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鳥人說
做原創(chuàng)純文學(xué)微信公號小眾，養(yǎng)大狗，帶小兒，牧一群花。這些成為我一種生命狀態(tài)，成為一種生命價值觀。它們也成為力量，讓我可借以抗拒當(dāng)下的種種浮囂。
這種生命狀態(tài)，又隨時映現(xiàn)在筆下。它成就我一些作品，它支撐我的寫作價值認知。
總有或生或熟的朋友，對我的生活忍不住好奇，問這問那，或者認為我是在微信上飚圖炫富一般。所以，今天要鄭重總復(fù)一下。
1． 估計我永遠不會成為闊佬，因為我從不以賺錢為第一要。我始終是因做什么事需要多少錢，這才設(shè)法去搞。我不賺莫名其妙的錢。同時，我的個人欲望是節(jié)制和有限的。微信里從商的朋友請見諒，我只是說明自己對獲取財富的一個態(tài)度。我并不仇視財富，錢財當(dāng)然越多越好，來路越正越好。
可能有人說我矯情，但這是確真的事，熟的朋友可證實這一點。
2． 我本人并無太多花銷。若說我三年了沒去過商場，我妻子至少一年半沒去過，有人肯信么。當(dāng)然我們也不會寒磣。我們夫妻對城市文明的諸多消遣沒多大興趣。比如K歌，我很少去，偶爾從眾而已。比如演唱會，無論誰唱、即便是我喜歡的樂隊和歌手，我同樣沒興趣。在我看來，現(xiàn)場聽他們唱歌，遠不及酒酣之際，聽我的朋友魯順民清唱民歌來得爽。偶爾太高興或太不高興時，我也會吼兩下，怕什么。當(dāng)然話劇歌劇還是好的。
我不打麻將。不爬三。不斗地主。只偶爾下象棋。我是非常農(nóng)夫的人，只要在本地，無論如何在外面飲酒作樂，每天我都必須吃一頓家里飯，哪怕到深夜（我總深夜加餐），否則我覺TMD這一天白活了。我自己能做我喜歡吃的飯菜，能做得非常好吃。哈哈。嘗過的朋友可以作證。
年輕時、至少在七八年前，我還在給自己做衣服。現(xiàn)在買衣物網(wǎng)上就解決了，所以更不逛商場。我每進商場就覺天旋地轉(zhuǎn)，覺那些商品塞滿了腦袋讓我頭疼欲裂。我自己的衣物單調(diào)，不外是駱駝，吉普，或者柒牌，而且多有折扣，并不貴。我不穿正經(jīng)八百的衣服比如西裝，因穿上連路都不會走了。我甚至不能穿擦得閃閃發(fā)光的皮鞋，因腳肥且腳弓高，皮鞋讓我太痛苦，即便忍著，那鞋也會被腳撐得七扭八歪。鞋子，我基本只穿運動鞋。
煙、酒、茶、書，是較大消費。煙的花銷對我來說一般化。我只抽一種煙，抽20年了，抽的量大。出門我總帶兩盒煙，在飯桌上抽完自己的，才開始抽別人任何牌子的煙。我知道有人充面子出門要帶較好的煙。但我不要這個面子。何必呢，嗯？最近有人介紹抽煙斗，或許我會一試。其實我很想戒煙，但戒煙于我太容易了，我每天要戒十多次呢。
我自己給自己剃光頭，三天一次，運刀如風(fēng)，三分鐘搞定，氣定神閑，從未剃破過。每見那么多中年男人費盡心機，染發(fā)、治療脫發(fā)，或者竭力遮掩禿頂，我就不由自主，對他們充滿深刻同情。何必啊，為頭上那幾根毛每天膽戰(zhàn)心驚？而我剃光頭，連理發(fā)的錢都省了。
茶講究一些，差的茶實在喝不下去。我以前只喝綠茶，白茶居多。我能買到靠譜又價格不高的上好白茶，聽我推薦買過的朋友可以作證。今年我聽朋友勸喝一點普洱，價格都正常。像傳說中那種昂貴的普洱曼松，我是永遠不會買的。
書，花錢無度，但卻越來越有度，因值得購的書越來越少了。我讀書總先找電子版翻一下，覺值才買。最討厭一冊書看完大悔，既浪費時間又浪費錢，太不值。書架也擠滿了，把這書扔掉或賣廢紙，又覺它多少有點價值，這樣的情況讓人太難受。
酒錢花得稍多一些。沒辦法。但我很快自己釀酒了，一種柿子酒。后來我又學(xué)會用酒賦換酒，比如用千字文換到一斤酒汾酒原漿，但大喜之下又廣贈朋友，于是不到一年就光了。
3． 我其實有意無意地，在實踐一種半鄉(xiāng)村文明的生活方式。我日漸迷戀泥土的芳香、腥味，陽光的氣息、夜色里月光的氣息，沉迷而不能自拔。我認為這些是生命的最重要意義，怎么可以放棄呢？我會想盡辦法，將這些事物存留在生命的每一處。
住樓房那些小格子，把自己高高掛起來像鳥一樣但又不能飛，我覺得是糟糕的事。中國人幾千年來，只有在我的時代才普遍變成這樣。幾千年來，人們的居所都是有院子能夠腳踩實地的，院子已沉淀入我們血液中，成為像基因一般強大和會遺傳的事物。我們需要接近泥土。很多人可以感知到泥土的召喚，隨時心生對泥土的渴望，這難道與遺傳基因沒關(guān)系嗎？
我身體力行，去實踐我想要的生活方式。我想要院子，想好了就去做。若說我買小院子的錢最初都是借來的，有人愿信嗎？我那時只有6000元，當(dāng)天在朋友處拿了兩萬元交訂金，然后陸續(xù)把房款交清。這些事，借給我錢的朋友可以作證。當(dāng)然，借款早已還清，借給我錢的朋友同樣可以作證。
我無論開什么車，都從來不進洗車店，看圖，對，就是圖中那樣，自己洗車。我喜歡這種感覺，就像給喜愛的馬匹梳理毛發(fā)一樣。很抱歉我這樣做，使洗車店的小伙子少了一點點收入。
養(yǎng)花、養(yǎng)狗，維持這樣的生活開支大嗎？不大的。
一一來說，我園中有一些名貴的花，當(dāng)初養(yǎng)時，確是不惜成本，但無論貴賤，我相信微信里的眾多朋友，大多都買得起，關(guān)鍵在于肯不肯花那個錢來買一棵花。我買花后來用不著花錢，全國花友有的是，大家樂意給我，有什么辦法。當(dāng)然，我是不肯占人便宜的。上面說過凡事我身體力行去做，我自己學(xué)會了嫁接和高壓繁殖，也就是說，好的花，我可以用一個枝條來繁殖，這當(dāng)然就省錢了。
養(yǎng)狗，狗每天只吃肉、骨頭以及少量雞蛋，但每月300元的生活費可以搞定。我就是能辦到。冬天狗飯量增大，狗伙食費稍有增加。我鄰居去買喂狗的骨頭，4塊3一斤，我買是1塊2毛一斤，但經(jīng)常給人家五塊錢提走十斤骨頭。賣肉的有時趁人少還悄悄跟我說，某肉是我家吃的，給你割一刀要不要？
最近雞蛋價格猛漲，我因家有幼子，總買笨蛋。雞場的笨蛋18一斤了，我去買仍然10元。別人去超市買笨蛋，價格高許多，但質(zhì)量一定不及我買的這個。同樣沒辦法，我就是辦得到。
總之，我的生活成本，真的非常低。
4． 有人問：你不上班嗎？我有單位的。要去工作。我想說的是，單位工作對人造成的異化和扭曲，我深惡痛絕。我二十年來不斷換工作，主要的反抗對象，就是這個。后來我找到一些狹窄的通道，它未必能容納任何人過去。這通道是：放棄職務(wù)來換得一些個人自由，我對職務(wù)這類東西毫無興趣，也沒那個虛榮心。
我說過我不肯占人便宜的，對單位也一樣。我所做的回報是，我盡可能為單位做事，使我值得享受這些。我相信我有這個能力。
5． 我愛交友，朋友五花八門。但有一點，無論什么人，我都一視同仁，給予同等尊重。當(dāng)然，對有才華的朋友我格外尊重一些。有一些官員朋友，不是因為他們的職位我尊重他們，而是因為他們的才華、他們的為人，首先贏得我尊重。以前我甚至有仇官意識，覺凡入仕道者都交過投名狀，這投名狀便是道德底線。但現(xiàn)在我認識到這想法的偏激。以前在飯桌上遇到官員，我時或忍不住設(shè)法揶揄嘲弄。現(xiàn)在不會了，官員中也有正直之輩，以及有才華之輩。
我憎惡不知恩遇之徒、趨炎附勢者、虛偽的人、市儈者以及闊了就變臉的小人。若誰自認是這類人，請遠離我。因我是何等敏感之人，一經(jīng)交往便很快察覺，屆時會給予很大難堪，那么何必呢。
我特別喜愛：有正義感并有行動的人；有才華尤其是有風(fēng)骨的知識分子；能直言的人；真誠的人；在任一方面比我強能讓我學(xué)習(xí)的人；豪邁不計小節(jié)或優(yōu)雅敏感的人。我也喜愛美女。美的事物和美的人誰不喜歡呢，連我喜愛的美女，望見帥哥也不禁多瞅兩眼。但相貌仍然是其次的。我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是某次看視頻，一女，一臉雀斑。她搞野外動植物研究，當(dāng)她講到發(fā)現(xiàn)大象的過程她將手插入大象糞便，熱乎乎的，因此判斷大象沒有走遠她一臉燦爛的回憶神往的笑。我不禁動容，那一刻，覺她美得不可方物。
我是個渾身上下全是毛病的人，唯一的好處是真誠待人。以往若與人有誤會，我甚至不屑解釋。聽到有人說我什么，我壓根懶得操理。也許因為驕傲，也許因為不好意思……這當(dāng)然不對，但我就是做不到去解釋。初見我的人會想，我擦，這是個什么鳥人啊，怎么這個樣子？前天還有率真的女士在酒席上說，哎呀，玄武原來這樣子，說實話，以前我真的對你非常不感冒……
處久了，大家自知玄武是個何等樣的男子。我的毛病大家不計較，這讓我何等慚愧。這些年，有些舊友因志趣不同、為人準(zhǔn)則不同、從事職業(yè)不同，乃至漸行漸遠，也是傷感的事。好在各自會有新的友人圈。
我的朋友仍以老友居多。如果說我時而能有一點額外收入，那就是朋友們?nèi)艨吹接悬c賺小錢的機會，他們會想到玄武這個人，他們樂意幫我。我心中當(dāng)然充滿謝意，但同樣，我懶得說出來。
總之，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并非完美，它一定有嚴(yán)重缺陷，但我比較滿意。我倡導(dǎo)樸素的生活方式，盡量避免浪費，并認為城市文明的諸多消遣并非必要。我這樣的生活，與個人財富關(guān)系不太大，相信如果愿意，很多朋友可以做到比我好許多。
關(guān)鍵在于，到底是否愿意那樣去做，比如放棄野心勃勃為之奮斗、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扭曲你、傷害你、妨礙你，扼殺你天性，讓你找不到自己也沒有幸福感的那些事物；比如對自然之物的熱愛程度是否足夠恐怕那是一種像宗教情緒般的對自然的熱愛。如此等等。
近日我微信中不少朋友，總有不如歸去之嘆。雖然我認為大家只是說說而已，但也不妨就此認真思考一下。愿拙文能起微小的參考作用。
最后補充最重要的一點：我首先是一個寫作者。我的生活狀態(tài)、生命狀態(tài)，會像植物一樣瘋狂生長在我的文字里，兩者不可分割。
我的寫作是有機寫作。不注水，產(chǎn)量低，沒有農(nóng)藥和化肥，更沒有轉(zhuǎn)基因。別人喜歡不喜歡，我都只會這樣寫。我感謝買我的書、看我作品的讀者。但我的書別人愛看不看、愛買不買，我從來不管，也絕不因此改變自己。若要我為出版或發(fā)表改變風(fēng)格，門也沒有。
我深知自己內(nèi)心作為一個寫作者的傲慢。好在與傲慢同時，我總能發(fā)現(xiàn)其他作家優(yōu)點并學(xué)習(xí)之。比如在公眾號小眾里，我就和小眾的訂戶們一樣，是一名虔誠的讀者。
跋：稱先生
有一些朋友稱我先生，這讓我感動，但更多的是惶恐。我一個人走路時，似乎都扭捏裝X起來。先生是一個了不起的詞，當(dāng)代中國，我真心愿意稱之為先生者，不超十人而已。我自己又如何當(dāng)?shù)闷疬@二字。
我猜一些朋友愿意尊重我，不僅于因為我所書寫的文字，還因為我力主的身體力行，努力而為但甚微的擔(dān)當(dāng)，以及我在公號小眾中的傾力之追求。
但我可不愿做圣人，誰愿做誰做去。在我看來，圣人就像泥胎木偶，需要放在廟堂里讓人供著，他不吃不拉不性交，人們說什么他也不能答，他假裝在微笑。像人們愿意他成為的那樣，他永遠假裝在微笑。
而我只是一個無比真實的人。有熱愛，有憤怒，有莫名其妙的小感傷和大情緒，還會罵人。我暴飲暴食，抽煙兇猛；養(yǎng)烈性犬，跟狗摔跤；種十萬朵花，弄一千斤酒喝；我育女又生兒，著書雜亂，讀書不求甚解，從古英語史詩《貝奧武甫》《古蘭經(jīng)》到米沃什到《本草綱目》到《櫻桃栽培指南》。我寫史又寫當(dāng)下，寫從散文到小說到古詩到新詩到說不清什么文體的作品。我有七情六欲，有太多一般人沒有的小毛病。古人會拔劍而起殺人，魏無忌會幫如姬割來殺其父者的頭顱，我當(dāng)然不能殺人，但偶爾生氣了也會打架。比如前年還打架又打不過一群人只好咬，把三個門牙都咬得松動，最近受不了只好治牙。
發(fā)冠上指之怒，只是一時，本人過去就忘了，也不是什么大度，只是不想記而已。
我認為今人數(shù)典忘祖，我們的祖宗不是現(xiàn)在這樣生活，對中國一詞而言，今人已像另一種人。換句話說，今人早已背離了祖宗，或者今人文明傳統(tǒng)已斷流。
而我努力找回古人身上的東西，它還存留在偉大典籍之中，曾經(jīng)真實發(fā)生，用心者可以感觸到它并未被禁錮在漢字之中，而是栩栩如生。
人生苦短，我樂意盡可能真實地生活，做自己，為此甘愿舍棄一些東西。我絕不蠅營狗茍。我盡可能去做一些于社會有益的事，盡可能多一些擔(dān)當(dāng)。盡可能寫真實的文字，不粉飾，不無病呻吟。人的認知會有謬誤，我也不斷學(xué)習(xí)，隨時修正自己。
總之，我想盡可能做一些事。我想我不是螳臂當(dāng)車，而是希望像一塊石頭一樣，在時代濁流中沉著，不漂起來，不隨波逐流。
愿大家盡可能支持做事的人，忽略其種種小毛病，而不是苛求他成為圣人。
如果我之所為，能感召一些朋友，那么我還是快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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