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河 鴉片戰(zhàn)爭三部曲》是一部長篇小說。
滿載契約勞工的“朱鷺”號在孟加拉灣遭到了狂風惡浪的侵襲。在飄忽不定的航船上,人們拼命掙扎,想要死里求生。這其中有因涉嫌偽造罪而淪為階下囚的沒落貴族尼爾,偽裝成水手的法國孤女波萊特,以及曾以種罌粟為生,后背井離鄉(xiāng)的寡婦迪提和她的情人卡魯阿。
暴風雨也襲擊了“安娜希塔”號,這艘由印度駛往中國廣州的船上裝滿了鴉片,數(shù)量之多,前所未有。另一艘苗圃船“雷德魯斯”號也未能幸免,船上的園藝師費切爾要來中國尋找無價之寶:那些并不引人注目的花卉能療傷、可觀賞,還能入藥。所有這一切都匯聚于廣州的番鬼城:一個動蕩不安的世界里,各種文明相互碰撞,時而融合。這里猶如一個火藥桶,只等那星星之火,鴉片戰(zhàn)爭便一觸即發(fā)!
阿米塔夫·高希,出生于加爾各答,成長于印度、孟加拉國和斯里蘭卡等地。他從新德里大學畢業(yè)后,轉(zhuǎn)而前往牛津大學攻讀社會人類學博士學位。他曾是田野工作者,也曾任職記者,但最終成為一個小說家。自1986年出版小說《理性環(huán)》之后,阿米塔夫·高希筆耕不輟,出版了《陰影線》《加爾各答染色體》《玻璃宮殿》《餓潮》以及鴉片戰(zhàn)爭三部曲(《罌粟!贰稛熀印贰读一鸷榱鳌罚┑戎,并先后獲得多種文學獎項。
《煙河 鴉片戰(zhàn)爭三部曲》:
第一章 迪提的神龕隱匿于毛里求斯島深處的一處懸崖之上,海島的西海岸與南海岸在此處相遇,歷經(jīng)長年風霜雨露形成了莫納山。神龕之所算是一處地理上的奇跡——山洞是千百年的風吹雨刷形成的,當中矗立著一根石灰?guī)r——這山中也是獨此一處。每當?shù)咸嵬砟曛v起選址一事,她常說不是出于偶然而是命運之神的指引——此地若非親臨,這奇美斷是無法想象的。
卡阿家族的農(nóng)場在海灣的對面。當?shù)咸嵋呀砟曛畷r她的雙膝因為關節(jié)炎變得僵硬,所以她自己無法登山來到神龕。她自己無法走動,就只能靠別人抬著為她特制的蒲蒲——又像轎子又帶著罩箱。所以每次去神龕的拜祭都是一次大規(guī)模的活動,卡阿家族的許多男性成員都需要參加,尤其是年輕力壯的。
要動員起整個家族——克利奧爾語稱為卡阿之家——并非易事,因為家族人丁興旺,散居于島上及島外各地。每年仲夏,族中每人都盡力匯聚于此,因為這是新年之前的圣節(jié)季。從前一年的十二月中旬整個家族就開始準備,等到節(jié)日季伊始,整個家族就開始上山;隊伍中還有外甥、嫂子、弟妹、姐夫、妹夫和其他旁系親屬?ò⒓易宓姆疥嚂谔锏乩锛,然后像個鉗子一樣向山上行動:有些坐著牛車從霧靄環(huán)繞的高地居爾皮普和卡特勒博爾納過來;還有的乘船從路易港和馬埃堡趕來,他們從很遠就會看到云霧繚繞著的莫納山山尖,朝著它一直駛到海岸邊。
山頂之行要依天氣行事,因為越向山頂,越風高路險,所以必擇晴天出發(fā)。如果覺得吉日已到,吉日前夜就要開始作山頂之行的安排。山頂神龕禮拜之后的宴會是最令人期待的,族人無不滿懷激動與期許地開始宴會的準備工作:錫頂?shù)奈葑永锊说丁⒛ス、研缽和搟面杖的聲音此起彼伏,有搟馬薩拉皮兒的,有拌酸辣醬的,成堆的蔬菜都切成了餡兒,等著夾進薄餅和豆炸餅里。
天亮以后,迪提會親自檢查,讓每個族人都洗得干干凈凈,而且任何人都不得吃下一口食物——和其他朝圣禮拜一樣,朝圣者的身體,不論內(nèi)外都不得受到污染。迪提總是第一個起床,她拄著拐杖,挨個去敲每間小屋的木門,用她的比哈爾語和克利奧爾語混合的獨特語言叫醒族中的每個人:起床啦,邦瓦里!穆派麗!快起來!還沒起? 等到全族人都起床時,陽光已經(jīng)照亮了縈繞莫納山山頂?shù)脑贫洹5咸岢酥R車拉著的車廂走在整個隊伍的最前面,全族人緩緩走出田地,穿過大門走下小山,朝著連接這座小山與島嶼的地峽走去。所有的車馬只能走到地峽處,行近此地大家紛紛下來。迪提則上了蒲蒲,由年輕人輪流抬著繼續(xù)前進。她的坐轎依然走在最前面,穿過莫納山腳下那些濃密的綠林。
山頂之行最后那段最陡峭的險路之前有一處開闊的平地,族人會在這里歇息片刻,緩口氣時可以一瞰腳下壯闊的叢林與群山,兩旁是呈扇形的海岸與沙灘。
只有迪提對這片美景沒有那么贊嘆。所以,沒過幾分鐘,她就會催促每位族人:起來!我們不是上這來看風景的,不能一天都在聊東聊西的。不行!誰都不行! 借口說腿疼頭暈根本沒用;那樣只會招來迪提大吼一聲:快站起來! 其實,想要讓大伙兒都行動起來也并非難事;因為都餓著肚子走了這么遠,心里盼望著朝拜后的大餐,每個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結(jié)束此行,尤其是孩子們。所以青壯年們再次抬起迪提的蒲蒲走到隊伍的最前方:他們沿著一段陡峭的小路向上,一路可聽到腳踩在石子上的沙沙聲響,然后再繞過一處山脊。隨后馬上就可看到莫納山的另一側(cè),此側(cè)山體多懸崖峭壁,直削人海。剛一轉(zhuǎn)入此側(cè),就能聽到海浪拍打峭壁的巨響,振聾發(fā)聵;厲風刮著每個人的臉龐。這是此行最險的路段,風力最勁。所以此處不得停留,更不能欣賞環(huán)繞周遭的風景,這里海天一體,渾然天成。誰要是停了下來準會挨到一記迪提的拐杖:快走…… 只要再走一會兒,就到了神龕入口處的石壁處。
族人都稱這處天然的奇觀為密坪,就算是建筑師也設計不出一處更合適的神龕之所:洞的地面寬闊平滑,頭上的石壁是神龕的天花板。還有一處看上去就像陰涼的陽臺,因為這洞中竟然還有一排欄桿扶手,是長節(jié)的植物攀長在石壁上形成的。如果你足夠勇敢,不會輕易頭暈,就可以從一旁探出身望下去,看到海浪沖拍著懸崖:這些碎浪都是南極洲的冰川水隨洋流至此,有時即使天晴無風,海浪也會洶涌地沖擊山腳,似乎這傲慢的雄山阻擋了它向北的旅程,誓將它掃平。
密坪縱有著奇工巧匠的設計,來者若要坐在洞中,一應的碎浪山景卻都會隱而不見——那些長節(jié)的植物一面圍護著陽臺,一面也擋住了山下的大洋。石壁上的這處陽臺正是大家圍坐的好地方。有些從外國過來的表親們誤以為密坪得名于此——大家都聚坐于此,這不正是小廣場之意嗎?而且四處封閉,正合密室之名?墒,只有操印度語的布道者才會這樣想:島上土生土長的人都知道,在克利奧爾語中,“密坪”這一詞語還意指用來搟面皮的平盤(在他們家鄉(xiāng)那兒叫做“大板”)。迪提的密坪就位于石灰柱旁石洞的正中央:其實它是一塊巨大的圓石,歷經(jīng)千年的風霜雨露被磨成了頂上平滑的巨石。族人一落下腳,女人們就開始忙活開來,搟起了比紙還薄的面皮、面餅,里面裹上前一晚準備好的美味餡兒料:都是島上最可口的蔬菜切碎和成的——有紫色芋頭、綠色蔬菜和干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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