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經典叢書》首次推出了30個品種,包含經、史、子、集等各個門類,囊括了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精粹。該叢書以尊重原典、呈現(xiàn)原典為準則,對經典作了精辟而又通俗的疏通、注譯和評析,為現(xiàn)代讀者尤其是青少年閱讀國學經典掃除了障礙。所推出的44個品種,均選取了當前國內已經出版過的優(yōu)秀版本,由國內權威專家袁行霈、唐明邦、趙逵夫、王兆鵬、唐浩明等傾力編注,集經典性與普及性、權威性與通俗性于一體,是了解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一套優(yōu)秀讀本。
關雎
關關雎鳩,①在河之洲。②窈窕淑女,③君子好逑。④
參差荇菜,⑤左右流之。⑥窈窕淑女,寤寐求之。⑦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⑧悠哉悠哉,⑨輾轉反側。⑩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注釋】①關關:擬聲詞,雎鳩雄雌和鳴之聲。雎鳩:一種水鳥,也叫王雎,《禽經》稱為“魚鷹”,好在江渚山邊食魚。朱熹《詩集傳》說:“雎鳩,水鳥,一名王雎,狀類鳧鹥,今江淮間有之。生有定偶而不相亂,偶常并游而不相狎!眲t其文化意象同后代的鴛鴦相近。②洲:水中的陸地。長沙馬王堆三號墓出土帛書《相馬經》中說:“州河無樹,已能長之;漢水前注,孰能當之?……漢水前注,又欲雍之!薄爸荨睘椤爸蕖敝咀。江漢間多水澤與水中小洲,則“河之洲”為江漢一帶習用之語!昂印蔽幢刂更S河。③窈(yǎo)窕(tiǎo):美好的樣子,疊韻聯(lián)綿詞。揚雄《方言》:“秦晉之間,美貌謂之娥,美狀為窕,美色為艷,美心為窈!惫湃朔轴屩瑢嵓嬷阁w態(tài)與氣質而言。淑:清白純潔。《說文》:“淑,清湛也!眹兰伞栋r命》:“形體白而質素兮,中皎潔而淑清。”與此處用法相同!睹珎鳌酚枴笆纭睘椤吧啤保腔\統(tǒng)言之。淑女:純潔的姑娘。④君子:一般為貴族男子之稱(后也引申為妻對夫之稱,如《詩?王風?君子于役》)。逑(qiú):“仇”的借字,配偶!夺屛摹罚骸板,本亦作仇。”⑤參(cēn)差(cī):長短不齊的樣子。荇(xìng)菜:也作苦菜,別名金蓮兒、水荷。水生多年生草本植物,莖多分枝,沉入水中;葉近圓形,漂浮水面,葉柄細長而柔軟滑嫩,花五瓣金黃色。莖、葉均可食用。⑥左右:雙手。篆文“左”作,“右”作,即指左手與右手。后引申為兩面相對的方位。流:“摎”的假借字,摘取。此以在水中摘取漂浮不定的荇菜比喻追求女子的狀況。⑦寤:醒著。寐:睡著。⑧思服:思念!睹珎鳌罚骸胺,思之也!薄对娂瘋鳌罚骸胺q懷也!薄渡袝靠嫡a》:“服五六日,至于旬時”。服即思念的意思。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以為“思”為語詞,曾運乾《毛詩說》以為此處“思”同于“斯”,也可通。⑨悠哉:形容思念深長,思緒不斷。⑩輾(zhǎn)轉反側:翻來覆去,形容因思念而不能入睡的樣子。友:親愛。此用為動詞,指以琴瑟傳遞情意。芼(mào):“覒”的假借字,擇取!墩f文》:“覒,擇也!睒罚╨è):用為動詞,使之快樂。
【品評】《關雎》為《周南》首篇,是一首戀歌。由詩中以水鳥雎鳩和河洲為意象,以采水中植物荇菜為喻體這兩點來看,作品產生于江漢流域。
這本是一首戀愛詩,但因為其中的起興、比喻都與當時民俗有聯(lián)系,所以后來被用于婚禮儀式,導致闡釋的側重點產生變化,文化內涵更加豐富。
詩開頭說“關關”叫著的雎鳩(魚鷹)在河洲上,雎鳩在洲上是等著叼魚的時機,先秦時代得魚是作為成婚配有家室的隱語!豆茏?小問》引逸詩:“浩浩者水,育育者魚,未有室家,而安召我居?”正反映出當時這種比喻或聯(lián)想的習慣。聞一多有《說魚》一文(見開明版《聞一多全集?神話與詩》),論之甚詳。美好純真的姑娘也正是有修養(yǎng)的君子企慕追求的對象。開頭的“興詞”,實含有比喻的意思在內。
第二章開頭以從水中撈取漂動的荇菜喻青年男子追求姑娘的過程。因為荇菜隨水漂,故不一定一下就逮著,比喻男子追求姑娘時常有的那種難以接近和難以捉摸其心思的狀況,既具生活氣息,又很貼切。據(jù)詩中末兩章的“琴瑟”、“鐘鼓”等句來看,至少男子一方為貴族之家,而這里卻以采荇菜為喻,則此比喻應早在民間流行。
第二章三四句言“窈窕淑女,寤寐求之”。追求乃是一種行為,而這里說“寤寐求之”,無論醒著還是夢中,都在追求,變成了一種心理活動。詩中正是以“求”字,寫出了青年男子對于所愛慕的女子時時不能去于心的狀況。下面四句具體寫思念卻難以實現(xiàn)愿望的急切、焦躁與不安。“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彼木鋵懕M古今求婚、思慕中男子的心情。
依據(jù)上兩章之言,后兩章的“琴瑟友之”、“鐘鼓樂之”,是以琴瑟、鐘鼓表達愛慕、追求,增進感情,所以用“友之”一語;其言“樂之”,是指使其歡心,能夠達到“百年好合”的結局。因此后兩章多少有一點輕松的、挑逗的意思在內。
因為這首詩是貴族階層青年男子的作品,盡管也帶有民歌重章疊句的特征,但并不是完全以此為結構方式。本詩描寫富于特征性,比喻貼切而含蓄。同時,孤立地來看,詩中的“琴瑟”、“鐘鼓”具有喜慶色彩。所以,也被廣泛地用為婚禮上的歌詩。這樣,在理解上便多少產生了一些變化。本來前三章十二句是全詩主體部分,后兩章八句應順前面意思來理解,但用在婚禮樂歌之后,則前面的兩章成了對婚前“君子求淑女”過程的回顧,成了對男女雙方戀愛史的一個詼諧而帶有浪漫色彩的總結,帶有對女方恭維和對男方戲謔的成分,因此,后兩章也自然地以“鐘鼓樂之”的意思為主,“琴瑟友之”便成了這一層意思的過渡或鋪墊。
但無論怎樣,在對《關雎》這首詩的理解與闡釋中都離不開其中的民俗成分。民間語言的輕松、幽默,和戀愛(提親)與結婚這兩種習俗中共通的民俗比喻材料,成了這首詩解釋上可以轉換角度的憑借。
卷耳
采采卷耳,①不盈頃筐。②嗟我懷人,③置彼周行。④
陟彼崔嵬,⑤我馬虺隤。⑥我姑酌彼金罍,⑦維以不永懷。⑧
陟彼高岡,我馬玄黃。⑨我姑酌彼兕觥,⑩維以不永傷。
陟彼砠矣,我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注釋】①采采:鮮嫩繁盛的樣子。意同“粲粲”。《詩經》中重疊之詞如“萋萋”、“莫莫”、“詵詵”、“翹翹”、“振振”、“夭夭”、“灼灼”、“蓁蓁”、“肅肅”等,都用為形容詞,舉不勝舉,沒有用為動詞的。舊多釋為“采而又采”,誤。卷耳:又名苓耳,一種植物!睹珎鳌罚骸熬矶,苓耳也。”《爾雅?釋草》:“菤耳,苓耳!北静徽`,而后人又解作“蒼耳”,加之各地草木異稱,至今一些書含混甚至誤解。三國時吳人陸璣《毛詩草木鳥獸魚蟲疏》卷上說:“卷耳一名枲耳,一名胡枲,一名苓耳,葉青白色,似胡荽,白華,細莖蔓生,可煮為茹,滑而少味。四月中生子,正如婦人耳中珰。今或謂之耳珰草,鄭康成謂是白胡荽,幽州人謂之爵耳。”《齊民要術》卷十引之,去“一名枲耳,一名胡枲”兩句,則賈思勰尚辨之而去其蛇足!墩f文》中也有兩個卷耳,一指蒼耳,一指苓耳(段注《說文》:“苓,苓耳,卷耳草!庇中煦C本:“蓩,卷耳也。”段玉裁刪去。南唐徐鍇《說文系傳》引《爾雅》文,并曰:“菌屬,生朽潤木根。”)。至于蒼耳,又名蓩,又名枲耳(《本草綱目》卷十五),為有毒之物(段注《說文》、《玉篇》)!冻o?九思》:“枲耳兮充耳”,王逸注:“枲耳,惡草也!碑敺潜驹娝伾趺。郭璞注《爾雅》“菤耳,苓耳”條,先引《廣雅》說:“枲耳也,亦云胡枲,江東呼為常枲!庇终f:“或曰苓耳,形似鼠耳,叢生如盤。”其所引或說得之。朱熹《詩集傳》將二者混同為一,陳奐、方玉潤等并誤。臺灣學者潘富俊《詩經植物圖鑒》于卷耳之文、圖皆為蒼耳,亦誤。本詩言采卷耳中想到其在外從役的丈夫,是卷耳的“卷”諧音“眷”!缎⊙?大東》:“眷言顧之,潸焉出涕!薄缎⊙?小明》:“念彼共人,眷眷還顧!眲t“眷”既有思念之意,也有希望對方回顧之意,詩諧音以寄意。②盈:滿。頃筐:一種前低后高的竹筐,便于往里刨撥東西,也便于蹲下時往里拋入東西,形如今日北方農村用的糞筐。苓耳枝莖近地面,故用頃筐。③嗟(jiē):感嘆聲。我:作者的自稱。懷:思念。④置:放。彼:指頃筐。周行(háng):大路。屈萬里《詩經詮釋》:“周行,蓋周之國道;引申其義,猶言大道也!薄缎⊙?鹿鳴》:“人之好我,示我周行!敝祆洹对娂瘋鳌吠驹娨粯幼ⅲ骸爸苄,大道也!币蛘煞虻幕貋碛熊囻R,應在大路上,故詩人盼望丈夫回來,在大路上張望,不見身影,因而懸想其在外的種種情況。以下三章即寫其所懸想。⑤陟(zhì):登上。崔嵬(wéi):山頂巉巖高聳的樣子。⑥我:是女子想象中在外的丈夫。詩人進入想象,同心中的丈夫合之為一。虺(huī)隤(tuí):疲勞腿軟。三家《詩》作“瘣頹”、“隤”,同。⑦姑:姑且。酌彼金罍(léi):用金罍斟酒喝。酌,本義為舀酒、斟酒,這里代指喝酒。金罍,一種銅制酒器,小口,廣肩,深腹,圈足,形如瓶罐,而肩部有兩環(huán)耳,腹下并有一鼻,便于出行時固定于車上。⑧維:句首語助詞,表加強語氣。以:用,借此(省去“之”,指飲酒)。永傷:拋不開的思念。永,長久。⑨玄黃:馬病的樣子!睹珎鳌罚骸榜R病則玄黃”(今本誤作“玄馬病則黃”,陳奐《詩毛氏傳疏》有校正)。王引之《經義述聞?毛詩上》:“虺隤疊韻字,玄黃雙聲字,皆謂病貌也。”⑩兕(sì)。╣ōng):一種酒器,腹橢圓形或方形,圈足或四足,有流(如舌一樣前伸的出水口)和鋬(便于手提的圈把)。蓋一般呈帶角獸頭形,如兕,故曰兕觥。或解作兕角做成,誤。傷:憂思。砠(jū):覆有泥土的石山。《毛傳》:“石山戴土曰砠。”《說文?山部》:“岨,石戴土也!对姟吩唬黑毂藢!悲叄╰ú):病。仆:仆夫,駕車者。痡(pū):病!隘j”、“瘏”習慣上分別用于人和牲畜,都是指因疲勞而致病。云:語助詞。何:多么。吁(xū):借作“”,憂愁,難過。
【品評】這是一個貴族婦女在采摘卷耳時懸想行役在外的丈夫的詩!兑琢郑壳铩氛f:“玄黃虺隤,行者勞罷。役夫憔悴,逾時不歸!睂⒈酒黝}概括為表現(xiàn)役者勞苦而逾時不歸。清代何琇《樵香小記》說:“此必大夫行役,其室家念之之詞。”清末牟庭《詩切》說:“思婦吟也!庇谠娭己妥髡叩耐茢啵嫌谠姳疚。在外行役者為貴族或大夫,這由其有馬、仆夫,又用金罍、兕觥之類飲具可知。
關于此詩詩意,《詩序》提出什么“后妃之志”,“輔佐君子求賢審官”之說,鄭玄以來不能去其束縛,歐陽修《詩本義》說:“婦人無外事,求賢審官,非后妃責”。雖駁《詩序》之說,而又以為是“后妃諷君子愛惜人才”。牛運震《詩志》解此詩:“‘我懷人’,隱約其詞,不能質言。妙。閨思妙旨。唐人詩‘提籠忘采桑,昨夜夢漁陽’,似從此化出。一篇寥冷無聊之況,中有一段說不出的光景,而意思含蓄纏綿無盡。”真善于體會詩情者。但又說:“一篇七‘我’字皆后妃自我也。”煞盡風景。由此二例可見要擺脫舊說的影響,很不容易。方玉潤《詩經原始》對諸家異說有所辯駁,此不具論。他以為《詩序》之說只因為《左傳?襄公十五年》引此詩,并說“能官人也”,因而附會之,而《左傳》引詩多斷章取義,實難以由之探求詩本義。至清初何琇始得其確解,崔述、牟庭、方玉潤加以申說。崔述《讀風偶識》說:“竊謂此六‘我’字,仍當指行人而言,但非我其臣,乃我其夫耳!狈接駶櫿f:“故愚謂此詩當是婦人念夫行役而憫其勞苦之作!逼溆诘谝徽旅寂溃骸耙虿删矶鴦討讶肽,故未盈筐而‘置彼周行’,已有一往深情之概。”后三章眉批:“下三章皆從對面著筆,歷想其勞苦之狀,強自寬而愈不能寬。末乃極意摹寫,有急管繁弦之意。后世杜甫‘今夜鄜州月’一首,脫胎于此!逼湓u后三章“從對面著筆”,五字可謂一語破的。本詩構思之奇,在于借“卷耳”之音,寫眷念之情,后三章所寫全是思婦立于大路上盼望所想;對丈夫的思念、關心、憐愛,皆從對丈夫景況的想象中表現(xiàn)出來。
《王風?君子于役》寫思夫,說道“日之夕矣,羊牛下來”,分明是當日落之時遠望山間小路,盼望丈夫回來。此詩所寫則在大路之上,前者為農夫,此為貴族婦女,背景也自不同。但都出之天籟,所以從任何一個方面都可以給我們提供認識、解讀的信息。
朱熹《詩序辨說》說本詩“首尾沖決,不相承應,亦非文字之體”。當代學者也頗有以本詩第一章同后面三章本為兩詩被誤拼之說。我以為即使這樣,也是在相關作品民間流傳的過程中形成的。不同的作品被連接在一起,總有一個原因。本詩第一章末句說“置彼周行”,第二章開頭說“陟彼崔嵬”,“置彼”與“陟彼”意義不同,其中第一字的字形也不同,但發(fā)音一樣,因而在歌中以民歌“句首頂真”之結構方法被連在一起。但將它們連在一起而能流傳開,則說明從構思上可以成立,不然,便會被糾正過來,或被采詩者、整理者加以調整。所以,它們的連接事實上就反映出了這首詩形成中的一種創(chuàng)造性藝術思維。民歌流傳中錯接的情況,我從錯接的條件方面分為“有因錯接”和“無因錯接”。如果說《卷耳》一詩確是由本不相干的兩首詩拼接而成,也是“有因錯接”,就是說,是有一定條件的。而從藝術效果方面,我又分為“合理錯接”與“不合理錯接”,前者同民歌流傳中自然地發(fā)展、完善有關,是民歌在流傳中不斷提高其藝術水平的方式之一,是一種積極的行為,應屬正常;后者則應看作是一種錯誤。《卷耳》一詩即使是由兩首詩所拼接,也是屬于前者。因此,我以為在今日論此詩之藝術,可以不管原本是否為兩首詩拼接形成。此為前人所未道及,但關系到整個民歌中有關問題的討論,《詩經?國風》其他詩篇也存在類似的情況,故贅述之。
桃夭
桃之夭夭,①灼灼其華。②之子于歸,③宜其室家。④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⑤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⑥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注釋】①夭夭:欣欣向榮的樣子。三家《詩》作“枖枖”,又作“”!墩f文》:“枖,木少盛貌。從木,夭聲!对姟吩唬骸抑畺敄。’”又《說文系傳》:“,巧也,《詩》曰:‘桃之’。女子笑貌。從女,芺聲!薄皷敗、“”、“笑”皆從“夭”得聲,義有相通處。詩本文應以“枖”為正字,樹花盛開,欣欣向榮的樣子!柏病薄ⅰ啊苯约俳枳。②灼灼:“焯”的假借字,花色鮮艷的樣子!墩f文》:“焯,明也!比A:“花”的本字。此句形容女子之美,光彩照人。③之:是,此。之子:這個姑娘。于歸:出嫁。上古稱女子出嫁為“歸”!坝凇迸c《詩經》為一種意義寬泛的動詞,其確切意義決定于后面所帶動詞或名詞,如“于貉”即獵貉,“于邑”即筑邑,“于耜”即修理耜等。用到動詞之前如“于役”、“于飛”、“于狩”、“于田”、“于征”、“于釣”、“于邁”,則成為語助詞,與“曰”、“聿”通,等于動詞的詞頭。④宜:善。室家:指家庭、婆家!睹献樱侩墓罚骸罢煞蛏笧橹惺,女子生而愿為之有家!被\統(tǒng)言之則為“室家”。下文“家室”倒文以葉韻。⑤有:名詞、形容詞前的語助詞,或稱為詞頭,如“有夏”、“有齊季女”、“摽有梅”、“憂心有忡”等。賁(fén):顏色相雜的樣子!墩f文》:“賁,飾也。從貝,卉聲!鄙瞎胖素炟愊涤陬i,以為裝飾。所以“賁”有紋飾的意思!笆垺睆摹百S”得聲,義相通。實:果實。此句暗喻女子至夫家將多生子。⑥蓁蓁(zhēn):茂密的樣子。此象征女子將使家庭興旺。
【品評】本詩每章僅易數(shù)字,語句明白,從語言形式上言之,其為儀式上所用的歌詩,甚為明顯。從每章中不變的“之子于歸”,可知其為賀女子出嫁時所歌,也即婚嫁儀式中女子出門時在女方家中所歌,“宜其室家”等是吉利語,表達了人們對未來婚姻狀況的良好愿望,“家室”、“家人”的變化,僅為就韻而已。但這首詩明白的語言,輕快的節(jié)奏,給人喜慶之感。
這首詩韻味深長者,更在章首“桃之夭夭”一句。朱熹《詩集傳》:“夭夭,少好之貌。”首章在此句下為“灼灼其華”。兩句相連來看,“夭夭”是形容桃花。桃花始開時最為繁盛,所以說“少好貌”。但這只是從訓詁方面言之。從“夭”這個字上古的讀音言之,它又同“笑”字音相近:“笑”(本作“芺”)由“夭”得聲,則音義之間,不無關系。錢鐘書《管錐編?毛詩正義》“桃夭”條舉出不少古人寫“花笑”的詩句,如李白《古風》:“桃花開東園,含笑夸白日!倍贡R岑《尋人不遇》:“隔門借問人誰在,一樹桃花笑不應!崩钌屉[《即目》:“夭桃唯是笑,舞蝶不空飛。”又《嘲桃》:“春風為開了,卻擬笑春風!苯允且孕懱一ㄖt艷繁盛者。錢氏失引之崔護之詩:“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更是得《桃夭》一詩真髓。本詩三章皆以“桃之夭夭”起興,不僅有喜慶色彩,而且含蓄地道出了女子之外在之美與內心之喜悅。
詩第二章第二句承之以“有蕡其室”,因古人娶妻首先是希望其多生子。古代由于疾病、疫情戰(zhàn)亂等原因,人口死亡率高,故認為“多子多!薄!对娊洝分小吨苣?螽斯》、《唐風?椒聊》都表現(xiàn)了這種觀念。第三章的“其葉蓁蓁”,則是就其可以使家庭興旺方面言之。這些比喻,都以深厚的民俗觀念為基礎。
總之《桃夭》一詩重章疊句,所說不多,但甚可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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