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城濮大戰(zhàn)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先軫知道，勝利已經(jīng)在望。但是他或許不知道，這將不是一場尋常的戰(zhàn)斗，這將是一場意義深遠的，影響整個中國軍事歷史乃至世界軍事歷史的完美戰(zhàn)例。
　　“開始吧�！毕容F下令。
　　——精兵出擊
　　晉國人的戰(zhàn)鼓率先響起，晉國左軍發(fā)起沖鋒。
　　下軍一半的兵力就敢沖鋒？
　　對于成得臣把陳蔡兩國軍隊放在右軍，先軫幾乎要笑出來。如果是他，寧可讓這兩國軍隊上山頭去當拉拉隊，這也是先軫不用齊秦兩國軍隊的原因，盡管齊秦兩國軍隊比陳蔡兩國軍隊的戰(zhàn)斗力要強很多。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边@是先軫對陳蔡兩軍的定義，這樣的軍隊，一個沖鋒就能擊潰。
　　胥臣額外為陳蔡軍隊準備了一份禮物，以保證兩軍還沒有交手就讓陳蔡軍隊崩潰。
　　記得當年魯國公子偃大破宋國南宮長萬的那場戰(zhàn)斗嗎？胥臣博學多才，他決定照方抓藥。晉軍前排戰(zhàn)車上，每匹馬都披上虎皮。
　　披著虎皮的馬是忽悠不了人的，但是可以忽悠馬。
　　晉軍的“馬虎”沖鋒，對面陳蔡軍隊的戰(zhàn)馬就開始哆嗦了。國家弱小，連馬的膽子也小。陳蔡軍隊的馬要逃命，馬車上的人更想逃命。原本還不敢逃，怕秋后算賬，現(xiàn)在有借口了：不是我要跑，是馬要跑。
　　只見陳蔡兩國軍隊瞬間亂了營，大家都是撥轉(zhuǎn)車頭逃命，誰還有心思打仗？
　　“陳、蔡奔，楚右?guī)煗ⅰ！薄蹲髠鳌啡绱擞涊d，一個“奔”字，無比傳神。什么是奔？就是沒命一般逃跑，根本不回頭。
　　陳蔡崩潰，連累楚軍東宮部隊。東宮部隊除了被陳蔡戰(zhàn)車撞翻和壓死的之外，其余戰(zhàn)士誓死不退，被晉國左軍一通橫掃，十死七八，斗勃拼死殺出，率領(lǐng)殘軍逃命。
　　第一戰(zhàn)，叫做以我之長擊敵之短，率先突破敵人的薄弱點。
　　后來《孫子兵法》中有一句話叫做“亂軍引勝”，其原理就來自這里。
　　——殲滅戰(zhàn)
　　楚軍左軍戰(zhàn)鼓響起，楚軍沖鋒。
　　晉軍二狐的上軍旗號混亂，呼兄喚弟，看上去，狐家兄弟根本不是統(tǒng)軍的材料。楚軍開始沖鋒之后，晉軍后隊變前隊，立即逃命，比楚軍右軍的崩潰還要快。
　　斗宜申有點不敢相信，晉軍這也太離譜了吧？狐偃難道就是個南郭先生，平時吹牛一套一套，真要上陣就原形畢露了？莫不是晉國人有什么詭計？
　　斗宜申急忙傳令停止前進，楚軍將士一片嘩然，晉國人逃跑了，為什么不追？
　　斗宜申在觀察，他要確認敵人是誘敵還是真的逃跑。很快，他得出了結(jié)論：晉國人逃跑了。結(jié)論怎樣得出呢？二狐的隊伍逃下了山坡，已經(jīng)看不見他們。但是很快，更遠處灰塵大起，顯示晉國人沒命在逃，已經(jīng)逃了很遠。
　　“全速追擊。”斗宜申下令。
　　“楚軍馳之�！薄蹲髠鳌啡绱擞涊d，真要佩服古人用詞的精到了，一個“馳”字，把楚國人以輕快的步伐全速追擊晉國人的場景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可是，楚國人沒有能夠“馳”太久，很快他們就“馳”不動了。
　　楚軍以加速度沖下山坡之后，從他們的右翼殺出一支軍隊來，這支軍隊的彪悍程度即便在楚軍中都是頂級的。只見大旗飄飄，上面寫著一個“郤”字，原來，這是中軍佐郤溱率公族部隊攔腰殺來。當先一員大將，正是魏犨。
　　魏犨的勇猛楚國人是知道的，看見他，楚軍士兵不戰(zhàn)而怯，無人敢擋。此戰(zhàn)之后，楚國人把不知死活的行為稱為“找魏犨”，后簡化為“找犨”，這就是當今“找抽”這個詞的來源，此是后話。
　　當時楚軍被沖成兩段，緊接著，左后方殺出一路大軍，正是晉軍上軍，楚軍后段正當其沖。楚軍前部正要回頭助戰(zhàn)，誰知前方又殺出一路晉軍，帥旗上大寫一個“欒”字，原來，是下軍主帥欒枝率領(lǐng)一半下軍殺到。
　　現(xiàn)在，楚軍左軍實際上遭到晉軍上中下三軍的夾擊。楚軍被沖成兩段包圍，晉軍人數(shù)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這一仗打得是昏天黑地，日月無光，楚軍有史以來都是拿別人開宰，什么時候當過被聚殲的對象？當時殺得楚軍哭爹喊娘，呼兄喚弟，不死帶傷。斗宜申在親隨衛(wèi)隊保護下，拼了老命撞開重重包圍，車也不要了，翻山越嶺而逃。計點手下逃出的人馬，只剩下兩成上下。
　　《左傳》：楚左師潰。
　　現(xiàn)在來看看先軫的部署。
　　二狐的上軍故意亂打旗號，迷惑楚軍。待楚軍進攻，晉軍上軍后撤，下坡之后向左，在一片山丘后埋伏。欒枝率領(lǐng)下軍一半人馬在正后方的樹林后埋伏，預先砍伐樹枝，待上軍撤下山坡并埋伏好之后，用馬拖著樹枝來回跑動，激起灰塵，造成晉國上軍已經(jīng)逃跑到這個位置的假象，引誘楚軍追擊。欒枝的這一招，后世廣泛應(yīng)用，《三國演義》中張飛在當陽橋就曾經(jīng)用來欺騙曹操。
　　楚軍果然上當，全速追擊，這個時候，中軍公族殺出，上軍下軍前后夾擊，消滅楚軍。
　　第二戰(zhàn)，叫做集中優(yōu)勢兵力打殲滅戰(zhàn)。毛澤東的戰(zhàn)術(shù)思想，就來自先軫這里。
　　春秋以前，兩軍交鋒以擊潰對方為目的；春秋以后，常常以殲滅對手為目標。這樣的改變，就是出自先軫。
　　楚軍左右兩軍慘敗，中軍怎么樣？
　　晉軍中軍一直沒有進攻，成得臣也沒有輕舉妄動。很快，楚軍右路被擊潰的消息傳來，成得臣擔心晉軍左路會來夾攻，更加不敢進攻。
　　到得到左軍也潰敗的消息之后，成得臣的腦子已經(jīng)一片空白。
　　“完了�！背傻贸贾挥羞@樣的念頭。
　　“后隊變前隊，弓箭手押后，撤。”這個時候，好在兒子成大心還算冷靜，而宗族部隊強悍而忠誠。
　　于是，楚國中軍緩緩后撤。
　　這個時候，晉文公就在車頭看著成得臣逃走。
　　“主公，現(xiàn)在我們?nèi)�面夾擊，一定讓他們片甲不回�！毕容F在下令追擊之前，要問一問晉文公。
　　“算了，放他們走吧，算是我們回報楚王。”晉文公輕輕地說。他是個知恩必報的人。
　　城濮之戰(zhàn)，中國歷史上著名的城濮之戰(zhàn)，交戰(zhàn)雙方投入了總共超過十萬人的兵力，創(chuàng)下了春秋以來的戰(zhàn)爭人數(shù)記錄。其結(jié)果以晉國的全面獲勝而告終結(jié)，此前無敵于天下的楚國損失了幾乎一半的精銳部隊，元氣大傷。以此為標志，春秋進入晉楚爭霸的時代。而晉文公也因此登上春秋第二位霸主的寶座，先軫則憑此一戰(zhàn)成為一代名將。
　　城濮之戰(zhàn)，晉國君臣聯(lián)合策劃上演了一出精妙絕倫的戰(zhàn)爭大戲，這出大戲，對于中國軍事思想的發(fā)展具有劃時代的意義。這場戰(zhàn)爭，從策劃到實施，從謀略、外交到具體的戰(zhàn)斗部署，就是一部戰(zhàn)爭教科書。此后著名的《孫子兵法》，極大地受到這場戰(zhàn)爭的啟發(fā)和影響。
　　晉文公、狐偃、先軫、趙衰、欒枝、胥臣、魏犨等等，一個個鮮活的歷史人物應(yīng)該永遠被我們記住。而楚成王的遠見、成得臣的強橫以及楚軍的精悍，也同樣令人難忘。
　　這樣一場具有深遠歷史意義的戰(zhàn)爭，卻是源于三個弱國國君的一次無聊的會見。
　　城濮大戰(zhàn)，晉國大獲全勝。盡管楚軍是輕裝追到城濮，糧食輜重還是有一些。晉軍進駐楚軍大營，在里面會餐三天，才把楚軍的糧食吃完。然后，能帶的輜重帶走，帶不走的，一把火燒掉�！妒酚洝酚涊d：火數(shù)日不息。
　　戰(zhàn)勝楚國，也就意味著天下無敵，可是，晉文公還是憂心忡忡的樣子。
　　“主公，我們已經(jīng)戰(zhàn)勝了楚國，為什么還要擔憂？”眾人問。
　　“唉，戰(zhàn)勝了強敵還能夠怡然自得的，那是圣人才能做到的啊。雖然楚軍敗了，但是成得臣還在，只要他在，我們就過不安生啊�！睍x文公說。他了解成得臣，那是一個生命不息戰(zhàn)斗不止的戰(zhàn)爭狂人。
　　眾人默然，每個人都知道，成得臣是一個難纏的對手。
　　——鄭文公的妙計
　　吃飽了喝足了，干什么？
　　“趁熱打鐵，趁著大勝的機會，先不要回國，直接朝拜王室，確定霸主地位�！焙�偃建議，眾人都贊成。于是，三軍拔寨都起，向洛邑進軍。齊秦兩國軍隊各自回國。
　　胥臣作為使者先行，走到半路，遇上了王室派來的王子虎。原來，聽說晉軍大勝，周襄王高興，派王子虎前來祝賀。胥臣把晉文公的意思說了，王子虎也高興，高興歸高興，心里有些疙瘩，猶豫了半天，決定實話實說。
　　“老胥啊，有句話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晉侯要來，真是一件大好事。可是有一點，王室現(xiàn)在窮得叮當響，要招待各國諸侯吧，那就是打腫臉充胖子，非砸鍋賣鐵不可。要不招待吧，那說不過去。我看，干脆貴國就在鄭國衡雍的踐土（今河南省原陽縣境內(nèi)）修建行宮，到時候貴國做東，天子親自過來接見大家，一來顯示貴國的實力，二來王室不用破費，你看怎么樣？”王子虎說來說去，就是不想當東道主。
　　“好啊，這個主意好，就這么定了�！瘪愠几吲d，這樣等于晉國是主辦國，周王親自前來證明晉國面子大，其余諸侯來都等于給晉文公當綠葉了。
　　兩人商量好，胥臣直接回來了，把事情一匯報，大家都夸胥臣行事果斷。
　　于是，晉文公派出各路特使前往各諸侯國，邀請他們參加周王親自出席的盟會。除了太遠的國家和楚國之外，只有一個國家沒有邀請，那就是真正的東道主鄭國。
　　為什么不邀請鄭國？晉文公的意思，在盟會之后，直接滅了鄭國。
　　鄭文公這段時間過得很不舒坦，楚老大被打翻了，馬仔當然就很恐慌。在慶幸自己的隊伍沒有參加城濮之戰(zhàn)之余，他必須要考慮今后的前途了。
　　干革命要跟對人。
　　從前跟楚國也不能說沒有跟對人，不跟也不行。可是如今現(xiàn)實問題就在眼前，當年得罪了晉文公的曹國和衛(wèi)國都處于半亡國狀態(tài)，晉文公還沒有表態(tài)是不是讓他們存在下去，自己是第三個得罪了晉文公的人，而且又是楚國的頭號馬仔。怎么辦？
　　對于鄭文公來說，干不干革命不重要，跟對人才重要。什么樣的人是對的？誰強就跟誰。沒辦法，北面是晉國，南面是楚國，誰也得罪不起。
　　晉國人在鄭國的地盤上開建樓盤，把鄭國當透明，鄭文公意識到了危險，巨大的危險。鄭文公厚著個臉皮，派人送雞送肉給晉軍，晉軍照單全收，但是一個謝謝也沒有，好像就是鄭國欠他們的。
　　熱臉貼上冷屁股，鄭文公知道僅靠送肉是不夠的。于是，鄭文公親自出馬，來到偉大首都洛邑朝見周襄王。好些年沒來過了，好在有當年給周襄王送肉的面子，死皮賴臉套上近乎，送上禮物，說些“血濃于水、兄弟情深”一類的套話，算是說動周襄王，答應(yīng)為他調(diào)解。
　　周襄王派王子虎陪同鄭國大夫子人九前往衡雍求和，看在周王的面子上，晉文公總算答應(yīng)了鄭國的請求，并派欒枝出使鄭國確認。
　　即便得到了欒枝的確認，鄭文公還是心里沒底，想來想去，想出一個好招。什么好招？
　　五月九日，周襄王駕臨衡雍，隨從隊伍中有一個人，這個人就是第二天結(jié)盟的“相禮”，也就是主持儀式的官員。而這個官員，就是鄭文公。
　　“我現(xiàn)在是天子的隨從人員以及明天活動的主持人，你殺我嗎？”鄭文公就這個主意。別說，這注意挺好，搞得晉文公哭笑不得。
　　當天，晉文公和鄭文公在衡雍結(jié)盟，鄭文公算是徹底放心了。
　　也別笑話人家鄭文公，在強國夾縫中混，人家容易嗎？
　　——授權(quán)典禮
　　晉文公五年（前632年）五月十日，這是一個晉國人民永遠不能忘懷的日子。
　　這一天，陽光明媚。
　　怎么又是陽光明媚？不行嗎？最高領(lǐng)導人光臨，陽光不可以明媚一下嗎？
　　來看看節(jié)目安排。
　　第一個節(jié)目：獻禮；
　　第二個節(jié)目：閱兵；
　　第三個節(jié)目：宴請；
　　第四個節(jié)目：授權(quán)；
　　第五個節(jié)目：再見。
　　節(jié)目主持人：鄭文公。
　　與會嘉賓：周襄王、晉文公、齊昭公、魯僖公、宋成公、陳穆公、蔡莊公以及多個小國國君。受邀而沒有前來參加的國君只有秦穆公和許僖公，想來而來不了的是曹共公和衛(wèi)成公，曹共公此時正在五鹿的晉國牢房中觀摩“晉文公菜板圖”，原來，晉文公說了“讓你看個夠”之后，令人畫了一幅“肋骨圖”給曹共公去看，這幅圖就是“晉文公菜板圖”；衛(wèi)成公想來但是不敢來，偷偷派了自己的弟弟叔武過來，看看組織上是不是肯收留。
　　大家看著鄭文公忙前忙后，都覺得好笑，這廝幾年前還在給楚成王玩“九獻”，現(xiàn)在又給周襄王當司儀，確實有點跳梁小丑的意思。沒辦法，只要能不跳樓，跳梁無所謂了。其實看看魯僖公、陳穆公那一幫，誰又比誰強多少？
　　不跳梁，就跳樓�；蛘叻催^來更恰當，不跳樓，就跳梁。
　　第一個節(jié)目是獻禮，晉文公向周襄王獻禮。
　　這是一份大禮，令諸侯瞠目結(jié)舌的大禮。
　　首先獻上的是晉軍在曹國國庫中淘到的寶貝，然后是晉軍在楚軍大營中搜獲的楚國特產(chǎn)。
　　隨著一陣鼓聲，一百乘嶄新四匹馬驅(qū)動的戰(zhàn)車駛過主席臺，這些戰(zhàn)車都是晉軍從楚軍手中繳獲的戰(zhàn)利品，都是當今天下最先進的戰(zhàn)車。戰(zhàn)車的后面，是一千名勇武的戰(zhàn)士。不好意思，這些戰(zhàn)士都是楚軍俘虜，從此之后，他們將是周王室的底層士兵。
　　現(xiàn)場一片嘩然，看見楚軍戰(zhàn)車和士兵，各國諸侯忍不住還有些心驚，沒辦法，從前被打怕了。
　　周襄王高興得合不上嘴，這么多先進戰(zhàn)車和好馬，就算自己不用，躉出去也是不少錢呢。
　　第二個節(jié)目，閱兵。（此處省略一千五百二十五字）
　　第三個節(jié)目，宴請。（此處省略一千五百二十五字）
　　第四個節(jié)目，授權(quán)儀式。
　　根據(jù)《左傳》，授權(quán)儀式如下：王命尹氏及王子虎、內(nèi)史叔興父策命晉侯為侯伯，賜之大輅之服、戎輅之服，彤弓一、彤矢百，玈①弓矢千，秬鬯②一卣③，虎賁三百人。曰：王謂叔父：敬服王命,以綏四國,糾逖王慝④。
　　這段話別看字數(shù)不多，翻譯起來可就多了，所以免了。那么，什么意思呢？
　　就是周襄王從國庫的箱底弄了一堆禮物給晉文公，然后說：“叔叔啊，從今以后。您就代表我安撫諸侯，討伐叛逆了�！�
　　為什么叫叔叔？這是規(guī)矩。周王跟諸侯的稱呼，同姓的叫叔父，異姓的叫伯舅。
　　之后，頒發(fā)了“策書”，也就是證書，什么證書？授權(quán)證書。
　　證書發(fā)了，開始盟誓，與會諸侯共推晉文公為盟主。
　　因為結(jié)盟的地點在踐土，此次結(jié)盟被稱為踐土之盟。
　　現(xiàn)在，晉文公成為繼齊桓公之后，第二個名正言順、實至名歸的霸主。
　　春秋第二霸，晉文公。
　　從齊桓公和管仲到晉文公和狐偃，稱霸天下最看重的就是一個“信”字，這不是不約而同，這是真理。而這個信字，內(nèi)涵其實就是法治。取信于民，國家富強；取信于天下，諸侯信服。
　　春秋的霸主，絕不僅僅是軍事強大這么簡單。
　　那么，晉文公的“信”與宋襄公的“仁”有什么區(qū)別呢？
　　“信”是靈活的有具體指向的，譬如晉軍對楚軍退避三舍，但是對其他國家沒有這樣的承諾，決不會這樣做。說到就做到，做不到就不說，這就是晉文公的原則。“仁”是一種自我約束，對任何人適用，宋襄公對楚軍不肯半渡而擊，對任何國家也都如此�！靶拧笔强吹靡娒�得著的東西，而“仁”是一種概念化的東西，所以，“仁”的變種很多，諸如“婦人之仁”、“假仁假義”等等，而“信”只有一種。時至今日，信用是可以評級的，而仁義則沒有辦法界定。
　　用如今的體育項目來比喻，“信”就是對抗項目，比分決定一切；“仁”就是打分項目，評委決定一切。腐敗生于“仁”，而止于“信”。
　　司馬遷寫道：晉文公，古之所謂明君也。
　　孔子評說：齊桓正而不譎，晉文譎而不正。哈哈，孔夫子比較不喜歡晉文公。
　　至于評點《東周列國志》的蔡元放，對晉文公可以說崇拜得五體投地：五霸之中，當推第一。人品、學問、見識，優(yōu)于齊桓甚遠。
　　第八十五章秦晉聯(lián)軍
　　晉國大軍浩浩蕩蕩回到絳，受到首都人民的熱烈歡迎。
　　晉國人民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國家竟然戰(zhàn)勝了楚國，竟然成了霸主。
　　論功行賞，這一次晉文公的論功行賞大會開得非常及時。
　　——賞罰分明
　　古人行賞，從最高等級開始，而不是現(xiàn)在先從安慰獎開始。在開始之前，人們一致認為頭功得主非中軍元帥先軫莫屬�？墒牵�人們都想錯了。
　　“頭功得主，狐偃。”晉文公宣布。一片嘩然，誰都沒有想到，連先軫也有些意外。
　　大家忍不住去看狐偃，只見狐老頭神色坦然，面帶微笑。
　　“暗箱操作�！贝蠹叶歼@么想，親舅舅嘛。雖然這樣想，大家還是感到不滿，晉文公從前不是這樣啊，當了國君了，就開始搞腐敗了？再說狐偃，老頭一向有自知之明啊，這回怎么這么不要臉？還笑呢，老不要臉，難道人老了就可以不要臉？
　　“城濮大戰(zhàn)，先軫之謀�！苯K于有人忍不住，喊了出來，為先軫鳴不平。
　　晉文公不慌不忙，開始解釋。這一段見于《史記》，晉文公這樣說：“城濮之戰(zhàn)，狐偃告訴我不要失信，先軫告訴我取勝不擇手段。用先軫的謀略，我們?nèi)�勝了一場大�?zhàn)。但是，先軫的話只是一時之用，狐偃的話受用萬世。一時之利和萬世之功，誰更大？”
　　沉默，寂靜無聲。
　　隨之，一個人開始鼓掌。誰？先軫。之后，掌聲雷動。
　　晉文公的解釋令所有人心悅誠服。
　　這是一個讓人心悅誠服的解釋嗎？你認為是就是，你認為不是就不是，這取決于你所站的高度。
　　作為頭功，狐偃得到賈為封邑。后來，狐偃的兒子狐射姑以封地為姓，改稱賈季或賈佗，是賈姓的另一起源。
　　功勞榜上排名第二的先軫被封在原，因此先軫后又稱為原軫，先軫也是原姓的始祖之一。
　　賞完了，開始罰。
　　第一個被押上來的是祁瞞，他是中軍的掌旗官，負責中軍大旗。古時作戰(zhàn)，沒有無線電，全軍的作戰(zhàn)方向都靠戰(zhàn)鼓和軍旗來指揮，因此掌旗官的地位很高，責任也很重。城濮大戰(zhàn)開始之前，突然刮來一陣大風，竟然把前軍左軍的大旗給放了風箏，險些動搖了軍心。
　　按今天的話來說，這屬于一起嚴重的責任事故，事后問責。
　　“身為掌旗官，中軍大旗被吹走，該當何罪？”晉文公發(fā)問。
　　“當斬�！彼抉R趙衰回答。
　　“斬。”晉文公下令。
　　祁瞞被推出去，斬首。
　　什么是問責？這才是問責。
　　第二個被押上來的人令人吃驚。誰？舟之僑。舟之僑犯了什么事？說起來，都是愛情惹的禍。
　　原來，踐土之盟前，元帥先軫派遣舟之僑先行回國，在黃河渡口準備船只，等候大軍凱旋。按理，干這樣的事情舟之僑有經(jīng)驗，根本不在話下。
　　到了黃河渡口，舟之僑收到了一封家書。
　　家書，并不一定都是好東西。
　　家書是老婆寫來的，青梅竹馬的老婆，兩人感情一向情比金堅。信上的內(nèi)容大致是：老公，我得了重病，想你在我的身邊。
　　舟之僑愛老婆啊，算算那邊盟會的日程，先回家看看老婆完全來得及。于是，舟之僑把事情交代給了副手，自己回家看老婆去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那邊盟會提前了。等晉國大軍凱旋回國到了黃河渡口，船只還沒準備好，一問，舟之僑回家看老婆還沒回來。晉國大軍又臨時搜找船只，這才渡過黃河。過了河，舟之僑也回來了。沒說的，擅離職守，捉拿。
　　“舟之僑接受君命，而擅離職守，延誤大軍渡河，該當何罪？”晉文公又問。
　　“當斬�！彼抉R趙衰回答。
　　“斬。”
　　可憐舟之僑，為了愛情，送了性命。想舟之僑多聰明的人啊，竟然這樣死法，冤不冤？
　　城濮一戰(zhàn)，晉文公斬了顛頡、祁瞞和舟之僑三個大夫，同時通報諸侯。于是，天下人都說：“看人家老晉，賞罰分明啊。該賞的不客氣，該殺的更不客氣。”
　　后來，晉文公又恢復了衛(wèi)國和曹國，依然讓衛(wèi)成公和曹共公當國君。其氣度再次受到廣泛好評，這是后話。
　　——成得臣之死
　　城濮大戰(zhàn)，徹底改變了天下的格局，勢力范圍重新劃分。原先，除了齊秦晉宋，天下都是楚國的勢力范圍，如今，楚國算是樹倒猢猻散，扈從國紛紛投靠晉國，只剩下許國一個國家還在充大頭。
　　這一天，晉文公君臣幾個一起喝早茶，回顧當年流浪的日子。喝著喝著，大家開始算天下還有哪些國家沒有投順，一算，除了楚國和八竽子打不著的燕國越國之類，就只有秦國和許國沒有參加上一次的盟誓了。
　　“嗯，主公，我看，要抓緊時間收拾這些不服的國家�！焙�偃捋著胡子說。
　　“對了，主公，誰不服我跟先哥就去打誰，我老魏專治各種不服。”魏犨說。從城濮回來，他的處分被撤銷了，因此還有資格跟晉文公一起喝茶。
　　“政策，”晉文公瞪了魏犨一眼，笑著說，“要注意政策。現(xiàn)在不一樣了，我們是盟主了，凡事要講政策。上次盟會的時候，咱們還不是盟主，人家不去說得過去，怎么能無緣無故去打人家？”
　　別說，晉文公的政策水平有了很大提高。
　　但是，各種不服還是要治的。
　　頭腦風暴之后，趙衰的建議被采納。什么建議？晉國在本國的溫召開春秋霸主的第二屆聯(lián)大第一次全會，各諸侯國參加，同時邀請周王前去與大家親切見面。如果哪個諸侯敢不參加，聯(lián)合國軍隊將無情打擊。
　　那么，不擔心楚國出兵嗎？不用擔心，因為成得臣已經(jīng)死了。
　　成得臣怎么死的？讓晉國人繼續(xù)喝茶，我們來看看楚國。
　　成得臣率領(lǐng)的中軍在城濮之戰(zhàn)中全身而退，撤退途中又收攏了一些殘余部隊，還好斗勃斗宜申都還活著。
　　“奶奶的，先軫狗日的不講規(guī)矩�！背傻贸紨〉煤軔阑穑�到現(xiàn)在還沒弄明白自己的隊伍是怎么就稀里糊涂輸?shù)舻�，反正就覺得先軫玩陰的了。這時候，挺懷念宋襄公。
　　罵歸罵，罵完了，還要考慮自己的前途問題。
　　打了敗仗，屬于罪人，成得臣不知道該怎么處置自己，因為楚國從來沒這么敗過。
　　“我，我沒臉活著回去了，我自絕于祖國算了。”成得臣就要抹脖子，說實話，作作秀而已，真沒想死。
　　眾人連忙攔住，斗勃說了：“令尹啊，其實打敗仗不怪您，不是我們太愚蠢，而是晉國人太狡猾。我看，還是先請示大王，大王讓您死，您再自殺也來得及啊。”
　　真想自殺的，誰也攔不住。成得臣本身就做做樣子，斗勃這一說，他順勢下臺階，自己和幾個兄弟不敢回去，就留在連谷這個地方，派兒子成大心帶著殘部去申地請示楚成王了。意思是看兒子能不能幫自己求個情什么的。
　　成大心到了申，直接去見楚成王，楚成王正火大呢。
　　“什么？你爹還有臉回來？整個西廣被你爹給送干凈了，他不怕被申、息兩地的父老給剁了嗎？告訴他們，去死吧。”楚成王一頓臭罵，把成大心給罵出來了。
　　原來，楚軍西廣部隊的士兵來自申、息兩地，這次幾乎全軍覆沒，兩地百姓怨聲載道，有人還準備示威游行。
　　成大心灰溜溜到了連谷，把最高指示一傳達，實際上就三個字：“去死吧�！�
　　成得臣的心涼了，他不想死，他可以逃走，盡管他知道晉國大概不會歡迎他，但是秦國一定歡迎他�？墒牵�他是一條好漢，他寧愿去死。
　　成得臣選擇了戰(zhàn)士的死法：橫劍自刎。
　　斗宜申選擇了比較斯文的方式：上吊。不過他運氣不好，用了一根不夠結(jié)實的繩子，結(jié)果繩子斷了，他只吊得個半死，在地上倒了半天氣，準備第二次上吊。
　　三個人中，斗勃年紀最小，職位最低，所以他要負責給那兩個收尸，然后才能輪到自己。他還沒有想好自己用什么方法，自刎和上吊都被人用了，他覺得自己試一試一頭撞死更好一些。
　　世界上的事情總是這樣，利好和利空不是絕對的。就在斗宜申痛苦地準備二次上吊的時候，一匹快馬已經(jīng)趕到。
　　“傳大王口諭，所有人一律免死。”來人是楚成王的特使，原來楚成王后悔了，他決定赦免所有人。
　　斗宜申激動地扔掉了手中的繩子，撿起那一段斷了的繩子，他決定用那段幸運繩做褲腰帶；斗勃笑了，他這時候才領(lǐng)悟到，官小有官小的好處。
　　成大心痛哭起來，他覺得自己真傻，他問自己為什么要快馬加鞭趕回來呢？就算在路上多拉一泡屎，爹也死不了啊。
　　“我真傻，真的，我分明憋了一泡屎啊，嗚嗚嗚嗚�！背纱笮倪@叫一個后悔。
　　不管怎樣，成得臣死了。
　　“莫余毒也已�！钡弥�成得臣的死訊之后，晉文公高興地說。“莫余毒也”，盡管少有人用，但是扎扎實實是一個成語，意思是再也沒人能傷害我。這個成語的出處就在這里，見于《左傳》。
　　接替楚國令尹職務(wù)的是蒍呂臣，晉文公對他的評價是：奉己而已，不在民矣。（《左傳》）意思是盡忠職守，不喜歡用兵。
　　成得臣已死，晉文公知道，現(xiàn)在只有一個世界警察了，那就是他自己。
　　——討伐許國
　　晉文公五年冬天，第二屆聯(lián)大第一次全會在晉國的溫召開。踐土盟會缺席的秦穆公這次出席，踐土盟會擔任司儀的鄭文公無故缺席，而許國依然沒有與會。
　　大會在晉文公的主持下，就當前的國際形勢進行了熱烈的討論，與會諸侯國君紛紛表示，世界和平需要一個盟主，而這個盟主就是晉國。
　　大會期間，周襄王親自前來看望大家，并與大家親切交談。
　　最后，大會強調(diào)了要在晉文公的領(lǐng)導下，團結(jié)在王室周圍，為世界和平作出貢獻。大會作出決議：許國投靠楚國，背叛正義，打它狗日的。
　　晉文公五年十一月十二日，聯(lián)合國軍討伐許國。
　　許國急忙向楚國求救，楚國的回答是：我們始終堅持以和平方式解決國際紛爭，希望交戰(zhàn)各方坐下來進行談判。同時，對于晉國等國家粗暴干涉別國內(nèi)政的行徑進行譴責，強調(diào)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必須由晉國承擔。
　　“唉�！痹S僖公幾乎要哭出來，你說你不救就不救吧，說這一堆屁話干什么？
　　老大都衰了，跟班還有底氣嗎？現(xiàn)在的許僖公只有兩個字可以定義：后悔。
　　“我們投降。”許僖公直接開了城門，掛了降旗。
　　“不許，你們不是牛嗎？來啊，看看聯(lián)合國的鐵拳比楚國的怎么樣�！睍x文公代表聯(lián)合國拒絕了許僖公投降的請求。
　　感覺上，晉國人經(jīng)常拒絕別人投降，這一點，不像齊桓公。
　　許僖公慌了，連投降都不準，那就是要滅了你啊。怎么辦？這時候，只有最后一招了，什么招？肉袒。就是把自己光著個膀子捆起來，插上藤條，去跪求對方饒恕。
　　說起來，這算是許僖公的老行當了。二十八年前，當時許國跟著齊國混，結(jié)果被楚成王包圍，那時候就是靠著肉袒過關(guān)的。想不到，二十八年后，還要重操舊業(yè)。
　　許僖公把自己剝成光豬，拾掇好了，邁開大步，向聯(lián)合國軍走去。聯(lián)合國軍將士一看，人家打仗都穿盔戴甲，許國的兄弟怎么光著就出來了。走近了一看，好嘛，玩肉袒的。
　　俗話說：殺人不過頭點地。如今人家光著屁股來給你磕頭認錯，還能怎樣？
　　晉文公服了，心想，跟人家相比，自己當年那點走光算得了什么？于是，聯(lián)合國接受了許國的投降。
　　在許國，聯(lián)大第二次會議舉行，再次盟誓。
　　從齊桓公到晉文公，都喜歡開聯(lián)大會議，時不時提醒大家：我才是你們的老大。
　　晉文公和秦穆公進行了私下會談，雙方?jīng)Q定兩國結(jié)成超強版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guān)系，具體內(nèi)容就是：晉國打誰，秦國幫忙；秦國打誰，晉國幫忙。
　　看起來，秦晉之好又發(fā)展到了一個更高的層次。
　　可是，再好的朋友，做合伙生意也是很危險的。
　　——花匠燭之武
　　晉文公六年，天下基本還算太平。這一年，晉國組建了三個步兵軍來抵御狄人的進攻。到這個時候，晉國已經(jīng)意識到靠車戰(zhàn)與狄人的騎兵作戰(zhàn)太吃虧，還不如用步兵的強弓硬弩來得有效。
　　這一年里，魯國遭受自然災害，而鄭國又投靠了楚國。
　　晉文公七年秋收之后，晉國終于決定要收拾鄭國了。根據(jù)和秦國的戰(zhàn)略合作伙伴協(xié)定，秦國應(yīng)當同時出兵。秦穆公沒含糊，親自領(lǐng)軍出征。
　　晉國軍隊率先抵達，駐扎在函陵。第二天，秦國軍隊抵達，駐扎在汜水南面。兩國軍隊呈夾擊之勢，準備對鄭國都城滎陽的合圍。
　　鄭文公慌了，急忙派人前往楚國求救。兩天之后，特使回來。
　　“楚王怎么說？”鄭文公忙問。
　　“楚王說了，楚國一貫堅持以和平方式……”特使還沒說完，鄭文公擺擺手示意他別說了。
　　“什么時候了，還忽悠呢�！编嵨墓�不屑地說。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現(xiàn)在楚國竟然都當縮頭烏龜了。“各位，大家說怎么辦哪？”
　　打，那是肯定打不過的；逃，那也是不能逃的。
　　“投降吧�！庇腥私ㄗh，可是立即被否決，不是不能投降，而是晉國人根本就不接受你的投降。
　　“肉袒吧�！庇钟腥私ㄗh，可是立即也被否決了。鄭文公倒不是擔心丟臉，比這更丟臉的事情也不是沒干過，可是他知道自己跟許僖公不一樣，自己從前還得罪過晉文公，況且這次沒那么多諸侯在，晉文公也不用裝大度了，到時候鄭文公自己剝光了去了，弄不好直接就給扔鍋里，連剝衣服都省了。
　　鄭文公很發(fā)愁，所有人都很發(fā)愁。
　　“主公，既然投降不行，想別的辦法吧。我看，也不一定一門心思想著晉國，要是能先把秦國給忽悠回去，晉國就好對付了�！闭f話的是大夫佚之狐。鄭文公一聽，這也是個辦法，也只好死馬當做活馬醫(yī)了。至少把秦國忽悠走了，自己實在不行逃命還能逃出去。
　　“那，你有什么辦法忽悠他們？”鄭文公問。
　　“我沒辦法，可是我有一個朋友叫燭之武的，他肯定行。”
　　“他干什么的？”
　　“國家大花園種花的�！�
　　“你怎么知道他行？”
　　“實不相瞞，我家鄰居的老婆長得漂亮，我垂涎已久，可是沒有辦法。后來燭之武幫我去忽悠了一通，結(jié)果那人把老婆親自給我送來了。就因為這個，我知道他能忽悠�！�
　　“那趕緊叫他來�！�
　　燭之武來了，干瘦一老頭，說話還有點結(jié)巴。大家一看就樂了，就這么個老東西，能把別人老婆給說跑了？
　　近視眼不等于槍法不好，結(jié)巴也不等于口才不好。忽悠靠嘴，更靠腦子。
　　鄭文公把情況簡要介紹了一遍，然后說：“老兄啊，國家和人民就指著你了�！�
　　“別、別介。”燭之武聽完了，翻了翻白眼，擺擺手說：“主公，我年、年輕的時候尚且沒、沒什么用處，現(xiàn)在老、老了，什、什么也干不成、成了�！�
　　“我知道了，從前我沒有重用你，那是我的過錯，我道歉行不？這次只要你能把秦國人忽悠走，我讓你當卿，還給你三個年輕漂亮的老婆，怎樣？”鄭文公馬上反省，立即許愿。
　　“主、主公，我老、老、老了�！睜T之武又說自己老了，大家一聽，這還是要推辭啊，可是大家錯了，在連說了三個老之后，燭之武接著說：“那東西不、不中用了，老婆就不、不要了，給三個老、老、老媽子伺候我，就行、行了�！�
　　哄堂大笑。
　　鄭文公對燭之武有信心了，一個知道自己真正需要什么的人，他一定也知道秦國人需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