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人生與十六歲的隨想劉緒源我讀過秦文君許多作品，也許，在這位多產(chǎn)作家的眾多的作品中，真正使我折服的，就是這部長篇處女作《十六歲少女》了。 我不敢將這部小小的長篇同舉世公認的文學名著相比，我清楚地知道它們之間不言自明的差距。 然而，當我一頁一頁地細細品味，揣摩著作者所曾經(jīng)歷的人生與執(zhí)筆創(chuàng)作時的心態(tài)，在她所精心構筑的藝術氛圍中流連忘返的時候，我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以往捧讀大師們的杰作時所常有的那種心境，那種在極端世俗的人世圖景中洋溢出高雅和圣潔，在樸素而獨到的字里行間讀出永恒與深邃的愉悅。 我知道，這種感受是得之不易的。 因為大師們的作品，是按照世代相傳的習慣靜靜地仰視的，是預先設定了一種崇敬的心理狀態(tài)的；而讀當代的新作，尤其是讀那些年齡相仿、閱歷相近、平時又不乏交往的作家朋友的新作時，就很難崇敬 得起來（原因是彼此太熟悉了） ，甚至很難靜得下來（原因是共處的喧囂的當時態(tài) ，與作品題材的切近感，會混合成一種心理干擾，把你時時引向?qū)嶋H的迫切的功利性思考，而很難達到真正的靜觀 ） 。 然而，讀《十六歲少女》 時，我確確實實感受到了那種深刻的愉悅。 記得讀錢鍾書先生的《圍城》時，我為書中的每一個細部擊節(jié)贊嘆，而不忍心太快地讀完它。 它們確乎處處精彩備至，堪稱字字珠璣。 后來從楊絳先生的回憶錄中知道，才華過人的錢鍾書在寫《圍城》時，摒絕一切雜事，卻每天只寫一頁稿紙，可見營造時所用心力之精。 《圍城》在總體結(jié)構上以自然樸拙見長，順時序緩緩演進，不留人工斧鑿與拼接的痕跡。 作者似不屑以情節(jié)來吸引讀者的注意，他對于各個細部乃至整個作品的魅惑力保持著足夠的自信。 我總覺得，秦文君在結(jié)構她的《十六歲少女》時，是受了《圍城》的影響這影響可能是直接的，也可能是間接的。 至少，她有這方面的師承的愿望，或在藝術追求上有相近的指向。 她讓情節(jié)緩緩地推進，從容不迫，不故弄玄虛，不挑起讀者過多的好奇；卻在細部上傾注了自己的全部的心血，調(diào)動起自己豐富的積累和感受，寫得率真而深邃，一頁一頁鋪滿了她的真情實感，很少找得到隨意編排或情感空白的段落。 所以，我讀《十六歲少女》，讀得十分緩慢，一反我近來一目十行的讀書習慣。 我不忍心讓作者的經(jīng)歷和心血的這種真誠的傾注，在我匆忙的目光中輕易地滑過去，也不愿意舍棄這種真誠的傾注在被賦予文學的形式以后所能帶給我的那結(jié)結(jié)實實的藝術享受。 我在緩慢的閱讀中，得到的正是靜觀的愉悅，一種嚴格意義上的審美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