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太少了

鄭小驢
“在死于生活的洪流之前，或許我們內(nèi)心深處都曾經(jīng)存活過這樣一個孤獨迷狂、悲哀而充滿質(zhì)疑的自己。”在三十歲即將到臨之際，這種感覺來得更為強烈些。為此我選擇了長跑。每天跑四公里，每個禮拜堅持一次一萬米的長跑。我繞著跑道，瘋狂或者遲鈍，清醒或者麻木，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種在場的感覺。觀察，聆聽，呼吸，存在，在場。
這幾年，社會在發(fā)生著巨大的變化。這種變化帶給我不安，悸動，有時甚至驚魂動魄，不知所措。唯有在跑步的時候，我才能徹底沉靜和專注，將那些繁蕪雜念拋棄身后。在運動場里，只需關(guān)注自己的心率，擺幅，步伐就好。需要明白的事理越多，我越害怕成為他們同類，那些熱衷刺探別人的隱私、關(guān)注明星的花邊新聞的人，平庸的市儈主義是他們的處世哲學(xué)。然而生活不就該如此么？我的排斥，說明還沒真正成熟。我也質(zhì)疑那些非左即右的爭吵，和那些看似絕對正確的真理。在三十歲來臨前，我越來越搖擺不定，害怕站隊，害怕表達，害怕發(fā)言。我要的不過是那點可憐的還屬于自己內(nèi)心的東西。那是我的陣地。我知道自己永遠也無法擺脫掉那些來自外界的干擾因素。我們生活在一個充滿噪音的世界。到處都是急于發(fā)表看法的聲音。我要做的不過是當一個稱職的觀眾，待在這個場里，藉以擺脫短暫的黑暗罷了。
我從不懷疑我的文字的真實性。就像我寫過那么多灰色的陰冷的充滿著失敗主義的小說，它們來自我的心聲，我的所思所想所感。它們真實地存在于我所處的世界。也是這些年在南昌、昆明、北京、長沙、海南生活的真實回饋。生活在報復(fù)你，文字在償還你。這一點，我覺得老天對我是公平的。我要感謝這些年天南地北的生活，感謝自己生活在巨大的反差里，使我能深入到社會的肌理，觀察到不同的層面。對于社會，我不是知道的太多了，而是知道的太少了。
我也常被理想主義所誘惑，對未來總還懷著某種期許。更多的時候，我感到自身的無能為力，憤慨，悲哀，頹廢，搖頭嘆氣，但這既不能拯救自我，也不能給讀者指明方向。可就像韓國青年作家千明官所說的，即便不能指給讀者救贖之路，只要能明白自己的不幸并非不合理，自己并不孤獨，從而更加理解自己的不幸，這也是有意義的。對我自己而言，或許這就是《 你知道的太多了 》的意義所在。我是一個非常慵懶的人，這個惰性在扼殺著我的寫作。所以我要慶幸這幾年在《 方圓 》《 深圳特區(qū)報 》《 都市時報 》《 南方周末 》等開設(shè)的專欄隨筆，感謝作家出版社的趙超兄。如果不是被編輯們催著，也不會有這部散文隨筆集的誕生。我不指望它會給我?guī)�來很多的讀者，我也不想贏得過多的曝光率，在一個安靜和孤獨的環(huán)境下，忠于自己內(nèi)心的生活和寫作方式，目前而言，是最好的時光。為自序。

2015/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