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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震
手銬上的藍花花
中鋒寶
前面就是麥季
天黑請閉眼
快樂王子
不二
黑姑,白姑
小登是個女孩,小達是個男孩,兩個是龍鳳胎,都是七歲。小登只比小達大十五分鐘,多少也算是個姐姐。小登一鉆出娘胎,哭聲就驚天動地的,震得一個屋子都顫顫地抖。一只小手抓住了接生婆的小拇指頭,半天都掰不開——是個極為壯實的丫頭。小達生下來,不哭,接生婆倒提在手里,狠狠拍打了半晌,才有了些咿咿呀呀的微弱聲響,像是一只被人踩著了尾巴的田鼠。
洗過了包好,放在小床上,一大一小,一紅一青,怎么看都不像是雙胞胎。養(yǎng)了兩日,那紅的越發(fā)的紅了,那青的就越發(fā)的青了。到了一周,那青的競氣若游絲。萬師傅不在家,李元妮的娘在女兒家?guī)椭侠碓伦樱娏诉@副樣子,就說怕是不行了。李元妮嘆了口氣,說你把那小的抱過去再見一見大的,也算是告?zhèn)別了,到底是一路同來的。李元妮的娘果真就把小達抱過去放在小登身邊。誰知小登一見小達,呼地伸出一只手來,搭在了小達的肩上。小達吃了一驚,眼睛就啪地睜開了,氣頓時喘得粗大起來,臉上競有了紅暈。李元妮的娘跺著小腳連連稱奇,說小登把元氣送過去給小達了——姐姐這是在救弟弟呢。
從那以后小達就一直和小登睡一張床上,果真借著些小登的元氣,漸漸地就長壯實了。小達似乎知道自己的命原是小登給的,所以從小對小登在諸事上就是百般忍讓,不像是小登的弟弟,倒更像是小登的哥哥。
李元妮撥弄了半天,也弄不醒兩個孩子,卻看見兩人的頭底下都枕著個書包,便忍不住笑了。那書包是孩子他爸出車經(jīng)過北京時買回來的,一式一樣的兩個,綠帆布底子,上面印著天安門和首都北京的字樣。孩子們名都報上了,只等著九月就上小學了。昨晚吃飯的時候他爸把書包拿出來,兩個孩子見了,就再也不肯撒手,一晚都背在身上。李元妮去抽書包,一抽兩個孩子就同時醒了,倏地坐了起來,兩眼睜得如銅鈴。
李元妮在每人腦勺上拍了一巴掌,說快快,早飯都裝飯盒里了,邊走邊吃。太陽這個毒,趕早不趕晚。說著就和萬師傅去推自行車。萬家有兩輛自行車,一輛是二十八寸的永久,是萬師傅騎的;一輛是二十六寸的鳳凰,是李元妮騎的。雖都是舊車,李元妮天天用丈夫帶回來的舊棉絲擦了又擦,擦完了再上一層油,兩個鋼圈油光锃亮的,很是精神。
李元妮的娘家雖然住得不算太遠,可是騎車也得一兩個小時。大清早出門,太陽已經(jīng)曬得一地花白,路上暑氣蒸騰,樹葉紋絲不動,知了扯開了嗓子聲嘶力竭地叫喊,嚷得人兩耳嚶嗡作響。萬師傅的車子最沉,車頭的鐵筐里裝的是果脯茯苓餅山楂糕,那都是從北京捎回來孝敬丈母娘的。
后頭的車架上坐著兒子小達,兒子手里還提著一個網(wǎng)兜,兜里是兩條過濾嘴的鳳凰煙,那是給老丈人的。李元妮的車子就輕多了,車梁上只掛了小小一個水壺,后架上坐著女兒小登。兒子是叉著兩腿騎在后車架上的,女兒懂事了,知道女孩子不該那樣,就并攏兩腿偏著身子坐在單側。一家人風風火火光光鮮鮮地一路騎過,惹得一街人指指戳戳,卻是不管不顧的。
那天萬師傅戴的是一頂藍布工作帽,原是為遮陽的,結果攢了一頭一腦的汗。那汗順著眉毛一路掛下來,反倒迷了眼。索性就將帽子取下來,一邊當扇子扇著,一邊就問李元妮,我說娃他娘,要不把他舅接家來住幾日?孩子們跟老舅最親。李元妮說好倒是好,只是住哪兒?萬師傅說反正我明天出車,先去天津,轉回來再去一趟開灤,轉一圈一個星期才回來。
他舅來了,跟小達搭鋪,小登跟你睡,不就妥了?小達在車后踢蹬了一下腿,說我不嘛。季元妮就罵,怎么啦你,不是成天說等老舅來了教你打槍的嗎?小達哼了一聲,說我還是跟姐睡,你跟舅睡。萬師傅聽了嘿嘿嘿地笑,說娃他娘,你看看,你看看,別家的孩子總扯皮打架,我們家這兩個是掰都掰不開呀。
騎了兩三刻鐘,就漸漸地出了城,天地就很是開闊起來,太陽也越發(fā)無遮無攔了。小達直嚷渴,李元妮遞過水壺,讓小達喝過了,又問小登喝不?小登不喝,卻說餓了。李元妮說飯盒里有昨天剩下的饅頭,自己拿著吃吧。小登說誰要吃饅頭呢?我要吃茯苓餅。李元妮就罵,說這丫頭什么個刁嘴,那是給你姥姥的,哪就輪到你了?小登的臉就黑了下來,哼了一聲,說那我就等著餓死。萬師傅聽不得這話,就對李元妮說不就一個茯苓餅嗎?兩大盒的,哪就缺她那一張了?李元妮刀子似的剜了萬師傅一眼,說那還是你閨女嗎?我看都成你奶奶了。兩個孩子就在后頭哧哧地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