豐美的山區(qū),蔚藍色的天空轉(zhuǎn)眼間變成醬紅色,四周暗灰色的云彩越聚越厚,雷聲隱約響起,一會兒,狂風(fēng)大作,黑沉沉的天空崩塌一般將大地擠壓得喘不過氣來,暴雨傾盆而下,雨點如無數(shù)馬鞭狠狠抽打著列車車窗。
列車愈行愈遠。雨過天晴,碧空如洗,彩虹宛如瑰麗的飄帶在空中舒展開來,映照著天際,映紅了江方亮的臉頰。他微微睜開眼睛,窗外沖進來的清新空氣把他從甜蜜的夢鄉(xiāng)喚醒。
江方亮身穿白色短袖襯衫和一條草綠色軍褲,腳上是一雙黑色皮鞋。膚色白皙,鼻梁上是一副黑邊眼鏡,鏡片后的眼睛散發(fā)著暖意,薄薄的嘴唇,清瘦的臉頰。他站起來,微微活動了一下身體。
突然,同行的修平喊道:“到了!到濟南了!”邊說邊麻利地拿起行李,拉起方亮,向車門擠去;疖嚲従彽赝O聛恚瑑扇穗S著擁擠的人流,走出省城火車站。
江方亮大學(xué)畢業(yè),二十二歲了,這是他第一次來省城,他剛從一所中等城市的財經(jīng)學(xué)院畢業(yè)。他父親去世得早,母親是普通農(nóng)家婦女,家中里里外外,全靠她一人操持,日子就艱難了些。他清楚地記得,自己考上大學(xué),以及后來分配到省城時,母親高興的樣子、眼中動人的神采和額頭嘴角的皺紋里蓄滿的笑意,一直深深地刻在他腦海中。
在一家小旅店,修平和方亮安排好住處,二人興致勃勃地走了出去。
回來的路上,正是華燈初上,夜色迷離,一彎新月從東方悄然升起。進了房間,修平拿出一瓶家鄉(xiāng)人都愛喝的老白干“高粱紅”,笑道:“一路走來,我們終于進省城了!”
方亮說:“從農(nóng)村到城市,我們終于走出大山了!
修平說:“能來濟南,真不容易,瞧瞧中學(xué)的同學(xué),多數(shù)還是老樣子,依然生活在農(nóng)村,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方亮說:“我們真的很幸運,應(yīng)該珍惜未來的生活。”
修平笑道:“我們能從大山里走出來,是能力的體現(xiàn),也是命運的安排。”
方亮說:“省城真美,泉城的名字真不是亂來的,光大明湖的荷香就讓人陶醉。我曾聽人說,遠觀千佛山,就像一位蒙紗的睡美人,今天一看,更像韻味十足、豐滿而充滿愛欲和美感的浴女。”
修平哈哈大笑,說:“自古才子皆風(fēng)流啊!
酒至半酣,修平臉上泛起片片紅光,說話眉飛色舞,不停地打著手勢,仿佛盛筵中得勝歸來的將軍。江方亮則一副儒雅書生模樣,酒香人口,就像春季里淡淡的芳草清香,彌漫五臟六腑,讓他渾身通透的爽快。
兩人借著濃烈酒勁,談古論今,暢談美好理想。兩人從田間地頭一起走進大學(xué),又一路來到省城濟南,未來的歲月,他們就要在這個大都市里工作、生活、娶妻、生子。兩人憧憬美好前景,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紅光。
夏日的黎明來得特別早,江方亮打開窗戶,凝望著東方噴薄欲出的紅日,一時間天地豁然開朗。
江方亮一路來到省供銷集團總公司大門口,對門衛(wèi)說是學(xué)校分配來報到的學(xué)生,門衛(wèi)很有禮貌地指了指行政辦公樓。江方亮沿著院中成排筆直的櫻花樹,來到南樓省物資工程總公司的大樓,順著寬敞的樓梯,來到了三樓行政人事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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