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七年級的霍林而言,每個星期三下午都是一場災難,因為班上的一半同學要去猶太教堂學習希伯來文,另一半則要到天主教堂參加教義問答,作為班里唯一的一名基督徒,霍林不得不與嚴肅的貝克夫人一起待在教室。不茍言笑的貝克夫人似乎總在刁難霍林,“罰”他清理黑板擦、打掃教室、整理大老鼠籠子……在種種手段都宣告失敗后,貝克夫人使出了最致命的一招——讓霍林閱讀“冗長”而“乏味”的莎士比亞作品……
于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zhàn)爭”在兩人之間悄然展開。
加里·施密特,美國著名兒童文學家,曾兩度榮獲紐伯瑞兒童文學獎,現(xiàn)任密歇根州凱爾文大學教授。2004年,《鯨眼》獲得紐伯瑞文學獎,并被美國圖書館協(xié)會、《學校圖書館期刊》評為年度好書。2005年,《第一個男孩》入圍馬克·吐溫獎。2008年,《星期三的戰(zhàn)爭》再度摘得紐伯瑞文學獎,不僅在青少年中掀起閱讀莎士比亞的狂潮,更被許多成年讀者譽為“最喜愛的書”。他的作品詼諧幽默,溫情感人,又不流于膚淺,將深刻的人生寓于妙趣橫生的故事里,使無數(shù)青少年讀者愛上了閱讀,并從中認識了世界和自我。
十一月
十一月在長島降臨了。每一天都變得灰蒙蒙的,潮濕極了,薄霧籠罩著一切,每年都是如此。通往我家那所完美房子的白色方磚人行道也同樣濕漉漉的。杜鵑花枝頭殘余的白色和粉色花瓣都凋零了,許多葉子也飄落下來。為了不讓它們難堪地半裸著,老爸用粗麻布把它們裹了起來—而這樣也仍然濕淋淋的。第一個星期六,我最后一次修剪了草坪,接著老爸又修剪了一遍。他說要一直保持到明年春天,就得剪得好看點。第二個星期六,我們爬上房頂清理了排水溝,因為現(xiàn)在一下雨,臟水就會溢出來,弄得完美房子全是污點,這著實讓老爸很生氣。
不過,客廳天花板上的污點才更讓他氣惱。沒人知道水已經(jīng)滴了多久,因為從來沒人進去過。當老媽用吸塵器打掃客廳時,那污點已經(jīng)像垃圾桶蓋子一樣大了,又黑又黏。那天晚上,老爸爬上去查看情況,下來時滿臉是墻灰,嘴巴里還進了一點那種黏東西。
那天晚飯吃得異常安靜。
然而,十一月就是這樣—天上灑下的每一縷陽光,云層中露出的一丁點兒藍天,都會讓你欣喜,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下次再見到它們會是什么時候。當陽光和藍天消失時,你便開始祈盼趕快下一場雪,讓那耀眼的潔白,把這灰蒙蒙的世界覆蓋掉。
然而長島的十一月沒有雪。只下雨。不停地下雨。
我認為,這可能就是貝克夫人想到讓我讀《暴風雨》的原因。
不過,她想讓我郁悶至死的邪惡計劃再次失敗了,因為《暴風雨》比《威尼斯商人》還要好看。事實上,幾乎趕上《金銀島》了—她的預謀又落空了。
書里有很多好東西,簡直讓人驚喜。風暴、殺人未遂、巫婆、魔法師、縹緲的精靈、篡位、喝酒喝得死去活來,還有一個名叫凱列班的兇惡怪物—你相信嗎?貝克夫人竟然讓我讀這些,我真是太驚訝了。她本該先從頭到尾審查一遍的。我想她自己肯定沒讀過,否則絕不會讓我來讀。
凱列班—劇中的怪物,不是那只逃走的老鼠 —對罵人諳熟于心。我的意思是,他真的太擅長罵人了。文德拉瑞先生站在丹尼爾·哈普佛桌子上說的話與他相比,真是不值一提。就連堂· 斯維泰克的哥哥也難以企及,即使他能把學校巴士的黃顏色都罵得脫落消失。
我決定用心學習,即使有些意思還不太懂。堂·斯維泰克哥哥的大部分罵人話我也不懂,但沒太大差別。罵人的關鍵在于過程。于是我在臥室里練習起來,腦子里想著我姐姐。
但愿一陣西南的惡風把你們吹得渾身都起水皰。
我知道,這聽起來并不是特別兇狠?扇绻銕е謬樀目谖锹卣f出來,尤其說到“水皰”時,便達到了效果。眼睛半睜半閉的話,則會事半功倍。凱列班其余的詛咒,說得大聲點、快一點效果更好,比如:
但愿血瘟病瘟死了你!
以及:
但愿一切的癩蛤蟆、甲蟲、蝙蝠都咒在你身上!
還有:
但愿我那老娘用烏鴉毛從不潔的沼澤上刮下來的毒露,一起倒在你們身上。
最后這句話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可當你真的把最后幾個字盡全力吐出來時,便能發(fā)揮應有的效果。
如果貝克夫人自己讀過這部戲劇,肯定不會讓我讀的。
每天吃過晚飯后,我就開始對著穿衣鏡練習 —光著膀子,這樣看起來更加窮兇極惡。我決定先把“癩蛤蟆、甲蟲、蝙蝠”這一句練好,因為這一句我理解得最透徹。每當我念出口,一點點唾沫星子便隨著“甲蟲”這個詞噴射出來。
第二個星期二晚上,正當我可以把“癩蛤蟆”說得讓人不寒而栗時,老媽敲響了我的房門。
“霍林?”她說,“你還好嗎?”
“很好。”我喊道。
“好像你在跟別人說話!
“我在練習演講呢!痹谀撤N意義上,這也是事實。
“哦,”她說,“哦。那我走了,你繼續(xù)吧!
我又練了一會兒“血瘟病”那句,因為它隨時都可以用。
然后老爸敲響了房門。一定是廣告時間到了。
“我在書房都能聽見你的聲音。你在干嗎?”
“練習莎士比亞。”我說。
“練莎士比亞干什么?”
“貝克夫人要求的。”
“貝克夫人?”
“是的。”
“那你好好練吧。”他說完便離開了。
我又繼續(xù)練習“癩蛤蟆、甲蟲、蝙蝠”那句,直到姐姐敲響房門。
“霍林?”
“嗯。”
“閉嘴。”
“但愿一陣西南的惡風把你吹得渾身都起水皰。”
她一腳把門踹開了,“你說什么?”
當你面對一個十六歲的姐姐—隨時會把某種東西從天上砸向你時,就連莎士比亞也不敢二話!皼]什么!蔽艺f。
“算你識相,”她說,“穿上衣服,你這個異類!彼ど狭碎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