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起始于上世紀80年代中期的蘇北水鄉(xiāng)里下河地區(qū),高考落榜的趙金龍無心復讀,和同村青年施寶根結伴離家出走,來到古城揚州城市,尋找人生出路。憑借青春無忌,他們奮斗、成長,落地生根,同時演繹著各自的愛情活劇。兩對少年汗水的辛酸、愛情的甜蜜、命運的無常與成功的喜悅,交織成命運的交響曲,摧人心魄。兩對少年伉儷,縱橫江湖,品嘗人生況味……
小說具有明媚而迷人的江南風情,故事飽滿,情節(jié)跌宕起伏,意外連連,令人目不暇接,心醉情迷而又摧心蕩魄。同時,對改革年代的社會寫真也蘊涵了可貴的現實批判精神。
《青果》是一部青年人的成長史和愛情傳奇,同時也是對一個時代的忠實記錄,堪稱另一部《平凡的世界》。
《青果》是一部具有浪漫氣質的現實主義作品。顧堅以他獨有的個人經驗和所擅長的淳樸、細膩的文風,為我們鋪展了一幅幅特殊人群匪夷所思的人生圖景。所謂特殊人群,其實在我們的生活當中到處有他們的影子——那些從級村來到城市的追夢男女,他們以打工、做手藝、經商的方式無孔不入……他們?yōu)榇蠖鄶等擞幸鉄o意地忽略和輕視,卻是城市中富有生機的力量。他們特別努力的奮斗和純樸的原生態(tài)愛情以及前途的不可預期性,恰恰可以成為極為新鮮的文學呈現,給人們帶來無限的感動和深沉的思索。
顧堅,著名暢銷書作家,中國作協會員。創(chuàng)作長篇力作《元紅》《青果》《情竇開》《愛是心中的薔薇》等!对t》被評論界譽為“繼《平凡的世界》之后的經典力作”,獲江蘇省第七屆精神文明“五個一工程”獎!肚喙帆@第八屆茅盾文學獎提名,首屆施耐庵文學獎。
《青果》
那是1986年夏天,我第二次參加高考,不幸再度落榜。
消息傳來,全家震驚,頓時墜入愁云慘霧。
母親躲進房間里傷心地哭泣。父親坐在門檻上對著院子抽煙,神態(tài)木然,活像尊泥胎菩薩。十五歲的妹妹金桃停止和小花狗的嬉鬧,很自覺地去淘米洗菜,下廚房燒飯。她機械地往灶膛里大填稻草,結果把米飯炕出了半寸厚焦黑的鍋巴。
我走進自己的房間,把身體擺平在竹床上,做成一個“大”字的形狀。
無邊的沮喪和郁悶淹沒了我,連續(xù)三天窩在房間里。白天也在床上躺著,不想吃飯,晚上澡都懶得洗。滿懷悲痛的父母,惶恐不安的妹妹,輪番過來勸我,把飯菜端到我床頭,生怕我出什么差池。他們小心翼翼低三下四的樣子就像自己犯了錯誤,一句埋怨的話都不曾講過。
第四天上午,堂屋里的掛鐘剛剛敲完第十一響,父親掀開門簾,走進我的房間。他坐在我床頭柜旁邊的木椅上,沉默了近一分鐘,然后輕言悄語地、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說出他的決定:“再上!”
他吐出的這兩個字正在我意料之中。我知道父母望子成龍的決心之大與泰山有得一比,可我實在不愿意再當中學生了。我認為像我這樣的人,讀“高四”尚可原諒,讀“高五”便是恥辱了。雖然我在縣城魯迅中學復讀時班上不乏“高六”、“高七”的,甚至還有一個號稱“八年抗戰(zhàn)”的老兄,居然上到“高九”。如此瘋狂復讀的情形在農村里太尋常了——為了跳出農門脫離苦海拿上國家戶口紅本本吃上商品糧,哪怕把整個青春消磨殆盡也是值得的。可這個世界上人跟人是不一樣的,兩度高考失利,我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點。
“我不上了!”
我把臉扭著朝墻,甕聲甕氣地說。
我想父親這時候的臉色是相當難看的,肯定是吃驚、失望、氣惱甚至憤怒等表情的什錦菜和大雜燴。但我不怕他發(fā)火,朝我后腦勺扇出巴掌來。從小到大我們兄妹倆再淘氣,再不聽話,父親從沒有對我們動過一根指頭,實在是難得的好父親。我聽到父親說:
“你不能不上!這次不過就差八分。另外,我是當教師的人,不能總看著我教過的學生成材而培養(yǎng)不出自己的兒子,這說不過去!
我承認父親的話是有道理的。我的反復落榜讓他顏面塌盡。如果他的兒子天生愚鈍也就罷了,恰恰相反,我打小就顯得聰穎過人。我的父親承受了多么大的心理落差啊,我怎么不能體會到他無邊的艾怨和失落呢?
父親又說:“你要是不當大學生,你媽媽就不會唱曲兒了——你把她的喉嚨扎起來了!
我的母親年輕時是個民歌手,山歌俚曲張嘴就來,平時走路做事都愛打著哼哼——確實好長時間聽不見她的歌聲了。
父親還說:“你要是不當大學生,你妹妹就不會笑了。”
我堅持著不吭聲,任父親用蘸著親情的溫柔的拳頭一記記打在我的心口上。他見我這樣,深深地嘆了口氣:“唉——”
這聲喟嘆帶著積郁、無奈和悲傷,從他胸腔里水一般汩汩而出,綿綿不絕。我心生惻然,開口安慰道:“你莫嘆氣。妹妹成績好,你培養(yǎng)她考大學一樣的!
“不一樣!”父親叫喊起來,聲音激越,竟如裂帛,把我嚇了一大跳。“她是女伢子,考上了也是人家的人——傳宗接代要靠你,你是我的兒子!”
我真想不到,受過高等師范教育的父親,居然也扔不掉重男輕女傳宗接代光耀門楣的封建思想!這讓我既吃驚,又感動——父親終究是一個地道的里下河農村人啊!我咕噥道:“我讓你失望了……”
父親聲音低沉下來,掏心捧肺地說:“金龍啊,你從小到大,我們從來就不曾有讓你種田的心理準備呀!”
我說:“爸爸,我從小到大,也從來沒打算過種田呀!”
父親問:“那你打算做什么?你不肯復讀考大學,出來能做什么?”
我不吭聲。誠然,此時我還沒考慮好打算去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適合做什么。
父親說:“好吧,我們暫且不談這個,你先起來吃午飯吧,別老躺在床上了。”他嘟囔著打了個比方,“又不是做月子!
當然不是做月子,我又不是女人。于是,我一骨碌爬起身。我是躺夠了,不就是沒考上大學么,又不是天要塌下來。我站在地上伸了個懶腰,渾身的骨節(jié)咯咯嘎嘎一陣亂響。
我還沒想吃飯。我要到外面透透氣,散會兒心。走出院門時,我轉身把試圖跟上來的妹妹和小花狗一股腦兒轟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