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梳理歷史發(fā)展脈絡,?抡页鑫鞣缴鐣腥惒徽5娜耍鹤怨帕_馬時代即有的畸形人,17-18世紀的需要改造的人以及18世紀末的手淫的兒童。到了19世紀,這三類人一同被建構為不正常的人,成為社會的危險,也成為法律、教育、醫(yī)學、精神病學的知識和權力的對象。
?孪蛭覀冋故玖艘(guī)范化權力如何出現、它的形成以及它得以安置的方式。它從不只依靠一種制度,通而是過各種方式,在不同的制度中建立起來,*終在西方社會中擴展了它的統(tǒng)治權。
在這本書中,我們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乱灰载炛呐芯瘢瑢ΜF存秩序和知識體系的質疑。?乱砸环N小心翼翼的自我控制、自我約束的方法,盡可能地站在邊緣對中心發(fā)動批判。
譯者的話
不正常的人的譜系
從1971 年到1984 年, 除了1977 年休假, ?略诜ㄌm西學院進行了十三次講課。教席的名稱是:思想體系史(Histoire des systèmes de pensée)。這十三次演講將由瑟依和伽利瑪出版社根據錄音和其他資料整理出版。法國在1997 年至2001 年分別出版了《必須保衛(wèi)社會》、《不正常的人》和《主體性與真相》,可能還需要數年的時間才能全部出齊,中國的譯本也將緊跟法國的出版步伐。我們期待著?碌难葜v集全部出齊以后,對于這位20 世紀法國最偉大的思想家之一,世界學術界和思想界,包括中國會有更加深刻的研究和認 識。
1975 年,?略诜ㄌm西學院的演講《不正常的人》(Les Anormaux)為我們勾勒出了不正常的人的譜系。不正常的人這個概念已經進入日常生活,他到底從何而來,他在歷史上的祖先是誰?我們依據什么判斷人的不正常呢?正常和不正常的標準來自何處??略谘葜v中提出了這些問題,并且給出了他自己的答案。
?抡J為不正常的人有三個源頭,他們由歷史上的三種人轉變而來:畸形人(monstre)、需要改造的個人(individu à corriger) 和手淫的兒童(enfant masturbateur)。這三種人本身出現的時間是不一樣的,畸形人的歷史最為悠久,在古羅馬的時候就已經出現了。與一般人的理解不同,在?卵壑,畸形人的概念主要是一個法律概念而不完全是生物學或醫(yī)學的概念,畸形人之所以被分離出來,當作單獨的一個范疇,是因為他對法律提出了挑戰(zhàn),構成了法律的障礙。?率沁@樣解釋其觀點的:我們,包括古代人不認為有某些殘疾的人是畸形,例如瘸子、聾子或瞎子,雖然他們在生理上或形體上有這樣或那樣的毛病,和正常人不一樣,但他們不是畸形。為什么?因為他們在法律上都有確定的地位,他們雖然不符合自然的規(guī)律,但是法律預見到了這種現象,法律在處理他們的時候沒有根本的困難。然而,畸形則是法律的極限,畸形在法律之外,是法律所沒有預見到的, 因此這個自然的混亂引起了法律的混亂。一個雙體人,或者陰陽同體的人嚴重地違背了法律,法律無法容納這些罕見的現象,然而,雖然是違法(可以說是原始天然狀態(tài)下的違法), 但它在法律那一邊卻沒有引起法律的回應……它即使完全違反了法律,也使法律悄然無息;螌Ψ商岢隽嗽S多令人難以解決的問題,例如,對宗教法來說,是否應當為一個有人的身體和動物的腦袋,或者有動物的身體和人的腦袋的個體進行洗禮,這類問題在教會中引起許多沒有任何最終結果的爭論。對世俗法律來說,畸形同樣使法律陷入困境,曾經有兩個連體兄弟,其中一個犯了罪,問題是如果處死一個,另一個也會死掉,如果讓那個無辜的活著,就必須讓另一個也活著。這樣,畸形人就被當作對社會的某種威脅分離成一個單獨的范疇。后來人們對畸形生理的關注變成對畸形行為的關注,精神病學把這種行為編碼為社會的危險。
第二種人,需要改造的人出現在17 世紀和18 世紀。如果說畸形人的參照范圍是自然和社會這樣宏觀的背景,那么需要改造的人的參照背景則小得多,他出現在權力的紀律裝置發(fā)揮作用的地方:家庭、車間、街道、教堂、警察局等。當17 世紀和18 世紀資本主義發(fā)展起來的時候,人們需要用紀律對個人從肉體、行為和能力上加以訓練,以使他們符合經濟的需要,這時,某些桀驁不馴的人顯現出來,他們不服從管教,拒絕紀律的要求。最后,他們被紀律或改造機關宣布為不可改造的人(individu incorrigeable),然而,面對不可改造的人所采取的措施就是進行改造,這個悖論使權力機關把不可改造的人或需要改造的人納入不正常的人的范疇。但是?聦@個問題并沒有深入地繼續(xù)研究下去,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
第三種人,手淫的兒童,這是?铝硪粋重點分析的對象。對兒童手淫的重視出現得很晚,但是其前史卻很長。隨著基督教懺悔技術的不斷變化以及神學院的出現,手淫的問題逐漸顯現出來。在18 世紀,反手淫的運動從英國發(fā)端,接著是德國,然后在法國和其他歐洲國家發(fā)展起來,而且這場運動所針對的兒童都是資產階級或者說中上層社會家庭中的兒童。對于當時的社會和醫(yī)學來說,兒童的手淫并不是一個道德問題, 而主要是一個生理學和醫(yī)學的問題。兒童的手淫會導致一系列的疾。喊A病、衰竭、腦炎、陽痿,直至死亡。換一種說法, 如果一個人在童年時曾經手淫,那么他在成年以后所得的一切疾病都可能是童年時手淫的結果。手淫成了對兒童自己、對家庭、對社會的最大威脅,危及整個國家和民族的生存。于是, 反手淫的運動通過社會運動在家庭中展開,并且通過醫(yī)學的介入,使家庭完成了一個醫(yī)學化過程。從此,醫(yī)學知識和權力開始把家庭作為自己運轉的領地。在這里值得注意的是,?聦碜择R爾庫塞的壓抑理論進行了批評,根據壓抑理論,人的身體本來是快樂的器官(organe de plaisir),社會為了工業(yè)化生產的需要對人的快樂的身體進行壓抑,從而把他訓練成為性能的工具(instrument de performance)。針對這種理論,?绿岢隽藘牲c反駁。第一,為什么對性的壓抑僅僅只針對兒童的手淫,而不是針對真正有勞動力的成人的性呢?第二,為什么僅僅針對資產階級家庭的孩子,而不是針對所有的兒童呢?其實,?略谙乱荒甓让麨椤侗仨毐Pl(wèi)社會》的課程中,提出了對整個性壓抑假說的經濟學理論的批評,如果說對性的壓抑可以提高工人的勞動力,符合經濟利益的要求,那么同樣,宣揚性、鼓勵性,會導致更多廉價勞動力的產生,降低生產成本。因此,?路磳@種推理性的整體理論,而要在權力具體的運行中尋找歷史的真實面目。
實際上,?抡J為真正重要的不是兒童的性,而是對兒童的性進行干預的權力系統(tǒng),這個系統(tǒng)制造出兒童手淫的神話, 通過這個神話對兒童的身體和家庭的組織進行投資和干預。也就是說,在建構手淫兒童的危險的時候,真正的賭注不是兒童的身體,而是家庭的組織,是家庭的醫(yī)學化,是醫(yī)學和精神病學的權力和知識在家庭中的運轉。在這一過程中,醫(yī)學和精神病學都擴張了它們的勢力范圍,獲取了新的對象和新的知 識。這三種人在19 世紀終于合流了,他們被建構為不正常的人,這種人是法律、教育、醫(yī)學,尤其是精神病學的知識和權力的對象,這些機構共同承擔起保衛(wèi)社會的責任,對付來自不正常的人的危險。這是一種新種族主義,與傳統(tǒng)的種族主義不同,受歧視和隔離的對象不是在血統(tǒng)上被貶低的人,而是在精神上、在生理上被貶低的人。而納粹主義所做的不過是把這兩種種族主義結合起來。所以我們看到,在20 世紀30 年代到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時的德國,受到歧視和虐待的不僅僅是猶太人,還有各式各樣不正常的人:畸形人、同性戀者、殘疾人、精神病人,等等。
在這本書中,我們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乱灰载炛呐芯,對現存秩序和知識體系的質疑。實際上,不正常的人并沒有因為納粹的失敗而銷聲匿跡,他仍然是一系列權力技術和知識的對象。當精神病醫(yī)生出現在法庭上做鑒定時,在細致入微的分析之中,歷史發(fā)展中的動力和各方面的戰(zhàn)略就逐漸清晰地還原在我們面前。?滤龅,與其說是建立學科史的體系,不如說是制造譜系學的碎片。a 因此,我們看到, ?路椒ㄗ畲蟮奶攸c不是雄心勃勃地建立一種分析歷史的新方法,而是一種小心翼翼的自我控制、自我約束。這種自律使他與建構性的、體系化的思想保持距離,從而能夠盡可能地站在邊緣對中心發(fā)動批判。
然而,?碌乃枷胍膊⒉豢偸菬o懈可擊,其分析有時候也會讓人產生疑慮。比如說,關于權力的控制,?绿岢隽藘煞N模式,即麻風病模式和鼠疫模式,前者是排斥的模式,后者則是容納的模式。在中世紀,人們把麻風病人驅逐出生活的共同體,對于他們的基本反應是排斥。在17 世紀以前對乞丐、流浪漢、游手好閑的人,當時所采取的措施同樣也是驅逐和排斥。然而,對付鼠疫的方法則完全不同,人們并不進行驅逐和排斥,而是對鼠疫流行的城市進行嚴格的分區(qū)控制, 一個龐大的金字塔形的權力結構把監(jiān)視的目光落到每一個人的頭上,這種權力運作模式基本上是18 世紀以后西方社會權力運作的基本模式。?略谔岢龊头治鲞@兩種模式的時候,竭力不提及采用這兩種權力模式的原因,盡可能把它們當作偶然的現象,當作權力發(fā)展史中的一次斷裂,但是,如果仔細看一看麻風病和鼠疫這兩種傳染病的根本不同,我們也許就可以弄明白為什么針對它們所采取的措施完全不同。實際上,麻風病是一種慢性傳染病,得病的人通常還有相當長的壽命,而鼠疫是一種烈性的傳染病,得病的人會馬上死掉,而且鼠疫傳染具有暴發(fā)性和時間持續(xù)短的特征。因此我們看到,至少針對麻風病人來說,進行分區(qū)控制是根本不可能的,幾十年上百年的分區(qū)控制根本沒有實現的可能性;而對于鼠疫來說,排斥則毫無意義,染上鼠疫基本上就意味著死亡,自然本身這時已經在染鼠疫的人和沒有染上的人之間進行了絕對的劃分。我們看到,被?录右詫φ盏膬煞N模式其實是不對稱的,在對麻風病的控制中,被驅逐和排斥的是麻風病人,而在對鼠疫的控制中,被監(jiān)視的重點是健康人或者說是有可能染病的健康人,實際上,一旦發(fā)現染病的人,那么就必須介入,也就是說把病人和健康人隔離。因此,我們看到這兩種權力運作模式不像?滤枋龅哪菢,是一種截然對立的根本的斷裂。相反,我們可以在疾病本身中尋找到某種原因。當然,?驴梢赞q解說,他所堅持的方法就是外部分析,不理睬任何內部的邏輯。雖然如此,這么一個如此簡單就能找到的原因,被?掠幸獾睾雎,不能不削弱其分析的說服力。
總的來說,?聦嗔Φ睦斫夂臀覀冊瓉淼睦斫夥绞绞墙厝徊煌,權力是自在自為的,它并不為了什么,也不是另一種利益的工具,權力,它就在那里,作用在你的身體之上。我們只有充分地理解權力,才能盡可能地擺脫它的桎梏,獲得自由和解放。
錢翰
米歇爾?拢1926年10月15日-1984年6月25日),法國哲學家和歷史學家。他對文學評論及其理論、哲學、批評理論、歷史學、科學史(尤其醫(yī)學史)、批評教育學和知識社會學有很大的影響。
1 譯者的話 不正常的人的譜系
1 前言
3 1975 年1 月8 日
刑事精神病學鑒定它屬于何種話語?真理話語和使人發(fā)笑的話語18 世紀刑法中的法定證據改革者內心確信原則減輕情節(jié)真理與正義之間的關系權力機制中的怪誕犯罪的心理學倫理對偶鑒定指出個人如何在犯罪之前就表現出會這樣犯罪規(guī)范化權力的出現
38 1975 年1 月15 日
瘋癲與犯罪邪惡與純潔危險的人精神病學鑒定人只可能是于布王式人物精神病學的認識論水準與它在法醫(yī)鑒定中的退化醫(yī)學權力與司法權力之間爭端的結束鑒定與不正常的人 對退化概念的批評對麻風病人的排斥與對鼠疫病人的容納權力的積極技術(technologies positives) 的發(fā)明符合規(guī)范的人和病態(tài)的人(pathologique)
68 1975年1月22日
三個形象構建了不正常的領域:畸形人;需要改造的個人;手淫的兒童性器官畸形的人使畸形人和性心理不正常的人相通三種形象的發(fā)展史這三種形象歷史重要性的翻轉畸形人的法律概念關于畸形人的神圣的胚胎學和法律生物理論連體兄弟陰陽人(hermaphrodite): 次要的情況瑪麗· 勒瑪爾西斯(Marie lemarcis) 事件安娜·葛朗讓(anne grandjean)事件
101 1975年1月29日
道德的畸形古典法律中的犯罪酷刑的宏大場景權力機制的轉變懲罰權力儀式性運用的消失論犯罪的病理學本質政治畸形畸形的夫婦:路易十六和瑪麗安托瓦內特(Marieantoinette)雅各賓派(暴政)和反雅各賓派(起義的人民)文學中的畸形亂倫和吃人
137 1975年2月5日
吃人妖魔的國家從畸形到不正常的人犯罪精神病學的三個奠基的大畸形圍繞缺乏利益這個概念的醫(yī)學權力和司法權力制度化的精神病學作為公共衛(wèi)生的專門化分支和社會保護的特殊領域瘋癲被編碼為社會危險無理由的犯罪和精神病學創(chuàng)立的歷程昂里埃特·科尼耶案件本能的發(fā)現
172 1975年2月12日
本能作為無利益和無法懲罰的犯罪的可理解性框架從本能的問題化出發(fā),精神病學知識和權力的擴張1838 年的法律以及精神病學在公共安全領域中要求扮演的角色精神病學和行政的控制,家庭對精神病學的要求,在個人之間建立精神病學政治的區(qū)分器自覺和不自覺,本能和自動性的軸線癥狀學領域的爆發(fā)精神病學成為關于不正常的人的科學和技術不正常的人:一個重大的干預領域
209 1975年2月19日
不正常這個領域被性的問題穿越基督教過去的坦白(aveu)儀式從事先規(guī)定的懺悔到贖罪的圣事教士守則的發(fā)展路易·阿貝爾(louis Habert)的贖罪圣事的實踐以及夏爾·博羅梅奧(Charles Borromée) 的對懺悔導師的指示從懺悔到精神指導生活在懺悔中的雙重話語過濾器特倫托公會議(concile de Trente)之后的坦白第六條戒律:皮埃爾·米拉爾(Pierre Milhard) 和路易·阿貝爾的提問模式在贖罪和精神實踐內部出現快樂的和欲望的肉體
252 1975年2月26日
新的審查程序:把身體貶低為肉體,并通過肉體使身體產生犯罪感良心指導,天主教神秘主義的發(fā)展和著魔(possession)現象著魔和巫術之間的區(qū)分魯頓(loudun)的著魔驚厥作為著魔的女人身體中的戰(zhàn)斗的可見的和形體的形式著魔者的問題及其驚厥沒有被納入疾病的歷史反驚厥:懺悔和良心指導的風格的調整;向醫(yī)學的求助;向17 世紀的紀律和教育系統(tǒng)的求助驚厥作為精神疾病的神經病學的模式
292 1975年3月5日
在關于肉體的基督教話語和性心理病理學之間的手淫問題手淫體質化(somatisation)的三種形式童年被指定承擔病理學的責任青春期以前的手淫和成人的誘惑:來自外部的過錯家庭空間和控制的新組織:取消中介,家長的身體直接作用于兒童的身體家庭文化的變遷新家庭的醫(yī)學化和兒童向基督教的懺悔技術的繼承者醫(yī)生進行坦白為了防止手淫而采用的固定肢體的方法, 對兒童造成的醫(yī)學折磨單細胞家庭(famille cellulaire)的建構,它負責兒童的身體和生活 自然教育和國家教育
336 1975 年3 月12 日
使關于亂倫的精神分析理論(危險來自兒童的欲望) 被市民家庭接受的東西城市無產階級的規(guī)范化和工人家庭的最優(yōu)化安排(危險來自父親和兄弟) 兩種亂倫理論不正常的人的既往史:精神病學 法律的結合和精神病學家庭的結合關于性的提問方式和針對其不規(guī)則的分析本能和性的孿生理論作為精神病學的認識論政治任務在性心理病理學的源頭(海因里希· 卡恩)從本能和性幻想的歷史出發(fā)的瘋癲的病因學士兵貝爾特朗(Bertrand)事件
369 1975 年3 月19 日
一個混合的形象:畸形、手淫者和無法被教育規(guī)范體系接受的人夏爾· 茹伊(Charles Rouy)事件和與新的控制和權力系統(tǒng)連接在一起的家庭兒童作為精神病學知識和權力普遍化的歷史條件幼兒的精神病學化和一種關于正常和不正常行為的科學的建構19世紀下半葉的精神病學理論的宏大建構精神病學和種族主義;精神病學和保衛(wèi)社會
409 課程概要
419 授課情況簡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