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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骨袋(斯蒂芬金作品·精裝) 但其實我想不起來那天我真的好好想過什么事沒有。我記得的只是我的心思一直在飄,愈飄愈遠,飄到我說了半天也沒說清楚的神游地帶。近傍晚時,盡管很熱,我還是出門散步,走了很長一段——一路走到42巷接高速公路的路口;爻虝r,我在蒂德韋爾草地的邊緣站了一會兒,遠眺夕陽的余暉從天際隱沒,傾聽隆隆的雷聲從新罕布什爾州那邊遙遙傳來。那時,我再一次覺得現(xiàn)實世界好像很薄,不僅在這里,而是到處都如此,F(xiàn)實就像一層皮,拉開來撐在人身血肉的組織上面,我們此生永遠沒辦法看得清楚。我看樹木像手臂,看灌木像人臉。鬼魂,瑪?shù)僬f過。寒氣逼人的鬼魂。 時間也很薄,在我看是如此。凱拉和我是真的去了弗賴堡的游園會——某種形式的吧,總之。我們是真的到了一九〇〇年。就在這片草地,紅頂小子也可以說是正在那里,跟以前一樣,就住在他們蓋的整齊的小屋里面。我好像聽得到他們彈奏吉他的琴音,他們的低語,他們的笑聲。我好像看得到他們燈籠的微光,聞得到他們煎牛肉和豬肉的味道!靶母螌氊惏,你還記得我吧?”她有一首歌這樣子唱道,“唉,我已經(jīng)不是你以前的那個甜心啦! 我左手邊的矮樹叢有嘩啦啦的聲音傳來。我朝那方向轉(zhuǎn)過身去,以為會看到莎拉從樹叢里走出來,穿著瑪?shù)俚陌咨B身裙和白色運動鞋。襯著這么幽暗的天色,那身衣裙和運動鞋會很像兀自在空中飄似的,直到她近在眼前才…… 但什么也沒有,還用說,當然是誰也沒有,只有土撥鼠查克上班忙了一天要打道回府。我不想再待在那里了。白晝的天光已經(jīng)褪盡,霧氣已然從地表升起。我轉(zhuǎn)身回家。 我回到家后并沒有直接進屋,而是拐彎沿著小徑來到喬的工作室。打從那天我在夢里從這工作室把我的IBM拿回屋里,我就再沒進來過。我走在小徑上時,不時有熱閃電為我照路。 喬的工作室很熱,但沒有霉味。我還聞到一股胡椒的香氣,其實還挺好聞的,不知是不是喬種的那些香草。這里裝了空調(diào),而且可以運行——我開了冷氣,在它前面站了一會兒。全身熱得滾燙,一下吹這么多冷氣可能有害健康,但感覺很舒服。 只是,除此之外,我感覺不到有什么好舒服的。我四下看了看,愈看就愈覺得這里有事情太過沉重,不僅僅是悲傷,感覺更像是絕望。現(xiàn)在想來,我覺得這應該是因為喬留在“莎拉笑”的東西太少,而她自己流連在這里的又太多。我以前把我們的婚姻想作是玩家家酒的娃娃屋——婚姻不就是這樣的嗎?大部分就像娃娃屋,里面只有一半的東西是固定的,由小磁鐵或看不見的纜線固定住。后來,不知是什么跑來把我們娃娃屋的一角掀了起來——這是全天下再簡單不過的事,而我想,我其實還應該感謝那不知什么當初沒有把小屋從地基整個拔起來,把它全掀翻過去。你看,它也只掀起一角。我這邊的東西都沒動,但喬那邊就全…… 從娃娃屋里掉了出來,掉到了這里。 “喬,你在嗎?”我問了一聲,坐進她的椅子。沒回應。墻上沒有“砰”,樹林里沒有烏鴉或貓頭鷹的叫聲。我伸出一只手搭在她書桌上原來放打字機的地方,慢慢摩挲過去,沾了一手灰。 “我好想你,親愛的!蔽艺f完就哭了起來。 等淚止住了——又一次——我像孩子一樣拉起T恤的衣角擦擦臉,四下巡視。她書桌上有一張莎拉·蒂德韋爾的照片,墻上有一張我不記得看過的照片——這一張很舊,已經(jīng)泛黑,都是樹。照片的焦點是一株有一人高的樺樹,樺樹立在湖邊山坡的一塊小空地上。那塊空地現(xiàn)在十之八九看不到了,應該早就長滿了樹。 我再看看她擺了一罐罐香草和蕈菇的地方,她的檔案柜,她放阿富汗毛毯的地方。她那張綠色的碎布地毯鋪在地上。那罐鉛筆還在她的書桌上面,一支支鉛筆都是她摸過的、用過的。我拿起一支筆,在一張白紙前擺好寫字的姿勢,等了一下子,但啥也沒有。我覺得這房間里像有生命,覺得像有人在盯著我看……只是,感覺不到它有要幫我的意思。 “我查出了一些事,但不夠,”我說,“那么多我搞不清楚的事里面,最重要的可能就是誰在冰箱門上寫‘幫她’的。是你嗎,喬?” 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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