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走來若干年后的兒子》講述了醫(yī)生抬起一個小屁股對我說是個兒子。如果有力氣的話,我想告訴他男女無所謂,快讓我下手術(shù)臺吧。
我寫下這句話的時候,兒子哈哈大笑,我也哈哈大笑,但當(dāng)時是笑不出來的。當(dāng)時他是哇哇哭,我是有氣無力。我想著肚子剖開后總得給我縫上,于是孩子抱出去讓大家歡喜。我開始算醫(yī)生給我縫了幾針,算到第七針時我開始絕望,也許沒盡頭了,我得讓人當(dāng)成個破布袋這幺永遠縫下去。
迎面走來若干年后的兒子
誰是烤腸
在蘿卜白菜間穿行
太陽肥駱駝瘦
一只抗?fàn)庍^的雞
火星鼠兒子
溫暖你的胃 留住你的心
你知道我是誰嗎
誰篡改了飛翔的路徑
當(dāng)兒子遭遇誠信問題
清晨起
次尷尬
村莊是可以古老的
騙子來電話了
閱讀許地山
恐懼之外
土樓呀土樓
來電看得見
行走短章
我與歷史的誤會
一座不投降的山
全世界只剩下一顆牙
我們的街
閑話增福橋
旁觀
李鴻章的拳頭
也說素面朝天
我們的薌劇
一個煮婦的碎碎念
千樹萬樹柚子花開
好人難做
樟木的另一段傳奇
等一塊餡餅
后的船夫
踩一只螞蟻
一枚去向不明的雞蛋
鮮嫩的節(jié)
大地的體溫
帕瓦羅蒂的眼
迷失在圖書館
熱情如你
又遇“三八”
堅硬的“年”
請告訴我一朵花的顏色
以思考的名義發(fā)呆
快走踏清秋
我是怎么變壞的
我們都不是木頭人
不談文學(xué)成就的林語堂
被打破的砂鍋
立交橋、青春和我
控
五棵樹
一語點醒哪個
知了、兩座寺院及其他
來來去去又一年
一個讓人有念想的村莊
月光路過的若干個夜晚
系念一生的那十年
對鏡貼花黃
你不是我我不是你
憂傷的衣柜
《迎面走來若干年后的兒子》:
迎面走來若干午后的兒子醫(yī)生抬起一個小屁股對我說是個兒子。如果有力氣的話,我想告訴他男女無所謂,快讓我下手術(shù)臺吧。我寫下這句話的時候,兒子哈哈大笑,我也哈哈大笑,但當(dāng)時是笑不出來的。當(dāng)時他是哇哇哭,我是有氣無力。我想著肚子剖開后總得給我縫上,于是孩子抱出去讓大家歡喜,我開始算醫(yī)生給我縫了幾針。算到第七針我開始絕望,也許沒盡頭了,我得讓人當(dāng)成個破布袋就這么永遠縫下去。
在11年后的一個夜晚我突然清晰地想起11年前的那個下午。換言之,11年前的那個下午我根本不會想到11年后的一個夜晚,我和孩子他爸扔下孩子自個學(xué)習(xí),跑到街上悠哉地散步。我和孩子他爸平均每步60厘米,這時街邊發(fā)廊走出個小伙子,半大不小,頂著個雞窩似的頭發(fā),還五顏六色,牛仔褲好像隨時會掉下來。我偷偷對孩子他爸說,你兒子要是敢這樣,我非得把他揍得滿地找牙不可。孩子他爸說,再一腳踢出去。說著,前面有個男孩背影,高大挺拔。我們急忙快走幾步,趕到人家前面去瞄了一下,五官端正呀,對著手機溫和親切地說著什么。傳說中的陽光男孩就是這樣了。我又偷偷說,你兒子要是能這樣就太好了。孩子他爸說,會的會的。我們都笑了,著什么急呀,兒子才11歲?伤窃趺匆幌伦泳11歲了呢。突然有點糊涂了,我好像昨天才剛從產(chǎn)床上起來。
還好布袋也有縫完的時候,我像傷痕累累的英雄一樣疲倦躺著,讓丈夫去看孩子是否健全,或者健全過頭,多長出一個指頭什么的。還好,一切美好。他頭發(fā)密而黑,耳墜是老輩人所說的有福相的長而肥厚,像漲發(fā)的木耳。
這個散步的夜清冷得很,照相館的老板跟以往每個夜晚一樣,在門口拉起了二胡。丈夫說他沒拉開,沒拉好?墒怯谖业亩湟咽鞘⒀纭K氖恰恩煊裨峄ā,淚眼紛飛的那段,把一條冬夜的街整得凄凄然?墒且驗橄胫舾赡旰蟮膬鹤,我的心溫軟得可以擰成任何形狀的麻花。黛玉在一本書里笑嗔怒悲,為身世不幸、為歲月無情、為落花的紅消香斷愁滿懷、淚暗灑。我比黛玉或其他一些人幸福多了。首先我活在真實的空氣里,其次我身體健康,再次我只關(guān)心兒子為什么早上起來又咳嗽了,對花花草草采取任其自然的態(tài)度。我和很多人一樣麻木又世俗地快樂著。
所以我走不進黛玉的世界。二胡聲漸漸遠了,黛玉也哀怨地瞅著我們越走越遠,走進一片陰暗中。
這段路有的燈壞了,老不來修。我怕黑,怕突然竄出一只老鼠。身后射來幽光,我踩在自己的影子上,一腳一腳,風(fēng)從脖子路過。黑色是一種不可言語的秘密,不可探知的掩蓋,夜是黑色的杰出代表,特別是在沒光束撐腰的情況下。小時候的兒子也曾如此懼怕黑色?偸窃O(shè)想黑暗深處躲著大灰狼或大妖怪。大人怎么鼓勵也不管用,讓他手里拿著金箍棒也不管用,非得有人和他一起進去。除了怕黑,他還怕大灰狼,看有關(guān)大灰狼的木偶劇時,必須有人陪看。臨睡前,他總是要我講大灰狼和他的故事。故事的框架基本鎖定這么個模式:大灰狼要吃掉小白兔、小山羊或小豬時,兒子便從天而降,扮演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大灰狼或逃或降,獲救的小動物便和英雄一起載歌載舞。這種天方夜譚兒子總也聽不夠,每次聽總像第一次一樣快樂。他對大灰狼既恨又怕,但他只怕卡通化的狼,紅眼尖牙大尾巴,加上唬人的配音,對真正的大灰狼倒無動于衷,那關(guān)在動物園里籠子里的狼,在他看來與狗的分別不大,甚至沒有區(qū)別。
拐角處真的冒出一只狗,脫了毛的,影子有點倉惶。孩子他爸攥一下我的手示意,我的驚嚇便打了折扣。就像小時候如果大人要是表現(xiàn)出怯懦、可憐,四歲的兒子個人英雄主義就抬頭了,把你攬在他小小的懷里,在你背上象征性地拍兩下,以示安慰,并聲明他會保護你。
身邊一個男孩子吃著玉米棒蹭過去,說蹭,是因為他錯誤地估計了我們肩膀間的距離,男孩子十來歲,胖,以圓為顯著特征。他走過去,帶著玉米香。我說如果兒子長成這樣……孩子他爸說也踢出門去。我一聽,先踢一腳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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