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以明代世德堂本為底本,據(jù)以參校的有明版本如楊閩齋本、《唐三藏西游釋厄傳》本、《唐三藏出身全傳》本;清版本如《西游證道書》本及《新說西游記》(味潛齋本),目的是要較好地保留這一古典名著的菁華,如被《西游證道書》刪掉的大量詩詞作品,雖然其中有一些確實文字粗糙,缺少文采,但也有一些詩詞,尤其是俳體詩,體現(xiàn)出民間通俗文藝的風貌。畢竟《西游記》是從通俗文藝演化流傳而來的,為使今天的讀者全面、完整地理解這一古典小說名著,在校點中應(yīng)適當保留其樸拙的面貌。
《西游記》畢竟是早期白話,對現(xiàn)代人來說總有一些距離,何況還會有一些現(xiàn)代人不熟悉的典故和風俗習(xí)慣。所以,本書作了比較詳細的注解,希望能對讀者欣賞、品味這部名著時有所助益。
1.本書以明代萬歷二十年金陵世德堂官版大字《西游記》為底本。為使今天的讀者能夠品嘗到這一古典名著的原汁原味,校注者保留了這一版本的原始風貌,原刻本分“月字卷”、“到字卷”等二十卷,源自宋代儒學(xué)大師邵雍的一首《清夜吟》:“月到天心處,風來水面時。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毙W⒈疽徊⒈A。
2. 本書在校點中博采眾長,主要參考的明刊本有萬歷三十一年楊閩齋本、崇禎年間刊本《李卓吾先生批評西游記》、華陽洞天主人校本《唐僧西游記》、羊城沖懷朱鼎臣編輯《唐三藏西游釋厄傳》(朱本)、齊云陽志和編天水趙毓真!短迫爻錾砣珎鳌罚磺宕居锌滴醭跄昕尽段饔斡涀C道書》、乾隆十四年刊本《新說西游記》(味潛齋本)。
3. 本書校點遵循從俗從古的原則,如在原書第八、九回間唐三藏出身一節(jié),校注者由刊刻于清康熙年間的《西游記證道書》補入,而不取晚出的《新說西游記》。另外,《西游記》故事成書之前長期流傳于民間,具有鮮明生動的講唱藝術(shù)的特色,本書在校點中亦酌情保留被刪除的詩詞,尤其是以幽默、俚俗為特色的俳句詩,以便讀者能稍稍窺到原作在流傳過程中樸拙、鮮活的一面。
4. 《西游記》屬古代白話,尤其是書中的成語、風俗、名物以及所引詩詞,在今天大多數(shù)讀者看來仍是個不小的障礙。校注者對書中所有這些疑難處均詳加注釋,注文達11萬字,極大地便利了讀者的閱讀。
古代小說有“四大奇書”之稱,指的是《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金瓶梅》,F(xiàn)在又有四大古典小說的提法,它們是《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紅樓夢》——實際上是把《金瓶梅》換成《紅樓夢》。這一換,確實很恰當,《紅樓夢》的崇高地位是不容置疑的。這四大小說各有各的類型和特點,基本上代表了我國古代小說的四大領(lǐng)域。除了《紅樓夢》是作家個人創(chuàng)作的,其他三部名著,都經(jīng)歷了漫長的積累與演化的過程。中國的長篇小說是在宋元講史、話本以及戲曲的演出等通俗文學(xué)的基礎(chǔ)上發(fā)展而來的;而在成書的過程中,經(jīng)過歷代藝人和書會才人的集體編著,然后漸漸發(fā)展成個人的整理創(chuàng)作而成熟定型。因此,對這三部小說的作者、版本的各種主張、各種疑問的產(chǎn)生,都是可以理解的。
《西游記》是從一個真實的歷史事件演化而來的。唐太宗貞觀初年,玄奘和尚為了尋求佛教的真諦,跋山涉水去天竺(今印度)求取佛經(jīng)。歷時十七年,經(jīng)過無數(shù)艱難險阻,終于取回佛經(jīng)六百七十五部;貋砗,玄奘在長安翻譯佛經(jīng)。這件事在當時稱為盛事,唐太宗親自為玄奘翻譯的佛經(jīng)寫序,這就是著名的《圣教序》。除了翻譯佛經(jīng)外,玄奘還口述西去取經(jīng)路上的所見所聞,由門徒輯錄成《大唐西域記》一書。他的門下弟子慧立、彥悰則撰寫了《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五卷,敘述玄奘的家世和取經(jīng)的艱難歷程。這些異域的故事本身就帶有神奇不凡的色彩,一經(jīng)渲染,當然更加引人入勝。于是取經(jīng)故事就在民間越傳越神,唐代的一些筆記小說中就已經(jīng)有了記載。
到了宋代,西天取經(jīng)的故事已經(jīng)是說話藝人的重要節(jié)目,南宋時坊間出版了話本《大唐三藏取經(jīng)詩話》,雖然粗糙卻已經(jīng)初具規(guī)模。其中猴行者是一個白衣秀士,神通廣大。雖然還沒有豬八戒,卻有沙僧的前身——深沙神。另一種通俗文藝——戲曲,也在演繹著唐僧取經(jīng)的故事。宋元南戲有《陳光蕊江流和尚》,演唐僧出身故事;金院本有《唐三藏》?上Ф紱]有流傳下來。元代吳昌齡寫了《唐三藏西天取經(jīng)》,現(xiàn)在只有一些曲文流傳。到了元末明初,楊景賢的雜劇《西游記》、無名氏的雜劇《二郎神鎖齊天大圣》,則得以流傳下來。在楊景賢的雜劇中,寫到了唐僧的出身家世,隱約可見宋元南戲的關(guān)目。而且主要人物如孫悟空、沙僧、豬八戒、白馬等都已出現(xiàn),可以說這部雜劇是西游故事流傳過程中,一部標志性的重要作品。與這部雜劇差不多的時間,在小說領(lǐng)域中,也產(chǎn)生了一部重要作品,即《西游記平話》,可惜已經(jīng)佚失,但據(jù)現(xiàn)在尚存的片段來看,與今天我們看到的《西游記》有不少相像的地方。是不是可以說,現(xiàn)代版本的《西游記》,是在這部平話的基礎(chǔ)上整理、充實、加工而成。從以上所說的情況來看,《西游記》成為現(xiàn)在這樣內(nèi)容豐富、文采絢爛、想象奇幻的作品,經(jīng)歷了一個漫長的歷史流傳和演變的過程,最后由吳承恩以高超的文學(xué)才能和杰出的、創(chuàng)造性的想象力完成了這一部經(jīng)典文學(xué)作品。
《西游記》的作者是誰?在二十世紀初,還沒有人提起。胡適在1921年為《西游記》作序時,沒有提到作者是誰。兩年以后,他經(jīng)過考證,才確定吳承恩是本書作者,并大致勾勒了他的生平經(jīng)歷。此后,經(jīng)過專家們的研究考證,對吳承恩的其人其事才有了比較清晰的了解。他的生卒年不能確切知道,大約在1500年左右—1582年前后。他字汝忠,號射陽山人,淮安府山陽縣(今江蘇淮安)人氏。祖上原也是官宦人家,曾祖父做過余姚訓(xùn)導(dǎo),祖父當過仁和教諭。到他父親的時候,因為繼承岳父的家產(chǎn),成為小商人。雖然如此,他父親仍然喜歡讀書,這對吳承恩很有影響。承恩天性聰慧,從小廣讀詩書,很有文才,在當?shù)仡H有文名。而且,他還喜歡“野言稗史”,這對后來創(chuàng)作《西游記》大有稗益。吳承恩年輕時也曾熱衷功名,但科場不利,直到中年以后,才補為“歲貢生”(即國子監(jiān)肄業(yè)的人),后來做了長興縣丞。兩年后被人誣告貪贓而罷免入獄。弄清真相,還其清白后,他憤而還鄉(xiāng)。此后雖然又被任命為荊州紀善,卻沒有到任,在家鄉(xiāng)淮安終老。著有《射陽先生存稿》四卷。還著有小說《禹鼎記》,惜已佚,只存《自序》一篇。又編過詞集《花草新編》,今也只存殘抄本。
關(guān)于《西游記》的版本,若按年代來分,有明版本、清版本之分。而以版本的形態(tài)來分,則有繁本與簡本之分。今所知明刻本,有世德堂本(繁本)、全名為《新刻出像官版大字西游記》,二十卷一百回,題“華陽洞天主人校,金陵世德堂梓行”(書中有些卷題“金陵榮壽堂梓行”和“書林熊云濱重鍥”)。前有秣陵陳元之序,署“壬辰夏端四日”。壬辰應(yīng)是萬歷二十年。二十卷的每卷卷名如“月字卷”、“到字卷”等,合起來二十字,本是北宋邵雍的一首詩,詩名《清夜吟》,全文為:“月到天心處,風來水面時。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痹娨姟稉羧兰肪硎。第二種是楊閩齋本,前也有陳元之序,題為“時癸卯夏念一日”。癸卯應(yīng)是萬歷三十一年。第三種是崇禎年間的《李卓吾先生批評西游記》。這也是繁本,一百回,不分卷。卷首有“幔亭過客”的題詞。此本與世德堂本在文字上稍有不同,可以看出是據(jù)世德堂本重刻的。有人以為此書并非李評,而是葉晝假托李卓吾的名字作了批評。第四種《唐僧西游記》也題“華陽洞天主人!睙o刊刻人名姓。這四種刻本中,第二、第四兩種作了不同程度刪節(jié),不過還可列入繁本中,或許是在重刻的過程中作過一些刪節(jié)。
明代還有兩種刪節(jié)本:《唐三藏西游釋厄傳》,十卷六十七節(jié),署“羊城沖懷朱鼎臣編輯,書林蓮臺劉永茂繡梓”,人稱“朱本”;另一種是《唐三藏出身全傳》,四卷四十則,齊云陽至和編,天水趙毓真校,芝潭朱傖嶺梓。此本后來成為余象斗編《四游記》之一,改題為《繡像西游記》,編者也改為楊致和,人稱“楊本”。朱本前繁后簡,載有唐僧出身故事,值得注意。
清版本就更多了。最早的是康熙初年刊刻的《西游證道書》,一百回。卷首題“新鐫出像古本西游證道書”,目錄上題“鐘山黃太鴻笑蒼子、西陵汪象旭憺漪子同箋評”。據(jù)學(xué)者考證,汪是汪淇,黃是黃周星。此書加入唐僧出身故事,內(nèi)容大致與《唐三藏西游釋厄傳》(即朱本)同。因增加了內(nèi)容,所以將明代繁本的第九至十二回重新編合成三回。而以后的各種清代版本,大體沿襲這種編排法。此書是刪節(jié)本,刪節(jié)很多,并加進篇幅不小的評論文字。但主要刪掉的是明代繁本中的詩詞部分,所以故事情節(jié)依然完整,而且文字簡潔明快,還修補了原來有漏洞或錯誤的地方,全書也比較嚴謹。在這之后,又有流傳較廣的陳士斌《西游真詮》、劉一明《西游原旨》、張含章《通易西游正旨》等,都是簡本。唯有乾隆十四年刊刻的張書坤《新說西游記》是繁本,并增補了唐僧出身故事,更加完整,這也是它與明代繁本不同的地方。但是其他地方卻與世德堂本、李卓吾批評本沒什么不同,只在文字上稍有改動和訂正。
本書所據(jù)版本是上海古籍出版社《古本小說集成》的世德堂影印本,該書卷三、卷九、卷十三、卷十五、卷十八有缺頁。所以選用世德堂本,是想要保留其原來的風貌。如被《西游證道書》刪掉的大量詩詞作品,雖然其中有一些確實文字粗糙,缺少文采;但也有一些詩詞,尤其是俳體詩,體現(xiàn)出民間通俗文藝的風貌。畢竟《西游記》是從通俗文藝演化流傳而來的,應(yīng)該保留它的樸拙的面貌。本書據(jù)以校對的主要版本有明版本:楊閩齋本、《唐三藏西游釋厄傳》、《唐三藏出身全傳》;清版本:《西游證道書》(據(jù)上海古籍出版社《古本小說集成》本),和《新說西游記》(味潛齋本)。同時還參校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中華書局、浙江古籍出版社近期出版的《西游記》。本書校點的原則是盡量保持原版本的風貌,改正錯字,補上缺文、缺字。在校訂時,發(fā)現(xiàn)楊閩齋本最接近世德堂本,即便是錯,也與世德堂本有不少相同之處。所以在補缺時,這個版本是不可忽視的!缎抡f西游記》是清版的全本,在校正時托賴頗多!段饔巫C道書》文字準確,也值得參考。
《西游記》是白話小說,讀起來應(yīng)該沒有很大困難。但這畢竟是古代的白話,對現(xiàn)代人來說,總有一些距離,何況還會有一些現(xiàn)代人不熟悉的典故和風俗習(xí)慣。所以本書作了比較詳細的注解,希望能對讀者欣賞品味這部名著時有所幫助。
呂薇芬,1936年生,浙江寧波人,1955年就讀于北京大學(xué)中文系,1960年畢業(yè)后,入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文學(xué)研究所,為民間文學(xué)研究生,后轉(zhuǎn)作古代文學(xué)研究。是中國散曲研究學(xué)會副會長。
主要著作有《全元散曲典故詞典》,后擴充為《全元曲典故詞典》。又有《張可久集校注》、《散曲流派傳》、《元散曲三百首》等。主編《20世紀中國文學(xué)研究》(共十卷)。主要論文有《馬致遠的神仙道化劇和它產(chǎn)生的歷史根源》、《(錄鬼簿)的歷史地位——兼論元人戲劇觀》、《雜劇的成熟以及與散曲的關(guān)系》、《鋤強扶弱理想的虛幻實現(xiàn)——初露頭角的元代公案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