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shí)有浙妓溫冷香者，寓于吳，有詠柳絮四律，沸傳吳下，好事者多和之。余友吳江張閑憨素賞冷香，攜柳絮詩索和。蕓微①其人而置之，余技癢而和其韻，中有“觸我春愁偏婉轉(zhuǎn)，撩他離緒更纏綿”之句，蕓甚擊節(jié)。
　　[注釋]
　　①微：輕視，看不起。
　　[譯文]
　　當(dāng)時(shí)有個(gè)浙江妓女叫溫冷香，寄居在吳地，寫了四首詠柳絮的詩歌，在當(dāng)?shù)貍鞯梅蟹袚P(yáng)揚(yáng)，許多人與她唱和。我的好友張閑憨向來賞識溫冷香，便帶著詠柳絮詩來讓我唱和。蕓看不上這個(gè)人，就把它丟在一邊。我一時(shí)技癢，照著她的韻來寫，其中有“觸我春愁偏婉轉(zhuǎn)，撩他離緒更纏綿”這樣的句子，蕓很是贊賞。
　　明年乙卯秋八月五日①，吾母將挈蕓游虎丘②，閑憨忽至曰：“余亦有虎丘之游，今日特邀君作探花使者�！币蛘埼崮赶刃校�期于虎丘半塘相晤，拉余至冷香寓。見冷香已半老，有女名憨園，瓜期未破③，亭亭玉立，真“一泓秋水照人寒”④者也，款接間，頗知文墨。有妹文園，尚雛。余此時(shí)初無癡想，且念一杯之?dāng)ⅲ�非寒士所能酬，而既入個(gè)中，私心忐忑，強(qiáng)為酬答。因私謂閑憨曰：“余貧士也，子以尤物玩我乎？”閑憨笑曰：“非也，今日有友人邀憨園答我，席主為尊客拉去，我代客轉(zhuǎn)邀客，毋煩他慮也�！庇嗍坚屓�。
　　[注釋]
　�、僖颐�秋八月五日：1795牟9月17日。
　�、诨⑶穑涸诮裉K州城西北，有“吳中第一名勝”之譽(yù)。
　�、酃掀谖雌疲汗艜r(shí)稱女子十六歲為破瓜，此處指年紀(jì)不滿十六歲。
　�、芤汇�秋水照人寒：化用唐崔鈺《有贈(zèng)》詩，原詩為：“一眸春水照人寒�！�
　　[譯文]
　　第二年，也就是乙卯年秋八月五日，我母親準(zhǔn)備帶著蕓去虎丘游玩，張閑憨忽然來到我家說：“我也要去虎丘游玩，今天特意邀請你去做探花使者�！庇谑俏艺埬赣H她們先走，約定在虎丘半塘見面。張閑憨拉著我來到溫冷香的寓所，只見人已半老。她有個(gè)女兒叫憨園，還未滿十六歲，長得亭亭玉立，真可稱得上“一泓秋水照人寒”。寒暄之間，得知其頗通文墨。她有個(gè)妹妹叫文園，還很小。我此時(shí)并沒有癡心妄想，同時(shí)想到，一杯之?dāng)ⅲ�并不是我這個(gè)寒士所能負(fù)擔(dān)的。但已經(jīng)進(jìn)來了，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只好勉強(qiáng)應(yīng)酬。因此私下里對張閑憨說：“我是個(gè)貧寒之士，你不會(huì)拿這位尤物來戲弄我吧？”張閑憨笑著說：“不是的，今天有個(gè)朋友邀請憨園來款待我，可惜主人被尊客拉走，我代表主人再來邀請客人，你不要有其他什么顧慮�！蔽疫@才放下了心。
　　至半塘，兩舟相遇，令憨園過舟，叩見吾母。蕓、憨相見，歡同舊識，攜手登山，備覽名勝。蕓獨(dú)愛千頃云高曠，坐賞良久。返至野芳濱①，暢飲甚歡，并舟而泊。及解維，蕓謂余曰：“子陪張君，留憨陪妾，可乎？”余諾之。返棹至都亭橋②，始過船分袂③。歸家已三鼓，蕓曰：“今日得見美而韻者矣，頃已約憨園明日過我，當(dāng)為子圖之�！庇囫斣唬骸按朔墙鹞莶荒苜A，窮措大④豈敢生此妄想哉？況我兩人伉儷正篤，何必外求？”蕓笑曰：“我自愛之，子姑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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