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漫天霞光，山啊水呀，整個(gè)溪山村，都紅彤彤的。歸巢的鳥兒都變成紅鳥了，仿佛化了濃妝。

碼頭的小木船也有了光彩。船用久了，船舷甲板都烏黑了，不劃的時(shí)候，倒扣湖邊曬太陽。嘩啦一聲，慧寬把木船推進(jìn)小清湖，水面漾開漣漪。鞋子扔上甲板，他挽了褲腿兒，蹚水送船到深處，縱身一躍，跳上船去，吱扭吱扭，坐在船尾搖一支櫓。

慧寬喜歡撐船。他撐船就是撐船，不像別人，撐船是為了捕魚，或是采蓮?fù)谂骸Ｓ袝r(shí)，他也會(huì)捧回一束荷花，那是要帶回大廟，給菩薩的。村里人撐船，都是劃槳。兩條木槳，一左一右，劃起來嘩啦嘩啦的，船走得快。櫓呢，一根木板，在船尾搖來擺去，小船慢慢前行。櫓是不好搖的，當(dāng)初老和尚教他，頗費(fèi)了一番工夫，推櫓要有力，收櫓的時(shí)候要把櫓展成水平。有一次，小云在船上，也要試試，搖了半天，小船還是原地打轉(zhuǎn)。

現(xiàn)在，映著晚霞，慧寬那圓溜溜的光頭，閃閃發(fā)亮。要是小云在，又要搖晃著兩只羊角辮，大聲吆喝“光頭光頭，下雨不愁，順著光頭，瀑布飛流”了。慧寬看向岸邊，沒有人影，望望村子，屋頂上冒出幾縷炊煙了。

慧寬望著炊煙，想起大雷哥。

大雷是小云的哥哥，他上次回來是清明，在爺爺墳前擺上餃子，斟上老白干。奶奶說，爺爺就喜歡這口兒。這偏僻的山村，春節(jié)、清明、端午、中秋，是四個(gè)大節(jié)，出門的人是要想法子回來的。小云的爸媽在南方做活，很遠(yuǎn)，只能春節(jié)回家一趟，大雷近些。大雷每次回來都像過年，分給孩子們很多小禮物。他背個(gè)大大的口袋，里面的小玩意可多了，棒棒糖、巧克力、明信片、小本子，各式各樣的筆，有的筆桿毛茸茸的，有的綴著條項(xiàng)鏈，還有的筆上蹲只青蛙，青蛙在彈簧上搖晃。

大雷知道慧寬愛畫畫，常用毛筆，特意送他一支軟筆。筆尖像毛筆一樣軟，卻有筆囊，省去了蘸墨的麻煩。小云說，哥呀，你是我們的圣誕老人。大雷就憨憨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