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給你看一把塵土里的恐懼”——王十月
未來更加孤獨,人類還會彼此需要嗎?
世界早已是被改變過的*極結局,時間這匹破布,披上就足以取暖。
魯迅文學獎得主的燒腦科幻,一本未來愛情指南
如果愛情在前世,相遇在今生;
如果時間不是一條線,空間是層層虛擬;
如果生是一串代碼的創(chuàng)造,死是永生的變體;
如果一切經歷都是幻覺,一切結果都是想象;
如果未來主宰今天,思維主宰世界;
那么我們還會相愛嗎?
五個故事,帶你進入代碼世界,開始時空旅行,進入平行宇宙,感受人工智能,陷入人性黑洞……
世界離奇,人生曼妙,五個故事,帶你走到時間的盡頭,世界的邊緣,人性的黑洞,感受未來現實主義的魔幻與神奇……
后記
2017年,我決定寫科幻小說。
在這之前,我被定義為現實主義作家。我寫下的大多數作品,是近三十年來普通打工者的生活。我的長篇小說《無碑》,因此被稱為一部“無限接近真相的小說!绷硪徊棵鑼懘蚬ふ呱畹拈L篇小說《收腳印的人》被認為是“以反先鋒的姿態(tài)抵達先鋒的境界”,“是70后一代一個重要的發(fā)端”。按道理,寫打工者的生活,我有著豐富的生活積累,也更容易獲得好評。但我還是決心放下這種勢頭,開始寫科幻小說。
不是心血來潮,是我多年的夢。在2008年寫下《無碑》之前,我已經寫了一部科幻小說,寫到十萬字時,因故放下,一放就是十年。
我出生在長江南岸的湖北荊州,巫鬼文化是荊楚文化的核心。
我從小就在這種神秘的文化氛轉里長大。小時候,經常有人傳說誰家母豬生了一頭象,某地女人產下一盆青蛙,某人夜行時遇上了鬼。家里孩子夜哭,會請巫師書寫“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個夜哭郎,過路君子念一念,一覺睡到大天亮”貼在路邊。我們認為貓是通靈的,貓死之后,要將其尸體掛在高高的樹梢任風吹雨淋日曬,漸漸回歸天地。
荊楚的夏天特別熱,在我的童年時,農村還沒有通上電,夏夜家家都在稻場上搭了床鋪睡覺。滿天的星斗,清淺的銀河,月亮里的吳剛和搗藥的玉兔,后悔偷吃了靈藥的嫦娥。經常能看到流星劃過天空。
長輩們說,流星劃過,是有人死了。
流星從哪里來?到哪里去?
銀河里有多少星星?
那些星星上也有人類嗎?
有時會看到一團火從天而降,眼見著就落在了離家不遠的地方,第二天去尋,什么也尋不著。我的童年的大多數夏夜,就這樣睡在星空下。
然而,除了神話傳說,沒有人能告訴我,天河中發(fā)生了什么。那遙遠的星空里究竟有什么。我開始做夢。常年做相同的夢,夢見有一根繩索,從地上伸向無限遙遠的天空,我是一只螞蟻,我的任務是順著那根繩索朝前爬行,可是每次要么是繩索斷了,要么,我沒有爬到盡頭就醒了。為什么我總是重復做這樣的夢?我求助過弗洛伊德,求助過榮格,求助過周公解夢。求助過給我上課的心理學教授。
無解;蛘哒f,沒有讓我信服的解。或許我來自遙遠的外星。我在夢里,渴望回到故鄉(xiāng)的星球?十五歲時,我在一本雜志上,讀到兩句詩。
想起我時就想起我,像想起春天里的一個夢。
忘記我時就忘記我,像忘記夏夜里的一顆星。
記不清這兩句詩是誰寫的,詩卻記了三十年。
這兩句詩感動了我。在童年的夏夜,我見過無數的星,永恒在天際的,一閃而過的,化著了火把落到了地上的。我想,文學的種子,就在那時種在我的心底。遠方的天空是那樣美麗而神秘,而我無法觸摸,也對她一無所知。
童年的我,開始了莫明的憂傷,沉默少言。
1986年,一件事,改變了我。我不記得那個具體的日子了,那個晚上,和往常一樣,我和我哥,還有鄰居,坐在門前的黑暗中聊天。沒有月亮,只有星光。突然間,黑夜變亮了,亮得如同滿月,天地間被一層銀色的光芒籠罩著。不知是誰先發(fā)現了,在西邊的天際,有一顆星在變大,變大,越來越大,從一豆星光,變得大如拳頭,地上被照得雪亮。所有的人都呆了。村子在沸騰。有老人突然就跪下了,沖著那越變越亮的星磕頭,嘴里念念有詞。星光持續(xù)了足有十分鐘,然后漸漸暗淡下去,星星變小了,變小了,一星如豆,然后消逝。老人說,這是玉皇大帝開了南天門,這時下跪許下的愿望都能實現。我那時已經上初中,不信玉皇大帝開南天門之說,更不相信許下的愿為實現?墒,無法解釋看到的是什么。哥哥說這是UFO。第二天到學校,許多同學都在談論那顆星。從那時起,我開始對有關UFO的書著迷,對一切人類未知的現象著迷。那時的鄉(xiāng)村,能找到的書十分有限,我一直相信,我在1986年經歷的是一起UFO目擊事件。我多次對人說起過這次目擊。許多許多年后,我讀到了《萬物簡史》,知道了人類有記載的兩次肉眼可見的超新星爆炸,其中一起就在1986年。我才知道,我當時看到的不是UFO,而是超新星大爆炸。
2005年,我在湖北武漢一家公司工作。公司的老板徐工,是中科院武漢物理研究所的研究員,徐工患有尿毒癥,做過腎移植手術,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對我們這些下屬特別好,像對自己的孩子。他給我講了許多物理學的知識,也推薦我看在當時比較冷門的有關宇宙的書。我因此知道了宇宙大爆炸,知道了平行宇宙理,當然,最讓我著迷的是量子物理對世界的描述。當時的我,對一切未知的事物,幾乎到了癡迷的程度。
成為作家后,我對現實的關注,遠遠超過了對未知世界的關注。我認為,作家要有勇氣、有智慧面對我們這個時代最主要的問題。這些年來,科技的飛速發(fā)展,大數據,人工智能,VR,這一切帶來的改變,必將成為我們這個時代最主要的問題。
我聽一個從事生物工程的朋友說,人類實現永生,已經不再是不可能的夢想,不久的將來,我們的身體里將穿行著無數的納米機器人,它們隨時修復人體老去的細胞,清除我們身體里的病毒,人類的壽命,在不久的將來,將延長至一千年、一萬年,甚至更久。未來,人類將是人機合一的新物種。當然,納米機器人植入手術,將是昂貴的手術。我關心的,不是人類是否可以活上一千年、一萬年,甚至永生,而是,如果有了這樣技術,一定會有大量人付不起這昂貴的手術費。就像今天,并不是每個人都能享受科技發(fā)展帶來的所有益處。那么,誰能永生,誰不能永生,就成了問題。永生人和不能永生的人,將成為兩個不同的物種,他們之間,也必然會產生問題。還有,如果真的人類永生,我們將如何面對這漫長無盡的生命?我們真的會快樂嗎?人生的終極意義是什么?
如果末日無期?
這個問題開始糾纏著我。于是,我計劃寫下一部書,書名就叫《如果末日無期》。這個問題只是一個抓手,借由問題,我針對當下正在迅速發(fā)展的前沿科技,提出了一系列問題。我們正在面臨的,或者即將面臨的。我基于中國神話、傳說、道家、佛家、量子力學,人擇原理,在小說中建立了自己的宇宙模型:沿著莫比烏斯時間帶分布的元世界、子世界、〇世界。并由無限多的莫比烏斯時間帶,組合成多維的莫比烏斯時間帶。我還提出了人類將來進化的終極形態(tài),是脫離肉身,脫離一切外在的束縛,僅以意識存在。并假設所謂宇宙常數,暗能量,實際是就是進化成為了純意識的人類。我讓人物在我的宇宙模型里自由發(fā)展,我只是觀察者,記錄他們的生存。
我將這部書,稱之為“未來現實主義”。
我不知道這部書是成功還是失敗,我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回答我童年面對星空時的疑惑。我不知道人死之后究竟是什么,不清楚在另一重宇宙,或者四維、五維、直至十一維的空間里發(fā)生了什么。于現實而言,我的存在,不過是夏夜天際一閃而過的流星。也許,這部書,能讓我的生命存在得到延續(xù)。許多年后,也許有人會因此而想起我,認為我預言了他們的生活。但是不管人類如何進化,時間如何扭曲,不管是在三維世界,還是十一維的世界,我讓小說的結尾,落腳在最樸素的情感,愛。用那兩句我喜歡的詩結尾:
忘記我時就忘記我,像忘記春天里的一個夢。
想起我時就想起我,像想起夏夜里的一顆星。
2018年5月19日于魯迅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