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由初版本《南行記》和《南行記續(xù)篇》構(gòu)成。 《南行記》是作者寫小說一次編成的集子,包括八篇短篇小說。此后又陸續(xù)寫了一系列類于《南行記》的小說,有的收在別的小說集內(nèi),本書精選了新中國成立前所寫的《南行記》及部分續(xù)篇,現(xiàn)在合在一道出版,仍然名為《南行記》!赌闲杏洝防锏男≌f, 將上世紀二十年代那滇緬邊境下層民眾的苦難與斗爭,以及風情風光幽秘多彩的展現(xiàn),開拓了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反映社會生活新領(lǐng)域所帶給讀者的驚喜和矚目,也是對現(xiàn)代文學創(chuàng)作的一個重要貢獻。
適讀人群 :7-10歲 ★中國現(xiàn)代鄉(xiāng)土文學代表作
★現(xiàn)代行走文學、流浪文學的開創(chuàng)之作
★經(jīng)版權(quán)所有人精心增刪的新版本
初版本《南行記》序
在漂泊的旅途上出賣氣力的時候,在昆明紅十字會做雜役的時候,在緬甸克欽山茅草地掃馬糞的時候……都曾經(jīng)偷閑寫過一些東西。但那目的,只在娛樂自己,所以寫后就丟了,散失了,并沒有留下的。
至于正正經(jīng)經(jīng)提起筆寫,作為某個時期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現(xiàn)在也有一兩篇存著的,那卻是到仰光以后的事了。
初到仰光時,沒熟人,又沒有錢,而且病了,住在MaungKhine Street(當?shù)厝A僑叫作五十呎路)的騰越棧內(nèi),自然很引起主人的討厭——想驅(qū)逐我,但并不明顯地表示出來。這,大概是念在同國人的面上吧。一天,忽把我從床上拖起來。叫印度車夫送到仰光大醫(yī)院去,說是那里可以住下養(yǎng)病,并且不要什么錢。
同時又把我的全部財產(chǎn)——一包破書和舊衣,好好地包著,叫我隨身帶去。這突然好起來的舉動,使我非常地感激,當?shù)巧先肆嚨臅r候,眼里竟然含著致謝的淚了。然而到了醫(yī)院,才是由一位印度醫(yī)生馬馬虎虎地診了一下,就算了,并不容許我住下。于是,只好一路呻吟著,折了回來。但當這位好心腸的印度車夫,扶我走進店門時,老板便挺起肚子出來,塞在門口,馬起臉說:
“這里住不下了!”
并揮著他那胖胖的拳頭,仿佛硬要進去,便會動武似的。這樣,我就算被驅(qū)逐了。
在店門前的街沿邊上,我就把虛晃晃的身子,靠著我的小包袱坐著,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那時,心里沒有悲哀,沒有憤恨,也沒有什么眷念了,只覺得這浮云似的生命,就讓它浮云也似的消散吧。
這情形,大約是打動了旁人的悲憫吧?一個同店住的云南人(很慚愧竟忘記他的姓名了),很熟悉仰光的,就替我想想有沒有同省的同鄉(xiāng)。好半天,才想出了半個,因為這只是祖籍同省,生長卻是安徽的緣故。而且,這半個同鄉(xiāng),說起來,還是一位久已不問世事的出家人哩。他看著這樣病了的我,處在這般的境地,就不管什么出家人不出家人了,便叫黃包車夫一直拖到那里去。自然,他明白,這是一件使人家不愉快的事情,因此,一到那出家人的門前,連我向他致謝的話,還沒聽清楚,就跟車夫一塊溜開了。
怎么辦呢?最后,我只得昏昏懂懂地自家碰了進去。因為那時候,僅是本能地渴望著一塊能夠安置病體的,而又是沒風的地方。
誰肯收留一個陌生人?而這陌生人何況又是病了的呢?當然的,這是需得經(jīng)過苦苦地哀求哪。同時又因為這位出家人也是仁慈的,便肯讓我住了下去。
這位令我終生銘感的,而后來竟做了我的教師的出家人——萬慧法師(謝無量的三弟),一讓我住下之后,便好好地招呼我。
而我在病好了時,就替他買菜,煮飯,掃地……做一些服侍他老人家的事情。但他是位研究梵文的學者,不住廟宇,一個人單過著清苦的教書的生活,那時還養(yǎng)活不起一個仆人,而我又一時找不著出賣氣力的地方,當然的,從前已是清苦的生活,現(xiàn)在就不能不一天一天拮據(jù)起來了。
大約是,看見我一得閑就愛寫寫吧,他便問我能不能替當?shù)氐娜A人報紙,寫點東西去賣,因為好些編輯都是他的朋友,倘如寫得并不過分壞的話,當能大量容納一些。為了要“抵抗”恐慌的生活,我就勉強寫了一篇小說,投到《仰光日報》去。編者陳蘭星君在未登出之前,聽說作者是這么一個的我,便由他私自先給了二十個盧比來。于是,從此開始,我在零售勞力之外,又添上了販賣腦力的生涯了。
但那時,我對文藝的認識不足,以為這是無足重輕的,也不愿怎樣苦苦地去研究。
說到把文藝看重起來,則是同電影接觸之后的事了。有一次,在仰光Sule Pagoda Road(當?shù)厝A僑稱為白塔路)的Globe戲院內(nèi),看見一張好萊塢的片子。記起來,內(nèi)容大概是這樣的:新聞記者愛一名舞女,在美國經(jīng)過一些慘痛的波折,都未達到成功。
隨后舞女到中國賣藝,新聞記者打聽得這個消息,便遠遠地尾著追來。恰碰著辛亥革命之秋,正是中國大動亂的年頭,這一對年輕的戀人,剛要會在一塊互道思念之苦的時候,突然在人間失蹤,關(guān)進黑暗的獄里去了。然而,事情又湊巧得很,兩人居住的囚室,只僅僅隔了一層墻壁,彼此可以聽著聲音,而且,兩人的手,只要各從室門的洞上,伸了出來,就能夠互相熱烈地握著。但是,老使他們倆都感著痛苦而又傷心的,便是現(xiàn)已手握在一塊了,卻還不能面對面地相看一眼。關(guān)于犯罪的事實,且單舉舞女的來說吧。她在一位清朝大員的府上賣藝,適值當?shù)孛褴娖鹗,將那大官殺在后花園里,舞女恰來碰見了這樣流血的慘劇,人幾乎嚇昏了。那時,大概又是正當清廷和民軍議和的消息傳來了吧,民軍的領(lǐng)袖,便趁此機會,把殺死清朝大員的罪名,輕輕地加在舞女的身上,且要處以大辟的慘刑。
當舞女將要拉出去砍頭的那一天,新聞記者似乎買通了看守,逃出監(jiān)獄,便飛奔到電報局去,向美國發(fā)出求救的急電。于是,太平洋上的美國軍艦,馬上乘風破浪,向中國馳來,且放出飛機,夾著炸彈,飛往求救的地方。正值撕衣上綁的舞女跪在斷頭臺上,讓萬眾參觀,給兩位屠牛大漢揮刀要砍的時候,美國的飛機到了,轟然一聲,炸彈從空投下。這一來,全戲院的觀眾,歐洲人、緬甸人、印度人,以至中國人,竟連素來切齒帝國主義的我,也一致噼噼啪啪大拍起手來。而美帝國主義要把支那民族的“卑劣”和“野蠻”,“Telling the World”(這影片的劇名)的勛業(yè),也于此大告成功了。因為,我相信,世界上不了解中華民族的人們,得了這么一個暗示之后,對于帝國主義在支那轟炸的“英雄舉動”,一定是要加以贊美的了。
雖然,從此認清了文藝并不是茶余飯后的消遣品,但要把一生的精力,全灌注在——或部分地灌注在那文藝身上,似乎還沒有這么打算過。
隨后,放逐回國來了。一天,偶然在上海北四川路獨行的時候,一頭碰見了幾年不通消息的好友,沙汀。那時,他雖然尚未動筆創(chuàng)作,但已經(jīng)苦心自修文藝好幾年了,聽見我有那么多那么奇的經(jīng)歷,且將過去所熟悉的我的性情加以估量,便勸我無論如何也像他似的致力于文藝。并把當時窮迫的我,拉到他的家里住著,使我每天都得安心地無憂無慮地從事研究,寫作。又在研究和寫作的路上,熱心地給了我無窮的指示。記得那些日子的晚上,當我已經(jīng)倦了,頭偏向另一邊的時候,他卻還更加熱烈地說了起來,一面伸出手來,搖動著我的膝頭,使我又不得不凝聚精神,重新談?wù)撓氯。我自己呢,當然感動來不得不努力了。那時也發(fā)下決心,打算把我身經(jīng)的,看見的,聽見的——一切弱小者被壓迫而掙扎起來的悲劇,切切實實地給寫了出來,也要像美帝國主義那些藝術(shù)家們一樣“Telling the World”的。還有好友黃綽卿,在緬甸仰光的華僑報紙《仰光日報》做排字工人,不斷地向工人朋友募捐來接濟我,使我生活有了保障,不致為了糊口,把筆放了下來。
這本處女作,就藝術(shù)上講,也許是說不上的。但我的決心和努力,總算在開始萌芽了。然而,這嫩弱的芽子,倘使沒有朋友們從旁灌溉,也絕不會從這荒漠的土中,冒出芽尖的,而我自己不知道現(xiàn)在會漂泊到世界上的哪一個角落去了。
一九三三年十一月一日 上海
艾蕪(1904—1992),原名湯道耕,四川新繁(今成都市新都區(qū))人。1925年起流浪于西南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及緬甸、新加坡等地。1932年夏在上海參加左聯(lián)并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早期小說多以流浪生活為背景,富有傳奇色彩?箲(zhàn)時期在桂林、重慶等地從事寫作,作品多以農(nóng)民、小知識分子為題材,表現(xiàn)他們的遭遇、反抗和追求。有《艾蕪全集》存世。
初版本《南行記》
序.................................3
人生哲學的一課.....................8
山峽中.............................26
松嶺上.............................43
在茅草地...........................56
洋官與雞...........................66
我詛咒你那么一笑...................75
我們的友人.........................91
我的愛人...........................100
《南行記》續(xù)編
山中送客記.........................107
海島上.............................118
偷馬賊.............................132
森林中.............................138
荒山上.............................160
烏鴉之歌...........................170
快活的人...........................178
瞎子客店...........................186
我的旅伴...........................198
寸大哥.............................249
私煙販子...........................257
流浪人.............................267
月 夜.............................289
山 官.............................306
老 段.............................316
光棍婆.............................320
好管閑事的廚子.....................324
瘴氣的谷...........................338
山中牧歌...........................343
冬 夜.............................351
卡拉巴士第.........................354
安全師.............................361
海.................................3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