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江海,男,1984年生,湖北武漢人,2008年畢業(yè)于武漢大學(xué)哲學(xué)學(xué)院,獲博士學(xué)位。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哲學(xué)。
決策“靖難”
在明初這場天下易位的重大變革中,姚廣孝無疑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各種史料都記載,朱棣在考慮對策時,曾與姚廣孝密議,最終下定決心。一方面,是由于姚廣孝確實才識過人;另一方面,則是朱棣雖在軍中權(quán)勢頗大,戰(zhàn)將如云,但值得信任的文臣謀士屈指可數(shù)。
雖然無法確知朱棣何時決意起兵,但世皆公認,姚廣孝就是促成這一事件的關(guān)鍵人物,由此衍生種種神秘說法。傳說朱棣曾出一上聯(lián):“天寒地凍,水無一點不成冰!币V孝對之曰:“國亂民愁,王不出頭誰是主!闭Z帶雙關(guān),正合燕王心意,遂以為心腹,密謀大事。又有說五藩被削后朱棣讓姚廣孝占卜將來命運,姚廣孝取來銅錢讓朱棣默祝后擲于案上,看后對朱棣說:“殿下欲為帝乎?”朱棣否認:“何妄言!”又擲,結(jié)果不變,即言天命所在。還有說姚廣孝引來相者袁珙、卜者金忠為助,以相術(shù)占卜之法堅定朱棣的信心。
這些說法未必確切,如相者袁珙當(dāng)時實際上并不在北平,但也能反映出一些東西。在當(dāng)時社會文化中,卜筮、相術(shù)等方術(shù)對于個人命運、易學(xué)研究、社會現(xiàn)象乃至國家統(tǒng)治都有著普遍而特別的意義,具有相當(dāng)?shù)纳鐣A(chǔ)。尤其在面臨前途未明、吉兇未知的時刻,人們往往會自覺或不自覺地借助這些神秘方式來尋求某種幫助和寄托。姚廣孝交游廣闊,掌握一些占卜之術(shù)不足為奇,何況“擲錢求卦”只能算是比較流行的簡易之法。因此,在當(dāng)時局勢下,姚廣孝應(yīng)當(dāng)會利用自己僧人的特殊身份,通過占卜、相面、讖言等神秘方式來展現(xiàn)某種神通、天意,以勸說朱棣早下決斷。有記載說,朱棣還在猶豫:“民心向彼,奈何?”姚廣孝應(yīng)之:“臣知天道,何論民心!边@種說法或許會給人以姚廣孝冷酷無情的印象,但對于僅僅是需要一個理由的朱棣來說,確實是個有效的說服方式。
姚廣孝采用這樣特殊的說服方式,并不是簡單的故弄玄虛。他之所以如此堅定,不在于所謂的上通天命,預(yù)知未來,而在于他對當(dāng)時局勢有著清醒的認識和判斷。他分析,建文帝忌憚藩王,已找借口削了五藩,更不會放過勢力最強、威脅最大的燕王朱棣;而燕王有著自己的優(yōu)勢,據(jù)北方重鎮(zhèn),擁精兵強軍,當(dāng)攻略山東、河南以成高屋建瓴之局,順勢而下,莫可抵御。若讓建文帝占了先機,全力攻燕,莫說輕松應(yīng)對,恐怕是敗局已定。這樣切中時宜的精辟見解,正對朱棣的心思,加上神秘的天命之說,勢必會打動朱棣,促使其早作決定。
至于姚廣孝輔佐朱棣決策的時間,顯然不會像后世筆記雜著中所記載的那樣早。或許朱棣早有謀位之心,也曾預(yù)作準(zhǔn)備,但其真正下定決心,開始謀劃具體行動的時間,不會早于朱元璋去世。最大可能,是在洪武三十一年建文帝正式將“削藩”之策付諸實施之后,朝廷下詔讓朱棣“議周王罪”前后。此時朱棣深知其中敲山震虎之意,開始與姚廣孝等親近之人商討對策。
在給朝廷的回奏中,朱棣為胞弟周王求情,言辭懇切,卻又話中有話:既借隱言周王并無反跡之機為自己辯護;又抬出“祖訓(xùn)俱在”暗示太祖尸骨未寒,莫要妄改成制;更以天地祖宗的名義,隱隱威脅建文帝不得恣意妄為。這篇陳情書不卑不亢,有理有節(jié),竟曾讓建文帝心中動搖,延緩了局勢的迅速惡化,為朱棣爭取了寶貴的時間和道義上的籌碼。此時朱棣所能倚信的文人很少,擅長詩文的姚廣孝極有可能參與了這篇文章的撰寫。
不管具體情況如何,姚廣孝成為襄助朱棣作出決策的首要人物,是毋庸置疑的。后來朱棣在追思姚廣孝功績的《御制榮國公神道碑》中就說:“廣孝于時,識進退存亡之理,明安危禍福之機,先幾效謀,言無不合。出入左右帷幄之間,啟沃良多!薄睹魇贰ひV孝傳》中指出:“帝在藩邸,所接皆武人,獨道衍定策起兵。”又贊:“成祖奮起方隅,冒不韙以爭天下,未嘗有完全之計也。乃道衍首贊密謀,發(fā)機決策!笨梢娨V孝在決策“靖難”中的策劃、推動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