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去摸床頭的臺燈—這是她在每一次夢醒之后首先會做的?墒撬齾s摸了個空,然后她隱約聽到了男童凄厲的哭聲。
夢已經結束,而哭聲卻仍在繼續(xù)!
林娜駭異地屏住呼吸,在死一般沉寂的夜色中,哭聲卻越來越清晰。那哭聲斷斷續(xù)續(xù)的,不是很遠也不是很近,正如林娜曾經聽到過的一樣。
林娜的頭皮一陣陣地發(fā)麻,她“騰”地從床上彈坐了起來,驚懼萬分地瞪大了眼睛,周圍的情形幾乎要讓她尖叫出聲了!
夜色很濃,只有極淡的月色透過窗口的薄紗簾子映到屋內。在這片慘白的微光中,林娜看到了熟悉的床、熟悉的柜子、熟悉的書桌,以及熟悉的窗戶和墻壁。此時,她身邊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令人窒息。
林娜發(fā)現自己又回到了那間屋子,回到了噩夢開始的地方。
林娜有些暈眩,她使勁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一陣痛感傳來。
這不是夢,這是現實,比夢境更加可怕的現實。
林娜沒有時間去思索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只有一個念頭:趕快跑出去,離開這間屋子!她哆哆嗦嗦地下了床,連拖鞋也顧不上穿,直接跨到了屋門邊。當屋門被打開之后,男童的哭聲更加清晰地傳了過來。
林娜硬著頭皮走出屋子,來到客廳里。朦朧夜色中,地板磚是灰色的,墻壁是慘白的,一切都和夢境中反復出現的場景一模一樣。
這是一套兩居室的房子。對面房間的屋門緊緊關著,哭聲正是從那里傳出。林娜無法想象,也不敢想象在那扇門的后面會有著一幅怎樣可怕的場景。僅僅是那哭聲已讓她渾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她撲到客廳的大門邊,用顫抖的手摸向鐵門上的轉鎖。
只要能轉動那把轉鎖,她就可以打開眼前這扇厚重的防盜門,然后她便能逃出去,把那如陰魂般縈繞的哭聲,把那被恐怖團團籠罩著的房屋遠遠地拋在自己的身后。
那把手卻轉不動。防盜門顯然是被鎖住了,必須有鑰匙才能打開。林娜使出全身力氣與門鎖較著勁,而她的情緒則在一次次的挫折中變得越來越絕望。終于,她放棄了這種無謂的努力,嗚咽著頹然退在了一邊。
男童的哭泣聲仍在不斷傳出。在這個黑暗封閉的屋子里,恐懼的感覺像冰涼的潮水一樣壓向了這個孤弱的女子。
突然,林娜想起了什么,她撲到墻邊,摁下了鐵門旁的一個電燈開關。燈光跳躍了兩下之后,照亮了客廳。燈光稍許驅散了一些恐怖的氣氛,也使得林娜緊繃的神經得到了放松,她的思維能力略有恢復。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林娜開始搜索最近的記憶。慢慢地,她想起了一些東西。
昨晚下班之后,林娜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個酒吧。她獨自喝了一些酒,喝得并不算多,但她的神智卻很快就變得模糊了,她似乎撒了酒瘋,引來了很多人圍觀,人們在議論她,中間還夾著清脆的童聲。然后她便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并且逐漸進入了那個熟悉的夢境中。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發(fā)現自己已經在這間屋子里了。
是的,這些記憶應該沒錯的。林娜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這件紫色的吊帶衫正是自己去酒吧之前換上的。她的目光隨即又掃到了一樣東西,這使得她駭然驚叫了一聲。
那是一個紅色的荷包,上面繡著一個金黃色的“!弊帧A帜惹宄赜浀媚莻男童的脖子上便掛著這樣一個荷包,聽說那是他母親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
現在這個荷包卻掛在林娜的胸前,這無可避免地讓她想到了一些令人恐懼的往事。林娜伸手把荷包扯了下來,正要遠遠丟開時,手心中傳來的感覺卻讓她驀然愣了一下。
荷包里有東西!堅硬的,長條形,那應該是……鑰匙!
林娜急速把荷包打開,果然從里面找到了一把不銹鋼的鑰匙。幾乎沒有任何考慮,她拿起鑰匙便插向了防盜鐵門上的鎖孔。
鑰匙倒是能夠進入鎖孔,可是無法擰動。林娜剛剛興奮起來的心情瞬間又涼了下去。然后她忽然意識到什么,極度的恐懼感再次緊緊地攥在了她心靈的最柔嫩處。
林娜慢慢拔出了那把鑰匙,她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同時她轉過頭,瞪圓了眼睛駭然地看著對面的屋子,看著那扇緊鎖著的屋門。
她開始明白,這鑰匙并不能讓她逃出這間房屋,而是用來打開對面那扇屋門的。
男童在門后哭泣,正如一年前一樣。
如果一年前,當林娜聽到這哭泣聲的時候,她能夠去把那屋門打開的話,事情的結果便會大不一樣吧?
然而當時她卻沒有。
那么,這一次呢?
林娜猶豫了片刻,然后跑回剛才醒來時所在的房間。她知道那房間中有一扇窗戶,雖然有五層樓的高度,但林娜想到,她是可以打開窗戶大聲呼救的,她寧愿成為一個三更半夜歇斯底里喊叫的女瘋子,也不愿再進入對面那充滿恐怖回憶的房間。
當林娜急切地拉開窗簾之后,她的心一下子涼到了冰點。她看到眼前竟密密麻麻地釘滿了木板,這些木板幾乎完全遮住了窗戶,僅從縫隙間隱隱透出來一些外界的亮光。
林娜的身體打著哆嗦,她明白了,自己根本毫無選擇。她莫名其妙地回到了這個屋子里,莫名其妙地承受著未知的恐懼,而她這次卻沒有任何退路可供逃避,要想脫離這樣的困境,她唯有打開那扇房門,去面對門后的哭聲,解開其中的秘密。
這一切顯然是早已設計好的。林娜已經逃避了一年,終于有人把她抓了回來,這個人會是誰呢?
林娜再次走出房間,男童的哭泣如銳針般一聲聲地扎在她的心尖上。她慢慢地向著那扇門挪過去,動作僵硬得像是一只毫無生氣的木偶。
也許她的確是一只木偶,因為從此時開始,她已經進入了一場游戲,一場可怕的、步步為別人所控制的游戲。
林娜停在門前,她仍然沒有足夠的勇氣去打開那扇門。
“有人嗎?誰在里面?”林娜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呼喊道,可是在靜夜中回應她的仍然只有那凄厲的哭聲。
當鑰匙插入鎖孔的時候,淚水也在林娜的眼中打著轉,她使勁地咬著嘴唇,幾乎都快咬出血來。
……
終于,鑰匙輕輕扭動了一下,“嗒”的一聲,門鎖被打開了。
林娜似乎沒有刻意地去推那扇門,門便自己悠悠地打開了,就像一年前那次一樣。林娜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情形,那男童從門后倒下,他一定是趴在門上哭泣再哭泣,直到生命熄滅的最后一刻。
不過這一次那恐怖的場面并沒有出現在門邊。屋內空蕩蕩的,唯有一張大床,哭泣聲正是從那張床上傳來。林娜第一反應便是用手去摸墻邊的電燈開關,可是當她撳下那個按鈕后,燈光卻并沒有亮起。
好在尚有客廳中的燈光映入屋內,而這間房屋的窗戶也沒有被木板釘死,透入的月色也還明媚。借著這些光線,林娜看到床上蓋著一床單被,靠近床頭的地方聳起了一塊,似乎單被下正蜷著一個小小的身形。
床單是慘白色的,而那床被子則鮮紅如血,在夜色中形成了強烈的色差對比。林娜想起一年前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被子蓋在這樣的床上,而被子下面則是一具散發(fā)著濃烈惡臭的嚴重腐爛的尸體。
腐尸、哭泣的男童,這兩樣東西對于林娜來說,哪一個會更加可怕一些呢?
說來也奇怪,當屋門打開之后,林娜心中的恐懼感反而減輕了許多。也許她是知道自己終究逃不過吧?即使躲得再遠又如何,還不得在每個夢里回到這個地方?
現在既然已經無路可退,那就勇敢地去面對一次吧!帶著這樣的心態(tài),林娜走進了那間屋子,一步步地向著床前而去。
雖然是炎熱的盛夏時分,但林娜站在床頭的時候,感到全身都彌漫著一種刺骨的寒意。她努力鎮(zhèn)定住情緒,伸出手揭開了那床血紅色的被子。
被子下躺著一個男童,他的胸腹平趴在床面上,腦袋卻轉過了一百八十度向屋頂方向仰著,兩只黑洞洞的眼睛瞪得老大,嘴緊閉著,但那哭泣聲卻從他體內不斷地發(fā)出。
林娜只覺得腦袋“嗡”地一熱,心臟幾乎跳到了喉嚨口。不過這種窒息般的恐懼沒有維持多久,林娜便發(fā)現這姿態(tài)詭異的男童原來只是一個會發(fā)聲的仿真娃娃而已。
即便如此,林娜也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情緒略定之后,她抓起那個娃娃,找到發(fā)音盒的開關并撥了下去,令人心悸的哭泣聲終于停止了。
林娜剛剛松了口氣,還沒來得及細想其中的原委,忽覺右腳的足踝部一緊,似被什么東西牢牢地握住了。她駭然低頭,發(fā)現竟是一只從床單下方伸出的白花花的人手。這一下可把林娜著實給嚇壞了,她渾身發(fā)軟,驚叫著癱坐在地上,同時下意識地兩腿連蹬,想要把那只大手踢開。
在這一串的動作中,林娜感覺到自己的腳接連踢中了床下某個柔軟的東西。那只手終于松開了,原本靜靜垂著的床單此時也凌亂掀起,顯露出床下的情形。
林娜瞪大眼睛,停止了踢踹的動作。她看見床下正蜷著一個被捆縛成粽子一般的男子,他的胳膊和雙腿都被繩索牢牢地綁著,只有手腕可以在有限的范圍內轉動兩下。他的嘴部則貼上了強力膠帶,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可以想象,這個男子一定在床下掙扎扭動了許久,這才終于調整好身形,使自己的手腕能夠伸出來,抓住林娜的腳踝。此時,他連連搖晃著腦袋,與林娜對視著,目光中充滿了求助的神色。
林娜壯起膽子湊上前,在忐忑和迷惑的情緒中揭開了貼在男子嘴部的膠帶。男子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顯然是早已被憋壞了。
“你是誰?這是怎么回事?”林娜定下神問了一句。
“我……我怎么知道!”男子似乎還未完全恢復過來,說話仍有些費力。他咽了一口唾液,休息片刻后,才又帶著一臉的迷茫和委屈說道:“你先把我松開好不好,我都快被勒死了!
林娜并不認識這個男子,不過在現在的情況下,這名男子的出現無疑使她心中那種恐懼和無助的感覺消散了許多。沒做過多的猶豫,她便將男子從床下拉了出來,然后動手去解對方背后的繩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