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收錄了2016年環(huán)球時報社總編輯胡錫進所主筆的,在環(huán)球時報上發(fā)表的針對國內社會熱點問題所發(fā)表的評論文章,反映了中國主流社會的聲音,許多評論文章受到上級有關部門的表揚。書稿分為大國之路、經(jīng)濟動態(tài)、觀港澳臺、問計民生、文化生活、輿論百態(tài)6輯。
“弄潮”會弄濕衣服,但別弄濕心
我這個人是個爬格子很徹底的總編輯,差不多每天都要寫兩篇社評,或者一篇是社評,另一篇用“單仁平”的署名發(fā)表。最理想的狀態(tài)是,兩篇文章,一篇評國際的事情,一篇聊聊國內的熱點。出這兩本書,正好前一半文章收錄到《大國焦慮——躁動的世界》里,后一半則收錄到《大國態(tài)度——復雜的中國》里。
我的生活很平淡,每天就是環(huán)球時報管理工作的那點事,再就是寫文章。白天的事情比較雜,晚上就成了給報紙和網(wǎng)站寫文章的“小編”。但我的生活又很激烈,幾乎沒有一天不在這個國家甚至這個世界的風口浪尖上“弄潮”,貢獻我們編輯部的一個聲音。有時我會因此而自作多情,為我們這個編輯部在這個時代沒有做“跑龍?zhí)椎摹,而是堅持了自己的思考,說了很多我們自己的真話,并且“被世界聽到了”,而感受到一份知識分子特有的欣慰和驕傲。
作為環(huán)球時報的“主筆”,我寫了這么多,而且都是每一天中國社會眼里最熱門的國內外大事,無意間就成了這個時代的一名記錄者。由于我的記錄有自己的價值觀,打上了我個人經(jīng)歷的烙印,所以未必所有人都喜歡我的記錄。有的人會覺得,我的記錄是扭曲的,令他們難以接受。對他們的這些批評我至少表示理解,我知道自己在一個多元的世界里從事時政評論,雖然我不斷提醒自己“要客觀”,但我知道絕對的、不帶立場的“客觀”在新聞里根本不存在,我也不會那樣去難為自己。
天天寫不意味著我是一名“純評論員”。我主持著一家有影響力的市場化時政媒體,肩上有一份很重的責任。五十幾年的人生路和從軍人到國際新聞媒體總編輯的命運主線塑造了我的立場。在六十幾個國家都走進普通家庭的攀談,給了我特殊的感悟資源。我經(jīng)常搞不清楚,什么才是我的主業(yè),做總編輯是我的“業(yè)余工作”,還是寫評論是我的“業(yè)余工作”呢?
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愛國,我也是有這種信念者的其中一個,就像前面說的,我會不自覺地看重自己工作的意義,因而對自己“說得有道理”,“要對寫下的每一句話負責”有近乎苛刻的要求。因為幾乎我的每篇文章都至少有幾百萬讀者,有時會有幾千萬甚至更多,如果我的文章被人當成一個笑話看,如果其中有一個錯誤被準確地指出來,那么是讓我非常非常傷心的事情。
有這么多的“責任”和亂七八糟的想法,使我寫評論時既很著迷,又經(jīng)常走神。有的時候我會寫得“身臨其境”,覺得自己就是事件的“參與者”。我不是在寫文章,文辭的工整或優(yōu)美已經(jīng)很不重要,因為文章真的成了“匕首”和“投槍”,我們不知不覺中投入到了,或者說卷入到了一場戰(zhàn)斗中。
我知道自己是個飽受爭議的人物,但有時我會這樣想:這個國家都飽受爭議,受到各種攻擊,這種時候我胡錫進的羽毛能值幾個錢呢?有人罵我就讓他們罵吧,國家進步是需要合力推動的,我是這當中數(shù)不清的力中的一個。只要國家進步的最終結果是好的,我就不必為自己作為一份力的參與而羞愧,而且很明顯的是,我貢獻的這點綿薄之力,與中國共產(chǎn)黨這一國家領導力量用力的大方向是一致的。
好了,圍繞我的爭議就說這么多。從時政評論的技術角度看這兩本書,讓我聊以自慰的是,它們大概達到了這個時期中國主流媒體時政評論的最大寬度。我寫的社評和“單仁平”文章觸及了大量被認為是“敏感的事情”,我覺得作為媒體時評員,當大事和敏感的事發(fā)生時,我們能夠給出自己的評論,而不是沉默,這是我們對這個時代的第一個交代。
中國媒體行業(yè)有與國家政治體制相對應的行業(yè)管理,這催生了中國媒體行業(yè)的獨特性。我們的新聞實踐需要與中國的現(xiàn)實相契合,走出一條自己的路,這恐怕是唯一選擇。我認為既不能以西方媒體為榜樣做新聞,因為那樣肯定走不通,有一系列的事實反復證明了這一點;又不可放棄對新聞自身規(guī)律的探索,為了“不出錯”能少說就少說。新聞就是要影響大眾,如果大眾關心的話題我們都默不作聲,那還要我們媒體做什么?
環(huán)球時報為開拓各種“敏感話題”做了不懈努力,這是一項非常有挑戰(zhàn)性的工作。我們與黨,與這個國家的人民同心同德,維護國家利益,維護最廣大民眾的利益是我們寫每一篇文章的真實出發(fā)點。這個國家在發(fā)展,改革在被倡導、推進,保持社會穩(wěn)定是絕大多數(shù)人的共同愿望,我們說真話和實話,恰是這個國家最歡迎、也最能承受的一種言語方式。我寫的社評,很少掉書袋,也很少秀辭藻,它們就是一些大白話。一開始,官方和民間都有人不習慣,因為主流媒體過去很少碰那些話題,互聯(lián)網(wǎng)上則有些人不負責任地信口開河,而由媒體公開談論“異見人士”,在國家沒有就對外沖突表態(tài)的時候一家媒體發(fā)表旗幟鮮明的評論,或者把地下教會的事情放到大眾傳媒上做尖銳點評,這些都是中國媒體的新鮮事,我們?yōu)榇顺惺芰孙L險和壓力。
我認為這樣的探索是有益的,我們的善意動機逐漸得到了體制內外的廣泛理解和諒解。由我做主筆的環(huán)球時報社評能走得比較遠,我認為顯示了中國社會總體的寬容和彈性,我所說的社會,體制也包括其中。很多人以為,體制是密不透風的,幾乎沒有發(fā)揮的空間。實際上這種認識是錯誤的,我個人的感受是,任何體制都有它的問題,都會造成一部分惰性和放棄,但也都有創(chuàng)新的大量空間。最重要的是不要讓我們自己創(chuàng)新的積極性因為挫折而泯滅。
很多感慨不是今天能夠說透的,我是一名新聞實踐者,作品的積累比如何表白都更能說明自己,也更有意義。我知道那些評論有不少缺陷,導致那些缺陷的各種原因最終都不能成為我為自己申辯的理由。至于那些評論中所透出的探索是否值得珍惜,也不應由我說了算?傊,最近一年多由我主筆、引起了很多關注和爭議的文章,大多收錄在這兩本書里,通過結集出版,把它們留下來,這算是我敝帚自珍吧。
胡錫進,環(huán)球時報總編輯。1960年4月生于北京。1982年畢業(yè)于解放軍南京國際關系學院。1989年在北京外國語大學獲俄羅斯文學碩士學位。1993年至1996年任人民日報常駐南斯拉夫記者,深入前線報道波黑戰(zhàn)爭。1996年至2005年任環(huán)球時報副總編輯。2003年前往海灣前線報道伊拉克戰(zhàn)爭。2005年起擔任環(huán)球時報總編輯。著有《胡錫進論復雜中國》《胡錫進論激蕩世界》《大國不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