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客閑話精選集》,是美國《僑報周末》2007年開辟的一個精品隨筆欄目,以著名隨筆作家董鼎山先生為首,聚集了北美一批散文隨筆方面的行家里手。起初以紐約當?shù)刈骷覟橹,之后發(fā)展到全美。代表了北美隨筆散文的最高水平,在北美讀者中享有口碑。十幾位美國中文作家的風(fēng)格各異,或凝重深摯、或典雅飄逸、或質(zhì)樸溫厚、或張揚肆意、或風(fēng)趣辛辣,這些專欄文章呈現(xiàn)出多元化美國帶給他們的獨特見解和情感,耐人尋味。因為身在美國的緣故,無論是談?wù)撁绹是中國,回憶過往還是剖析現(xiàn)實,讀來都給人以新鮮感。書中收錄的許多文章堪稱經(jīng)典。
序
2004年暮秋,相當意外,我被安排擔任《僑報》副刊編輯。自從大學(xué)中文系畢業(yè)后,我已經(jīng)與文學(xué)漸行漸遠,更何況又是在美國。我不確知這是不是一次必然的回歸,因為僅持續(xù)一年的副刊編輯經(jīng)歷,重新讓我與文學(xué)沾黏在了一起。說實話,在當時的情境下,編輯這些文字,就仿佛在異國不期而遇一位久違的老友,是既熟悉又溫暖的。也是從那時起,愈來愈遠離我投身多年的財經(jīng)報道,某次在電話中我和一位國內(nèi)同事打趣,如今我離華爾街很近,但離金融很遠。
2007年年初,我接受任務(wù),用一個半月的時間籌備設(shè)計《僑報周刊》紐約版。當時我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本周刊要有一個經(jīng)典的專欄隨筆版,如同我喜愛的《紐約客》雜志“TalkoftheTown”,多一些審美情趣。和姚學(xué)吾教授在電話中談起,他非常贊同,我對他說,我要請紐約最好的華文作家。因為時間緊,他自告奮勇,出馬和作家們聯(lián)絡(luò)。由于他和多位紐約的知名作家交情深厚,很快第一批撰稿人出爐了,他們是:董鼎山(專欄名:隨感錄)、宣樹錚(筆名鮮于箏,專欄名:細雨閑花)、趙淑俠(專欄名:漫步尋思)、陳九(專欄名:淺酒微醉)、梅振才(專欄名:一剪梅),以及姚學(xué)吾先生本人(專欄名:西苑雅集)。征得董鼎山先生同意,版名采用了他一本書的書名“紐約客閑話”。2007年2月17日《僑報周刊》紐約版(2011年9月更名為《僑報周末》)創(chuàng)刊號如期出版,“紐約客閑話”首次與讀者見面。因緣流轉(zhuǎn),后來陸續(xù)加入的作家有:趙淑敏(專欄名:人間潮汐)、張宗子(專欄名:興之所至)、王海龍(筆名海寧,專欄名:曾經(jīng)滄海)、朱小棣(專欄名:閑讀拾偶)、任寰(筆名瓷娃娃,專欄名:都市涂鴉)、盧蜀萍(專欄名:紫蠟筆)、辛梓(筆名眾小川,專欄名:浮世螢火)、蔡維忠(專欄名:美國故事)、劉荒田(專欄名:落日樓頭)、陳安(專欄名:藝苑草)、顧月華(專欄名:說東道西)、謝凌嵐(專欄名:金色筆記)、穆青(專欄名:萊蒙湖)、魯鳴(專欄名:倒著活)。作者和發(fā)行的范圍也擴展到紐約以外的地區(qū),這期間,人來人往,而董鼎山與宣樹錚兩位先生每周一篇,即使在病中和旅行時也從未中斷,陪伴這個欄目走過8年多的歲月。
記得一次在紐約華埠的聚會上,一位老者拉著我的手說,每周六早上,他們都會找來“紐約客閑話”的文章讀上一陣,版上的幾位作家已經(jīng)和老朋友一樣了。何止他們,我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回想這些年蟄伏在編輯部的桌案前,時光從指間流過,外部世界疾馳而去,而我卻如蝸牛般,踏著極不和諧的慢步。感謝學(xué)佛給予我耐心,讓我在步入中年后,終于學(xué)會不給自己預(yù)設(shè)目標,只要專心走路就好?墒,如果問我假使沒有“紐約客”的陪伴,我會不會走這么久,我沒有答案。
每個周一,照例是我編“紐約客閑話”的時間,心情最是放松。為了不叨擾其他編輯,讀到高興處只在心里大笑,感動得落淚,也是常有的事。
就在我編輯這本小書的時候,董鼎山先生走了(2015年12月19日董鼎山先生于紐約辭世)。在他去世的那個周末,《僑報周末》刊出了他的最后一篇文章。當時他因在家中摔倒,手術(shù)后被送往康復(fù)中心,到他去世總計三個星期。住院前,他在我這里正好預(yù)留了三期稿件。我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真有天意,讓一個一生以寫作為最大樂趣的人的心愿得以圓滿。他寫到93歲,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沒有他的這些日子里,我被一種綿綿不絕的憂傷纏繞著。不僅僅是懷念這位我所熟悉敬重的長者,我隱約感到,他的過世代表了那一代人的文學(xué)經(jīng)驗的遠去,我們曾經(jīng)受其滋養(yǎng),并組成了我們自己的文學(xué)記憶。當然,我也并不悲觀,在紙質(zhì)媒體和文學(xué)刊物日漸衰微的今天,相信文學(xué)終究是不死的。
有關(guān)“紐約客閑話”的文章,作為編輯,自然禁不住喜愛。這些文章透露出不同層次的美國體驗,也許會令國內(nèi)讀者感到新鮮,由于疏離國內(nèi)的中文語境,作家的文字修煉更為純粹,論說敘事,文氣暢達,顯出個人的審美趣味。有關(guān)散文和隨筆的特色,著名散文家王鼎鈞先生曾經(jīng)有過非常絕妙的歸納,在此恕我借用一下。他形象地將“紐約客閑話”的散文風(fēng)格分類為“土”“石”“沙”“玉”四類!巴痢鄙⑽某翆嵑裰兀辰绨荽;“石”散文奇峭多型,結(jié)構(gòu)多樣;“沙”散文冷酷奇幻,自成一格;“玉”散文精致細密,技術(shù)求精,內(nèi)涵求美。他說僅就散文風(fēng)格而言,無優(yōu)劣之分。
編輯這本精選集對我來說是容易的,又是困難的。我對這個版的文章非常熟悉,可是想要從刊出的180余萬字的文章中,選出10萬字來,頗費了些腦筋,最先選出15萬字,然后再忍痛篩選下許多好文,滋味不好過,有些作者僅有少數(shù)篇幅,還有些沒有一篇文章收入本書,我在這里只好對作者們說聲抱歉了。希望以后有機緣出版全本可以補這個缺憾。
依照主題,我將全書分成五個部分,由于作家們在內(nèi)容和風(fēng)格上各具特色,這樣的編排不盡完美,卻也只能暫且如此。所幸這里的每一篇文字都頗值得一讀,可以補編輯的不足。
最后,我要把這本集子獻給紐約客閑話版的作者們,以表達我對他們的感激與敬意。當然,我還要感謝向出版社推薦我的劉荒田先生,沒有他,就不會有這本小書;感謝副刊文叢的主編李輝先生,因為他的創(chuàng)意填補了一項空白;感謝我供職的美國《僑報周未》提供給我這樣一個平臺,使得“紐約客閑話”這個園地得以展現(xiàn)在讀者的面前;感謝我的同事編輯程旦佳多年來一直輔助我編校。希望有機會讀到這本小書的讀者,和我一樣喜歡其中的文章。
感恩所有的好因緣。
劉倩
2016年2月13日于紐約
劉倩,女,國際關(guān)系學(xué)院文學(xué)學(xué)士,中國人民大學(xué)、紐約州立大學(xué)碩士。媒體人,曾于北京任職英文雜志及財經(jīng)媒體多年,先后擔任記者、編輯、首席記者及要聞審稿工作,寫有大量新聞專訪及財經(jīng)評論,并涉足專欄寫作。2001年移居紐約,參與創(chuàng)辦《僑報周刊》(后改名《僑報周末》),及紐約當?shù)匚膶W(xué)活動組織工作,F(xiàn)任美東《僑報周末》主編,北美中文作家協(xié)會理事。
序
一 美國種種
“ 丑陋的美國人 ”
游歷 “ 富人國 ”
虛構(gòu)的總統(tǒng)魅力
參議員的行為藝術(shù)
種族臉譜
如果山姆大叔不高興
且看 世紀的女權(quán)運動
在美國 她是瑪麗 ? 居里
淡定
面子與尊嚴
詩人
二 書文漫話
想象年輕的莊子
棋子與芻狗
羽扇綸巾
詩人與名節(jié)(一)
詩人與名節(jié)(二)
詩人與名節(jié)(三)
詩人與名節(jié)(四)
知堂談魯迅小說
楊絳和錢鍾書
金庸小說的人名
書衣文錄
沉默的王小波
行云止水 弛中有張
點點胭脂紅
古都閑話
三 時評雜議
牛津先生亂彈琴
思想的風(fēng)箏
白短褲紅趾甲
逼瘋莫言
石頭能讓人不朽嗎
一衣帶水
轟炸廣島的人
也論月亮與臭蟲
旗袍與開衩
裝嫩 發(fā)嗲 犯賤
握手的起源
昭君無怨
李二先生是漢奸嗎
求婚
鉆石也是石頭
四 紐約燈火
拍賣曼哈頓
孤獨紐約
漫步紐約的作家
摩天 “ 石筍 ” 時代來臨
紐約 “ 窮人門 ”
“ 圣水 ” 危機
阿凡達時代
硝煙彌漫的愛情
吉爾先生的幸福藍領(lǐng)生活
烏拉
長蛇陣
市長傳奇
五 故國悠悠
磬聲
臨頓橋
前世今生
一對夫妻的真實故事
驢話
四姐
帖緣
龜友
哭泣的老母親
三過六榕寺
寂寞桂林公館
逼瘋莫言
陳九
看這文章的題目,或許有人認為我要逼瘋莫言。其實這事跟我無關(guān),我倒覺得當下媒體有逼瘋莫言的傾向,甚至我懷疑他們暗中掛賭,瘋了一賠幾,不瘋一賠幾,否則怎會如此起勁兒。
莫言獲諾貝爾獎后,媒體給予報道是應(yīng)該的,連我這個海外業(yè)余寫手都被越洋電話采訪過。記得我當時說了這么幾句:莫言獲諾貝爾獎不僅提升中國文學(xué)在世界文學(xué)中的地位,也提升了華文文學(xué)在世界文學(xué)中的地位。華文文學(xué)的概念包括一切用華文寫作的文學(xué)作品,無論作家什么國籍,身居何處,只要用華文寫作,都將從莫言獲獎中受益。文字是文明的載體,文學(xué)是文明的結(jié)晶。中國文學(xué)引領(lǐng)著華文文學(xué)的發(fā)展,是華文文學(xué)的源頭和主體,這次莫言獲獎再次說明了這點。
現(xiàn)在看來,這些話跟廢話差不多,不過很莊嚴。我當時以為,莫言是作家,即便獲諾貝爾獎還是作家。作家是寫作的,不是演戲的,不應(yīng)像范冰冰、李冰冰等電影明星,動不動就出來亮相。更不應(yīng)像政客,時不時得曝光,否則就懷疑被“雙規(guī)”了。作家得獎,得完您趕緊回家,該干嘛干嘛去。
但情況跟我想的不同,媒體看來并不在意莊不莊嚴。他們跟莫言沒完沒了,搞得莫言比范冰冰、李冰冰等明星還忙。我敢說,前一段時間范冰冰、李冰冰的出鏡率肯定比不上莫言。那個架勢,翻箱倒柜跟緝拿逃犯一樣,抓到有賞,這些記者抓到一則莫言的新聞肯定有賞。你信嗎?反正我信了。
也罷,誰讓我們得獎心切,從林語堂那一輩就惦記諾貝爾獎,終被莫言攻破,美就美幾日吧。沒想到說時遲那時快,媒體這通忙活,圍著莫言打轉(zhuǎn),有報道說,莫言已6個月未出新作。天哪,莫言這回改攤販了,三五個月就得上批新貨,由明星到攤販,真是逼瘋莫言不償命。寫作是個人的創(chuàng)作行為,憑感覺,不是大庭廣眾下耍猴兒。先物質(zhì)誘惑,再輿論相逼,作家原本就脆弱,如此相逼豈不要廢了莫言嗎!咱們這兒好容易出個諾貝爾獎得主,最不珍惜的恰是咱們自己。中國文化好像有此種惡習(xí),凡杰出者,出來一個毀一個,庸俗無底線,高尚無出路,令人不禁扼腕。
我看莫言已經(jīng)有些語無倫次了,半瘋了。最近與諾貝爾獎得主庫切的對話幾乎不在同一層次。比如對諾貝爾獎?wù)涡缘淖h論,有必要一口否定嗎?我們生活在政治空氣里,根本無法擺脫政治的浸透,也不符合實情。諾貝爾獎的政治前科累累,不勝枚舉,它沒頒給魯迅,沒頒給老舍和巴金,卻頒給莫言,真說明莫言比魯迅、老舍、巴金都強?就沒一絲其他考量?如此否定是因為無知還是出于某種私心?無論什么,都體現(xiàn)不出一位諾貝爾獎得主的大家風(fēng)范。再比如,你說諾貝爾獎獎金非納稅人的錢,因此你不必為此承擔更多社會責任。這叫什么話?諾貝爾獎獎金來自諾貝爾家族,難道你對瑞典就該負什么責任?如果公民對社會的責任全靠金錢驅(qū)動,當年文人“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情懷呢?我倒不在乎你是否有這種情懷,我在乎的是,如果你沒有這種情懷,而用物質(zhì)衡量精神和責任,這種習(xí)慣性思維,能出何種文學(xué)呢?
歇手吧!這不僅是對媒體和社會,也是對莫言本人的呼吁。英語有句話叫“Leavehimalone”,就是不要打攪他的意思。不要打攪,更不要上癮。作家就是個影子,不能老用強光照,一照就沒了。莫言得的是文學(xué)獎,他命中注定只能當作家。希望媒體和社會尊重這份不光屬于莫言本人的榮譽,留給他一份當作家、當大作家的平靜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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