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二十四橋明月夜,似二十四番花信風。自漢而唐而宋而今,既然音書阻隔,關山迢遞,何妨見字如晤,溯洄從之?一箋幽恨憑誰訴?灑上鮫綃贈故人。
這是一本寫歷史人物的散文集子,分古、今二輯。作者以歷史為筋骨,以文學為血脈,從汗漫史冊中揀擇了二十四位傳奇人物,從秦相李斯到詩仙李白,從競雄女俠秋瑾到湘西之子沈從文,演繹了他們或絢爛、或寧靜,悲欣交集的一生。
作者的目光和關懷穿過諸多宏大事件,*后落在那些細小的情節(jié)上。正如他在自序中所表達的,他企圖用筆將時光背面的結重新解開,讓鮮活的面孔和心跳重回人間。
故人從未走遠,伊人在水一方。作者與歷史長河中的風流人物書牘往還、筆墨酬唱,雖然注定不會有回信,但在時空的河流中,千萬年之間,洞達通脫的人別有會心,欣然獨笑,冷然微笑,也許要在幾百年后、幾萬里外,才有另一個人和他隔著時間空間的河岸,莫逆于心,相視而笑。書簡猶在,斯文未遠。
厚重的歷史感與輕靈的演繹相結合:本書以符合現(xiàn)代人審美趣味與閱讀習慣的方式解讀古史,通過一個個鮮活的人物,揭示出亙古未變而血脈相通的心靈脈絡,熨貼人心,撫慰孤獨,給人以豐滿而獨特的美學體驗!
漢字的修復能力與療愈能力的嘗試:正如作者所強調的,寫作本書的過程也是其經(jīng)歷病痛也即經(jīng)歷療愈的過程。仰仗于文學神奇的治愈和修復能力,這些史冊深處的人物消除了中途漫長的隔閡,仿佛從未走遠。二十四封書簡使作者在匆匆忙忙的現(xiàn)代社會中日漸荒蕪的心重新豐厚而溫潤起來。而這種豐厚而溫潤,相信也是適宜于現(xiàn)代社會中所有人的。
自序:一場百感交集的回望
我的《故人在紙一方》
這是一本寫歷史人物的散文集子,我企圖在泥沙俱下的時光里逆流而上。目光和關懷穿過諸多宏大事件,最后落在那些細枝末節(jié)上。我用筆將時光的面紗挑開,以寫字的手解回憶的結,我知道我終究憑借漢字的古老巫術觸動了一些塵封許久的人事,并看清了歷史的某些把戲。
在這部分的文稿中我舍棄了對宏大歷史的迷戀,也舍棄了沒完沒了人云亦云的評述。我將話語和心情還給時間里這些原本面目模糊的人物。我企圖通過文字鋪成的道路,讓走失的人找到回歸的方式,讓他們沿著生命的細節(jié),借助命運留下的蛛絲馬跡,在一個黃昏醒來,重新微笑、說話、惱怒、憤慨,重新心緒綿長,重新患得患失。
仰仗于漢語,仰仗于文學神奇的治愈和修復能力,這些史冊深處的人物,卻消除了中途漫長的隔閡,倒仿佛從未走遠似的。他們的音容笑貌、喜怒哀樂很像我們熟悉的師長、朋友、老鄰居的。這些文字成了古老史冊間探出的一顆新芽,帶有現(xiàn)代人的審美氣息、認知習慣,也帶有日常視野下樸素的體溫和語調。
在潔凈的紙上,我講述了一系列中國故事,只有中國的土壤,才能生長出斯人斯事,只有中國的氣候和天象,才能衍生出如此的命運。當然,這些人又反過來成就了中國的文化精神和文化品格。他們身上有中國式的斯文,中國式的悲憫,中國式的境遇,也有中國式的風骨。無論世事如何變遷,無論故園如何更改,這些華夏大地和節(jié)氣里走出來的人物始終牽動著中國人的心。
在人物的選擇上,我費了一番功夫,總讓那些頗有故事的人走到前臺。當然,這些人又有一個共同特性,他們似乎都帶著某種悲劇的生命意識,都于靈魂里滲透了常人觸不可及的高遠夢想,這樣我才有了重新解構的信心和勇氣。我往往要找到一個具有暗示意義的事件和一個重要的時間,那樣的地方仿佛有一個敞開的路口。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歷史戛然而止的路上,文學乘著輕逸的駿馬飛馳而來。
這本書稿里,我嘗試用各樣的手法來完成一本散文集的敘述,像一個廚師不惜動用了全部的技藝,來做一桌招待故人的菜。有小說的匠心,也摻雜著詩歌的輕靈;有回憶和戲說,也有假設和暗含心思的虛構。當然,這一切都圍繞人物的主體事件展開,那些關乎命運的事件,我紋絲不敢動,這是不能由外人更改的,是人的履歷。
這本集子,可以看作是一部個人化的心靈史,是一個年輕作者對時間的感知,以及對歷史里面諸多悖論的獨自思索。當然,這十幾萬字的文稿,還藏著我對天地間那些堅韌生命的敬畏。過往的人,都像一面面明鏡,多少年后,在他們的命運里我們依然能照見自己的樣子。
感謝漢字,讓時光里的人又重新活了一次。感謝故人,讓繼續(xù)活的人,相信肉身泯滅后,靈魂還將以另外的形式在紙上舞蹈。
2018年3月4日
跋:光榮的生命路
這是一個特殊時期,對于我三十三歲的人生來說。
一場突如其來的病,讓我躺到手術臺上,原本年輕而緊致的身體,因為突然闖入的劫難出現(xiàn)了好幾個創(chuàng)口。那是腹腔鏡手術留下的巨大的缺口,大得可以塞進去一個拳頭,我從不敢正視右腰部位的這個口子。
此刻,那些創(chuàng)口正緩慢地自行愈合,但我仍然感覺到疼痛。在夜深人靜里撫摸自己的身體,就像摸到一個瓷器上經(jīng)過細致修復后殘留的裂紋。我像一個嬰兒,不能隨意翻身,不能隨意走動,不能彎腰,不能拎起兩三個蘋果……順暢的生活突然停了下來,像山澗順暢的水流被阻斷了,這讓我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活法,這些年,我走過的那些路,愛過的那些人,做過的那些事,我曾為之竭力奮斗的那些東西,有哪些是值得的?有哪些是一場徒勞?我必須思考這個問題。當我開始漸漸洞悉命運的兇險,開始明白生命并非一帆風順,像海上行駛的船,隨時可能會側翻。我們如何在各自有限的時間里贏得意義,這應該是所有人的課題,只是,庸常而不痛不癢的生活很容易讓人忽略這一點。
每個人都有且只有一次人生的旅程,你走上了這條路,就必然錯過那條路,究竟怎樣度過才是有價值的?尋找答案的時候,我時常想起那些自己筆下的人,盡管他們看起來那么遙遠,仿佛已走入了時間深處,只剩一襲空茫的背影,但他們確確實實在這人世火熱地生活過,他們愛過、恨過、彷徨過,也為了自己的夢想固執(zhí)地追逐過。他們的人生,是不是我生活的鏡子?在那里我照見自己的理想主義,照見自己在堅硬現(xiàn)實中的惶惑以及脆弱。他們的人生曾經(jīng)如此跌宕起伏,而時光大浪淘沙,一切復又安靜如墻上的畫,書里的字。但他們分明沒有走遠,我還聽到腳步聲,還看到他們站在時間的河邊感嘆命運的拙劣。到秦國去逐夢的韓非,最后客死于異國大牢;立功心切,一心想成為名將的李陵最后成了大漢帝國的罪人;一生沉浸在預言里的書生金圣嘆,最后無法洞見自己的命運;夢想著做個讀書人的華佗,成了曠世名醫(yī);始終無法割舍文人情懷的瞿秋白,踏入了另一條坎坷的路;聞一多為了正義而寧愿獻出生命;華彥鈞在深不可測的長夜里,通過琴弦觸摸明亮……這么多隱入歷史的人,就像退到幕后的演員,戲已散去,可余音繞梁幾千年。誰的人生,都無非是一場戲,你是演員,又是觀眾,你在臺上笑著,又在臺下哭著,你為別人的悲喜感嘆,別人亦為你的遭際唏噓。時間到了,戲落幕了,所有人都將退場,那一刻時光亙古如荒原,往事綿長如江河。
怎樣的人生才能進入歷史?顯然這是一個并不難回答的問題,大部分人都將靜默地消逝在時間的大江大海里,沒有任何痕跡。那怎么辦?生命的終極意義在何處?我們?yōu)槭裁匆獊,要這樣糾纏不清?我們又能通過怎樣的方式證明在這人世上有價值地存在過?這樣的問題很難回答了。但我想一個個體生命,他的存在就是他全部的價值和意義,他的那一段旅途就是他引以為豪的光榮的歷史,就像一棵樹,它成長,蓬勃成一片綠蔭,最后落葉飄零,它盡情做完這一切,光榮就寫進了年輪。對于一個個體生命來說,能做的也無非是盡情完成自我的所有可能,把那過程酣暢淋漓地呈給時間,就印證了存在的意義,獲得了存在的價值。這些價值像我們頭頂閃爍的星辰,雖然微小,最終會匯入人類生命的洪流,成為深遠博大的星空的一部分。
剩下的事情是如何度過光榮的生命旅程,這才是我們最大的課題。那些重大卻無用的事,那些看似張牙舞爪足夠左右你命運的人,在我們宏觀的生命旅途中,當我們站在生命的高山上朝下俯瞰時無非是幾塊石頭而已,這一切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時光,是情意,是在生命的前方永不消逝的光明。在每一個季節(jié)深處,感知歲月的心跳和脈搏;在每一條街巷里,觸摸人間細微如琴弦顫動般的溫情;在每一口米飯里,咀嚼出大地的清香;在每件棉布衣裳里,體味自然賜予的貼心和柔軟。放下浮躁和驚恐,放下狹隘和不安,放下偏見和挑剔,坦然而堅定地往前走吧,呼吸自由的空氣,繼續(xù)懷揣夢想。當然,還要繼續(xù)書寫,在文字里把心放平。
最后,感謝母親,在生病的日子里,我復歸于嬰孩,而她牽腸掛肚,竭盡全力,讓我重溫了多么無微不至的愛。母親并不識字,也許不會讀到這一行。但我還是要說,兒子的每一本書都是她的驕傲。
2018年3月10日
第一輯 古
致李斯:鼠樣人生 /2
鼠是李斯的吉祥物,是李斯的圖騰,也是李斯人生第一任導師。鼠使得李斯第一回具備了清醒的自我意識。我不知道李斯的屬相是什么,如果沒有猜錯,李斯應當屬鼠
致謝靈運:一棵旁逸斜出的樹/64
他再次東歸,回到會稽舊別墅中,與一群常常出沒山野的隱士打成一片。這樣他就有了更充裕的時間一心撲向山間水畔了。他已經(jīng)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旅行家。
致李白:天子門前能走馬 /90
少年的李白,已經(jīng)不再俯身于太過現(xiàn)實的生活了。他覺得他是不屬于這庸常的生活的,他沉迷于雄辯和爭論中。他喜好合縱連橫之術,希望憑借著巧舌如簧,游說于諸侯之間。
致張蒼水:大江東去水蒼茫/178
張蒼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再一次向世人詮釋了一個英雄的真諦。他走向杭州弼教坊,抬頭望見了對面的吳山,那時正值秋天,吳山已有濃濃秋意,山色明媚,樹樹秋聲。張蒼水不無留戀地大聲感嘆:好山色,竟落得如此腥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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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輯 今
致秋瑾:秋之瑾/210
秋瑾用毛筆寫下了清人陶宗亮的詩:秋風秋雨愁煞人。這令人深思了,此刻正是夏天,她心里卻一派深秋景致了。許多年后,我才理解了這句詩的含義,秋風秋雨愁煞人是家國夢想的感傷,是壯志未酬的遺憾,亦是荊軻刺秦般慷慨就義的悵然。
致阿炳:向死而生/262
你被生活埋到了爛泥里,但性靈卻借助一把胡琴掙脫出來,并開出一枝潔白的花。從當家的道士到街頭藝人,從俊逸少年到肉身潰爛的浪蕩子,你經(jīng)歷的所有不幸和厄運,最終都沒能阻擋靈魂輕逸地接近潔凈的月光。
致梅貽琦:梅心清華 /246
盡管身處距祖國萬里之遙的華盛頓。梅貽琦還是在秋風中清晰地念及了他的清華故園。他想起少年時代求學其中的清華,想起青年時代工作其中的清華,想起日晷草坪上年年綠的芳草,想起清華路上一地如金的銀杏,想起近春園里秋霜中的殘荷…
致沈從文:鄉(xiāng)下人和他的甜酒/328
在恰當?shù)臅r間逢著一個正當最好年華的人,此是人之至幸。人都說從文先生寫得一手好情書,非情書好,實在是用心率真,用情執(zhí)著也。最好的情書除了才華和好文字外,一定是有一顆熾熱的心藏在里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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