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本游記散文,作者用唯美生動的筆觸記錄了她在澳洲、非洲、歐洲、亞州、藏地的所行、所見、所思、所悟。雖是游記,又不僅限于地理范疇的視野,感物思懷間,溫婉與敏感直指人的內(nèi)心,使讀者跟隨作者經(jīng)歷了一次不同尋常的生命體驗。
鮑貝是一位成熟的暢銷書女作家,她出版的多部愛情小說長期以來深受讀者的喜愛,也擁有了大批擁躉。她的散文傳承其了細膩婉約的敘述風(fēng)格,讀者在獲得共鳴的同時獲得最佳的閱讀感受。
《去奈斯那》圖文并茂,設(shè)計新穎,唯美的圖片和溫婉秀麗的文筆相得益彰。
鮑貝,中國作協(xié)會員。一級作家。出版長篇小《獨自纏綿》《撕夜》《你是我的人質(zhì)》《觀我生》,散文集《輕輕一想就碰到了天堂》《悅讀江南女》《穿著拖鞋去旅行》等。
在洞里薩河的日子
那些日子,我一直沿著水邊走。從湄公河到巴塞河,再到洞里薩河,心越走越空曠。到洞里薩河去看水上人家,去看他們的生存狀態(tài)。大片大片的簡易房浮在水上,吃喝拉撒全在這河里。這么臟的水,不經(jīng)過濾,竟然可以喝進嘴里去。
看見游船經(jīng)過,便有乞討的小船急追過來。這個少女,把船劃至我們身邊停下,坐在船頭,雙腿插入水里。她的弟弟被母親抱在懷里,含著她母親的乳頭。少女與別的乞討者不一樣,她從船里拿過香蕉,想以買賣的方式,從旅行者手中換回一些零錢或他們生活中所缺失的東西。然而,柬埔寨多的是水果,到哪兒都能買到,一路吃過來,誰會看上少女手中那一串被日頭曬得滾燙的香蕉?
少女的眉頭緊起來,臉上充滿生存的焦灼。我給了少女一些糖果和零錢,我沒有要她的香蕉。她和她的家人生活在這里,我不知道浮在水上的哪一個房子,才是她棲身的地方?我舉起鏡頭,對準(zhǔn)她和她身后的那一片房子,她忽然高舉起一條蛇。她讓那條蛇纏住她的身子,沖著我的鏡頭笑。我尖叫一聲,嚇得差點扔掉相機逃走。她不知道,蛇是我最害怕的動物。少女不怕嗎?也許,她是真的不怕。因為這是她生存的一部分。哪怕她怕,也得克服。
我回過頭去看她,她已收起那條蛇,臉上綻開的那朵生存的笑容已置換上困惑與羨慕的表情。日頭真大,曬得我臉上直出汗,眼睛被刺痛。我終于逃一樣逃離她與她那條生存的蛇。
是不是,每個人都有這么一條生存的蛇?你怕它,恨它,厭它……卻又不得不與之為伴。這是一條世俗的蛇。它纏著你,不離不休,契而不舍。你避它,躲它,繞開它,還是不行。在異鄉(xiāng)的日子里,我特別想你。我想告訴你,我已徹底放逐自己,離開蛇一樣繞住我的世俗糾纏。我只想揣走一份純粹,只想要一個人的深切交談。然而你卻又一輪折磨我。我知道,你便是我要受的罪,我也正是你在受著的罪。只因為,我們誰都離不開世俗這條莽蛇的干擾。生活無法清澈。
巴堤雅榴蓮飄飄
我在泰國學(xué)會了吃榴蓮。一到曼谷,小虎就拼命推薦我們吃榴蓮,他說,在泰國的男人,可以沒有老婆,但不可以一天不吃榴蓮。榴蓮被人喜愛如此,真是難以置信。
榴蓮的氣味真是無敵。老遠就可聞到,不,是撲面而來地讓你感受到。成熟榴蓮因過分甜膩而發(fā)散出來的嗆人惡臭,就像難聞的狐臭,讓我避之不及。
然而,在曼谷,我還是學(xué)會了吃榴蓮。雖然,看著那些清瘦黝黑的泰國人,站在路邊大口吞食著榴蓮肉,滿嘴稀里糊涂的樣子,讓人想到“追腥逐臭”四個字。暗嘆,竟然那么多人如此迷戀惡臭難聞的氣味。
直至到了芭堤雅。在芭堤雅,我并沒吃過榴蓮,但是,我卻感受到了跟榴蓮一模一樣的氣味。我相信,每個城市都有它不同的味道,我瘋了一樣覺得,芭堤雅這個城市的味道,除了榴蓮再無任何氣味可以替代。
芭堤雅是個不折不扣的不夜城,欲望泛濫,情色無限。走在芭堤雅的街道上,無處不閃爍著夜的誘惑。敞開式的酒吧一間連著一間。暗紅的燈光下,搖曳著無數(shù)妖冶性感的人妖和泰女,她們對著街上的行人,左右顧盼,扭動腰肢,媚眼飛舞。
在街道上走動的大都是昂首挺胸高鼻子藍眼睛的鬼佬,他們高大的胳膊下夾著一個個瘦小的泰女。霓虹閃爍下的性的交易,在芭堤雅這個城市里,成了公開的景觀。
面對這一群群為了生存需要的人妖和泰女,在這樣獨特的景觀中,我沒有辦法不聯(lián)想到榴蓮。榴蓮的氣味中,有著濃得化不開的風(fēng)情,有些不再上進,破罐子破摔的無奈。有點墮落,肉感,放浪,風(fēng)騷,但卻與無恥無關(guān),正好處于一個臨界點上。再過一點就會讓人惡心反胃,令人不屑。那是一種飽經(jīng)滄桑的通透和曠達,是一種難以說得清楚的持久而沉迷的滲透。
芭堤雅的每一寸土地都迸發(fā)著欲望的呻吟。作為一個旁觀者,走在夜色迷離的氤氳的街道上,我曾有一剎那的迷惑,為什么泰國這個篤信佛教的國度里,居然存在著如此的人體娛樂,而且與之和諧共存?
到了芭堤雅,自然要看人妖表演。那些既墮落又招搖的人妖,個個散發(fā)著榴蓮的味道,既令人厭惡又滿是誘惑,她們成群結(jié)隊,混雜著既低劣又高貴,既肉欲放蕩又有些清純無辜,總之,他們給人的感覺是極其復(fù)雜多義的。那感覺波濤洶涌,撲面而來。
表演完后的人妖會走近我們每一個人,合一次影收費二十泰珠,趁在合影的時候,他們會摟緊你作出各種親昵狀。當(dāng)然我們只是把他們理解成為一種謀生的手段和習(xí)慣,他們無非想以此獲得多一些的生活費。然而人妖過于火爆的身材和逼真的胸脯,還是令很多在場的女人們眼里出血。
跟我們坐在一起的那對夫妻,看上去老實巴交,大概五六十歲的樣子。一個溫柔嫵媚的人妖用他幾乎可以亂真的乳房湊近那個男人的嘴,男人漲紅了臉,但終也敵不過人妖的百般挑逗,在那種人人放松的氛圍下,他放肆地用手摸了摸人妖的乳房。這動作說白了也只是一種探求好奇的泄放,然而坐在一邊妻子,卻突然生了氣。任我們怎么勸解開導(dǎo),她都不肯饒恕她丈夫的“不軌”行為。
是的,在這樣的所在,這樣的境遇中,潛伏在人的心理和生理上的所有的欲望都會被喚醒,這些欲望在人的內(nèi)心里激烈地碰撞沖擊,讓你情不自禁,身不由己。甚至,空氣中隱含的欲望氣息,可以殺死一切所謂的冷靜和理智。只剩下赤裸裸的放縱。
然而,你終究會靜下來。
當(dāng)你看完“女子氣功表演”和“美國水兵俱樂部”等一系列的表演,當(dāng)你看著那些赤裸的女子,從她們生殖器里取出一串鋒利的刀片,或從陰道里飛出一只活的小鳥,撲愣愣地飛向你的時候,你的身體里還有多少欲望在躁動?因為我們都可以看到,那些女子的眸子里,閃爍著的不再是風(fēng)情萬種,而是麻木和悲涼。在紅燈區(qū),那些不可一世的高鼻子們,肆無忌憚地抓著瘦小的泰國少女,讓她們赤身裸體地在人群中穿梭而行時,你是否還會保持勃起的狀態(tài)?
在最后幾天的行程中,一個同行的男人當(dāng)眾宣布,他已陽痿了。所有的人都哄然而笑。雖是一句玩笑話,但我卻愿意相信,那個男人所說的陽痿,更是心理上的陽痿。
當(dāng)看完“一枝獨秀”的表演,我更相信心理上的陽痿。那是一場男人的表演。一群看上去身強力壯的男人全裸著身體,用他們的身體作著道具,做著各種各樣令你意想不到的動作。那些動作,不得不令你想到齷齪,猥褻等詞匯。
我不是一個道學(xué)者。但相對這樣的色誘和性欲,我覺得信仰和尊嚴(yán)才是最終的主宰。
作為一個地球人,在他們的身上,我感知到了另一種生存的痛。
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榴蓮飄飄》,忘了不知是誰導(dǎo)的,由誰主演的,也幾乎忘了所有的劇情。但卻記住了影片中的一個細節(jié)。記得那個女人,應(yīng)該是妓女吧,她在離開香港的最后一天,接了38個客人。影片不動聲色地表現(xiàn)了那個女人身與心的極度疲憊,她躺在一張破舊的床上,像死魚一樣把雙腳支在墻上。每每想到這個細節(jié),就會有一種榴蓮的氣味,迅速在心里彌漫開來。榴蓮的氣味被作為一種性的隱喻,堪稱經(jīng)典。
而在芭堤雅這個城市,又有多少這樣的細節(jié),是我們不曾看到的。但毋庸置疑地,我們已感受到了那無處不在的榴蓮飄飄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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