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以來,六安市城東地區(qū)先后清理發(fā)掘了一批戰(zhàn)國至唐宋時期的古墓葬,出土了銅鐵、玉石、陶瓷及漆木器數(shù)以千計,其中單銅鏡就有400多面。出土的銅鏡不僅數(shù)量多,而且時代跨度大,發(fā)展演變規(guī)律清楚!读渤鐾零~鏡》就是在此基礎上編輯而成的。收錄的這些銅鏡時代從戰(zhàn)國到清代,分別收藏于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六安市文物局、皖西博物館、壽縣博物館和霍邱、金寨、霍山、舒城縣文物管理所。
我們說“標準”,有兩個意思。一是不自覺的,一是自覺的。不自覺的是我們接受的傳統(tǒng)的種種標準。我們應用這些標準衡量種種事物種種人,但是對這些標準本身并不懷疑,并不衡量,只照樣接受下來,作為生活的方便。自覺的是我們修正了的傳統(tǒng)的種種標準,以及采用的外來的種種標準。這種種自覺的標準,在開始出現(xiàn)的時候大概多少經(jīng)過我們的衡量;而這種衡量是配合著生活的需要的。本文只稱不自覺的種種標準為“標準”,改稱種種自覺的標準為“尺度”,來顯示這兩者的分別。“標準”原也離不了尺度,但尺度似乎不像標準那樣固定;近來常說“放寬尺度”,既然可以“放寬”,就不是固定的了。這種“標準”和“尺度”的分別,在一個變得快的時代最容易覺得出:在道德方面在學術方面如此,在文學方面也如此。
中國傳統(tǒng)的文學以詩文為正宗,大多數(shù)出于士大夫之手。士大夫配合君主掌握著政權。做了官是大夫,沒有做官是士;士是候補的大夫。君主士大夫合為一個封建集團,他們的利害是共同的。這個集團的傳統(tǒng)的文學標準,大概可用“儒雅風流”一語來代表。載道或言志的文學以“儒雅”為標準,緣情與隱逸的文學以“風流”為標準。有的人“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表現(xiàn)這種情志的是載道或言志。這個得有“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的抱負,得有“怨而不怒”、“溫柔敦厚”的涵養(yǎng),得用“熔經(jīng)鑄史”、“含英咀華”的語言。這就是“儒雅”的標準。有的人縱情于醇酒婦人,或寄情于田園山水,表現(xiàn)這種種情志的是緣情或隱逸之風。這個得有“妙賞”、“深情”和“玄心”,也得用“含英咀華”的語言。這就是“風流”的標準。(關于“風流”的解釋,用馮友蘭先生語,見《論風流》一文中。)
在現(xiàn)階段看整個的傳統(tǒng)的文學,我們可以說“儒雅風流”是標準。但是看歷代文學的發(fā)展,中間還有許多變化。即如詩本是“言志”的,陸機卻說“詩緣情而綺靡”!把灾尽逼鋵嵕褪恰拜d道”,與“緣情”大不相同。陸機實在是用了新的尺度!霸娧灾尽边@一個語在開始出現(xiàn)的時候,原也是一種尺度;后來得到公認而流傳,就成為一種標準。說陸機用了新的尺度,是對“詩言志”那個舊尺度而言。這個新尺度后來也得到公認而流傳,成為又一種標準。又如南朝文學的求新,后來文學的復古,其實都是在變化,在變化的時候也都是用著新的尺度。固然這種新尺度大致只伸縮于“儒雅”和“風流”兩種標準之間,但是每回伸縮的長短不同,疏密不同,各有各的特色。文學史的擴展從這種種尺度里見出。
這種尺度表現(xiàn)在文論和選集里,也就是表現(xiàn)在文學批評里。中國的文學批評以各種形式出現(xiàn)。魏文帝的《論文》是在一般學術的批評的《典論》里,陸機《文賦》也許可以說是獨立的文學批評的創(chuàng)始,他將“文”作為一個獨立的課題來討論。此后有了選集,這里面分別體類,敘述源流,指點得失,都是批評的工作。又有了《文心雕龍》和《詩品》兩部批評專著。還有史書的文學傳論,別集的序跋和別集中的書信。這些都是比較有系統(tǒng)的文學批評,各有各的尺度。這些尺度有的依據(jù)著“儒雅”那個標準,結果就是復古的文學,有的依據(jù)著“風流”那個標準,結果就是標新的文學。但是所謂復古,其實也還是求變化求新異。韓愈提倡古文,卻主張務去陳言,戛戛獨造,是最顯著的例子。古文運動從獨造新語上最見出成績來。胡適之先生說文學革命都從文字或文體的解放開始,是有道理的,因為這里最容易見出改變了的尺度,F(xiàn)代語體文學是標新的,不是復古的,卻也可以說是從文字或文體的解放開始,就從這語體上,分明的看出我們的新尺度。
這種語體文學的尺度,如一般人所公認,大部分是受了外國的影響,就是依據(jù)著種種外國的標準。但是我們的文學史中原也有這樣一股支流,和那正宗的或主流的文學由分而合的相配而行。明代的公安派和競陵派自然是這支流的一段,但這支流的淵源很古久,截取這一段來說是不正確的。漢以前我們的言和文比較接近,即使不能說是一致。從孔子“有教無類”起,教育漸漸開放給平民,受教育的漸漸多起來。這種受了教育的人也稱為“士”,可是跟從前貴族的士不同,這些只是些“讀書人”。士的增多影響了語言和文體,話要說得明白,說得詳細,當時的著述是說話的紀錄,自然也是這樣。這里面該有平民語調的參入,雖然我們不能確切的指出。漢代辭賦發(fā)達,主要的作為宮廷文學;后來變?yōu)檫h于說話的駢儷的體制,士大夫就通用這種體制?墒橇硪环矫妫螝v了通都大邑、名山大川的司馬遷,卻還用那近乎說話的文體作《史記》,古里古怪的揚雄跟《問孔》、《刺孟》的王充,也還用這種文體作《法言》和《論衡》,而樂府詩來自民間,不用問更近于說話?梢娺@種文體是廢不掉的。就是駢儷文盛行的時代,也還有《世說新語》,記錄那時代的說話。到了唐代的韓愈,提倡“氣盛言宜”的古文,“氣盛言宜”就是說話的調子;至少是近于說話的調子;還有語錄和筆記,起于唐而盛于宋;還有來自民間的詞,這些也都用著說話或近于說話的調子。東漢以來逐漸建立起來的門閥,到了唐代中葉垮了臺,“尋常百姓”的士又增多起來,加上宋代印刷和教育的發(fā)達,所以那種詳明如話的文體就大大的發(fā)達了。到了元明兩代,又有了戲曲和小說,更是以說話體就是語體為主。公安派競陵派接受了這股支派,努力想將它變成主流,但是這一個嘗試失敗了。直到現(xiàn)代,一個新的嘗試才完成了語體文學,新文學,也就是現(xiàn)代文學。
從以上一段語體文學發(fā)展的簡史里可以看出種種伸縮的尺度。這些尺度大體上固然不出乎“儒雅”和“風流”那兩個標準,可是像語錄和筆記,有些恐怕只夠“儒”而不夠“雅”,有些恐怕既不夠“儒”也不夠“雅”,不夠“雅”因為用俗語或近乎俗語,不夠“儒”因為只是一些細事,無關德教,也與風流不相干。漢樂府跟《世說新語》也用俗語,雖然現(xiàn)在已將那些俗語看作了古典。戲曲和小說有的別忠奸,寓勸懲,敘風流,固然夠得上標準,有的卻不夠儒雅,不算風流。在過去的文學傳統(tǒng)里,這兩種本沒有地位,所謂不在話下。不過我們現(xiàn)在得給這些不夠格的分別來個交代。我們說戲曲和小說可以見人情物理,這可以叫做“觀風”的尺度。《禮記》里說詩可以“觀民風”。可以觀風,也就拐了彎兒達到了“儒雅”那個標準。戲曲和小說不但可以觀民風,還可以觀士風,而觀風就是寫實,就是反映社會,反映時代。這是社會的描寫,時代的紀錄。在我們看來,用不著再繞到“儒雅”那個標準之下,就足夠存在的理由了。那些無關政教也不算風流的筆記,也可以這么看。這個“人情物理”或“觀風”的尺度原是依據(jù)了“儒雅”那個標準定出來的,可是唐代中葉以后,這個尺度似乎已經(jīng)暗地里獨立運用,這已經(jīng)不是上德化下的尺度而是下情上達的尺度了。人民參加著定了這個尺度,而俗語的參入文學,正與這個尺度配合著。
說是人民參加著訂定文學的尺度,如上文所提到的,該起于春秋末年貴族漸漸沒落平民漸漸興起的時候。這些受了教育的平民加入了統(tǒng)治集團,多少還帶著他們的情感和語言。這種新的士流日漸增加,自然就影響了文化的面目乃至精神。漢樂府的搜集與流行,就在這樣氛圍之中。韓詩解《伐木》一篇說到“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正是“人情物理”,正是“觀風”,這說明了三百篇詩的一些詩,也說明了樂府里的一些詩。“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自然周代的貴族也會如此的,可是這兩句話帶著濃重的平民的色彩,配合著語言的通俗,尤其可以見出。這就是前面說的“參加”,這參加倒是不自覺的。但那“人情物理”或“觀風”的尺度的訂定卻是自覺的。漢以來的社會是士民對立,同時也是士民流通。《世說新語》里記錄一些俗語,取其自然。在“風流”的標準下,一般的固然以“含英咀華”的語言為主,但是到了這時代稍加改變,取了“自然”這個尺度,也不足為怪的。
唐代中葉以后,士民間的流通更自由了,士人是更多了。于是乎“人情物理”的著作也更多。元代蒙古人壓迫漢人,士大夫的地位降低下去。真正領導文壇的是一些吏人以及“書會先生”。他們依據(jù)了“人情物理”的尺度作了許多戲曲。明代士大夫的地位高了些,但是還在暴君壓制之下。他們這時卻恢復了文壇的領導權,他們可也在作戲曲,并且在提倡小說,作小說了。公安派、競陵派就是受了這種風氣的影響而形成的。清代士大夫的地位又高了些,但是又在外族統(tǒng)治之下,還不能恢復元代以前的地位。他們也在作戲曲和小說,可是戲曲和小說始終還是小道,不能跟詩文并列為正宗!叭饲槲锢怼边是一種尺度,不能成為標準。但是平民對文學的影響確乎漸漸在擴大。原來士民的對立并不是嚴格的。尤其在文學上,平民所表現(xiàn)的生活還是以他們所“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的士大夫生活為標準。他們受自己的生活折磨夠了,只慕羨著士大夫的生活,可叉只能耐著苦羨慕著,不知道怎樣用行動去爭取,至多是表現(xiàn)在他們的文學就是民間文學里;低級趣味是免不了的,但那時他們的理想是爬上高處去。這樣,士大夫的文學接受他們的影響,也算是個順勢。雖然“人情物理”和“通俗”到清代還沒有成為標準,可是“自然”這尺度從晉代以來已漸漸成為一種標準。這究竟顯出了人民的力量。
大清帝國改了中華民國,新文化運動、新文學運動配合著“五四運動”劃出了一個新時代。大家擁戴的是“德先生”和“賽先生”,就是民主與科學。但是實際上做到的是打倒禮教也就是反封建的工作。反封建解放了個人,也發(fā)現(xiàn)了民眾,于是乎有了個人主義和人道主義;前者是實踐,后者還是理論。這里得指出在那個階段上,我們是接受了種種外國標準,而向現(xiàn)代化進行著。這時的社會已經(jīng)不是士民的對立,而是封建的軍閥官僚和人民的對立。從清末開設學校,受教育的人大量增多。士或讀書人漸漸變了質,到這時一部分成為軍閥和官僚的幫閑,大部分卻成了游離的知識階級。知識階級從軍閥和官僚獨立,卻還不能跟民眾聯(lián)合起來,所以是游離著。這里面大部分是青年學生。這時候的文學是語體文學,開始似乎是應用著“人情物理”、“通俗”那兩個尺度以及“自然”那個標準。然而“人情物理”變了質,成為“打倒禮教”就是“反封建”也就是“個人主義”這個標準,“通俗”和“自然”也讓步給那“歐化”的新尺度:這“歐化”的尺度后來并且也成了標準。用歐化的語言表現(xiàn)個人主義,順帶著人道主義,是這時期知識階級向著現(xiàn)代化的路。
五卅運動接著國民革命,發(fā)展了反帝國主義運動,于是“反帝國主義”也成了文學的一種尺度。抗戰(zhàn)起來了,“抗戰(zhàn)”立即成了一切的標準,文學自然也在其中。勝利卻帶來了一個動亂時代,民主運動發(fā)展,“民主”成了廣大應用的尺度,文學也在其中。這時候知識階級漸漸走近了民眾,“人道主義”那個尺度變成為“社會主義”的尺度,“自然”又調劑著“歐化”,這樣與“民主”配合起來。但是實際上做到的還只是暴露丑惡和斗爭丑惡。這是向著新社會發(fā)腳的路。受教育的越來越多,這條路上的人也將越來越多,文學終于要配合上那新的“民主”的尺度向前邁進的。大概文學的標準和尺度的變換,都與生活配合著,采用外國的標準也如此。表面上好像只是求新,其實求新是為了生活的高度、深度或廣度。社會上存在著特權階級的時候,他們只見到高度和深度;特權階級垮臺以后,才能見到廣度。從前有所謂雅俗之分,現(xiàn)在也還有低級趣味,就是從高度、深度來比較的。可是現(xiàn)在漸漸強調廣度,去配合著高度、深度,普及同時也提高,這才是新的“民主”的尺度。要使這新尺度成為文學的新標準,還有待于我們自覺的努力。
概述
圖版
001 蟠螭紋鏡 戰(zhàn)國
002 蟠螭紋鏡 戰(zhàn)國
003 蟠螭紋鏡 戰(zhàn)國
004 蟠螭紋鏡 戰(zhàn)國
005 蟠螭紋鏡 戰(zhàn)國
006 蟠螭菱紋鏡 戰(zhàn)國
007 蟠螭菱紋鏡 戰(zhàn)國
008 蟠螭菱紋鏡 戰(zhàn)國
009 蟠螭菱紋鏡 戰(zhàn)國
010 蟠螭菱紋鏡 戰(zhàn)國
011 蟠虺紋鏡 戰(zhàn)國
012 四山紋鏡 戰(zhàn)國
013 四山紋鏡 戰(zhàn)國
014 四山紋鏡 戰(zhàn)國
015 四山紋鏡 戰(zhàn)國
016 五山紋鏡 戰(zhàn)國
017 四葉紋鏡 戰(zhàn)國
018 四龍紋鏡 戰(zhàn)國
019 龍虎紋鏡 戰(zhàn)國
020 鳥紋鏡 戰(zhàn)國
021 弦紋鏡 戰(zhàn)國
022 重菱紋鏡 戰(zhàn)國
023 四乳四虺紋鏡 西漢
024 四乳四虺紋鏡 西漢
025 四乳四虺紋鏡 西漢
026 四乳四虺紋鏡 西漢
027 四乳四虺紋鏡 西漢
028 四乳四虺紋鏡 西漢
029 四乳四虺紋鏡 西漢
030 四乳四神紋鏡 西漢
031 四乳四神紋鏡 西漢
032 四乳禽獸紋鏡 西漢
033 四乳鳥紋鏡 西漢
034 “得相思”銘蟠螭博局紋鏡 西漢
035 “大樂貴富”銘蟠螭博局紋鏡 西漢
036 蟠螭紋銘文鏡 西漢
037 蟠螭紋鏡 西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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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