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網(wǎng)精品文選:燈盞·2019》(上下冊)由散文、詩歌、小說三部分組成,精選2019年發(fā)表在中國作家網(wǎng)原創(chuàng)頻道的73篇(首)作品,共計約35萬字。
該文選延續(xù)上一本文選《大地上的燈盞——中國作家網(wǎng)精品文選·2018》的樣式和風格,入選散文居多,題材豐富,既有東夷昊《大地的發(fā)言人》、陸登光《回到村莊》、黃愛華《鄉(xiāng)村冬夜》等飽含真摯情感的鄉(xiāng)土敘述,也有一葦《水上的香格里拉》、陽春《桃花渡》等色彩新奇的游記以及王婭《房子,房子》引人深思的狀物篇目。詩歌方面,組詩多,偏短小精練,風格多樣,比如,語言充滿力量感的,予衣《藏在狗尾巴草里的故鄉(xiāng)(組詩)》、馬維駒《你為國家擋住一粒子彈(組詩)》、榆木《春天(組詩)》等,或偏口語化傾向,如夢兮《夢兮詩十首》等。小說方面,簡闊《蚌人》充滿哲理意味和先鋒探索氣質(zhì),孫陽《金牌設計師》、王寶兒《城市孤獨癥》關注孤獨主題,皇秋成《梧桐謠》、于菊花《數(shù)星星的孩子》聚焦兒童成長,熊峰《新孔乙己》借舊瓶裝新酒,有現(xiàn)實意義。此外,文選還配以知名插畫師呂秋梅的12幅精美插畫,每一幅插畫對應一篇作品,圖文并茂,意趣盎然。
文選作者來自五湖四海、各行各業(yè)、各個年齡段,他們對于寫作有著樸素而赤誠的熱愛,本書旨在發(fā)掘文壇有潛力的新人佳作,另一方面也鼓勵促進文學新人的創(chuàng)作熱情,繼續(xù)用文字書寫生活。
序
2019年的作品精選集終于和大家見面了。按說有了上一年文集的編選經(jīng)驗,這次編選工作應該更加從容、順利,其實不然,所謂“先例”,是借鑒,更是壓力——希望它能更好,能讓更多讀者喜歡。網(wǎng)站的投稿系統(tǒng)還不滿兩年,也就意味著我們的作者隊伍、編輯隊伍、用稿標準,我們和作者之間的熟悉程度,以及發(fā)現(xiàn)、培養(yǎng)骨干作者的能力,都還在最初的生長期。這個時期,難免幼稚、脆弱,常有缺憾,但我們更看重它的生長性、可塑性,它深植于廣大文學愛好者中間而獲得的強勁生命力。基于這樣的信心,從今年開始,文集將以“燈盞文叢”的方式出版,既是對去年《大地上的燈盞》的延續(xù),更期待它能成為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有辨識度的出版品牌,留下中國作家網(wǎng)和廣大作者共同成長的足跡。
因為“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文集的出版比預計晚了一段時間。又怎能說只是“一段時間”呢?對所有的人而言,時間度量中這短短的兩三個月,何其漫長、艱難、悲傷,我們拿出所有力氣去和病毒、和生活較量,我們?yōu)槭耪摺橛抡、為努力活著的每一個普通人流了比冬雪春雨更多的眼淚。這場病毒帶給世界什么樣的變化,我們尚難估量。但是在疫情中,能明顯感覺到閱讀與寫作的人比往常多了,人們希望從文學中獲得寧靜、慰藉或者智慧,愿意用文字來紓解痛苦、悲傷,表達思考與希望。我們期冀文學的力量,卻也更體會到表達的無力與局限。這種情形之下,哪怕是面對一些相對熟悉的作家作品,也生出許多復雜難言的情緒,一時竟不知如何落筆。
關門閉戶,這是從未有過的寂靜。因為靜,有些聲音更加清晰。細雨滴落檐下,畦水漫過田埂,燕子啄梳新羽,老屋吱呀松動,母親的絮叨、父親的沉默,婆媳的口角、孤獨者的自語,大快朵頤的酣暢、精神異變的省思……凡此種種,當時只道是尋常,現(xiàn)在讀來,卻仿佛重臨嘈雜而火熱的人間,更覺尋常之珍貴。
網(wǎng)站原創(chuàng)作品多是普通之人所寫尋常之事,家鄉(xiāng)和家庭一直占據(jù)著書寫的核心位置。因為這種貼近,更容易讓人心生感觸。讀《柳柳》,許是同為女性的緣故,以及孩子幼時請保姆的種種曲折,竟禁不住淚流。無論在現(xiàn)實生活還是文學作品中,雇主與保姆的關系都越來越令人煩惱,生活中的“親密關系”與內(nèi)心的“懷疑提防”構(gòu)成一觸即發(fā)的沖突關系,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卻是在兩個世界里。而“我”和保姆柳柳,則用自己的真誠、體恤、努力去消融可能的隔膜,彼此尊重、信任。最為動人的,是“我”在十二年后,依舊惦念、感恩、疼惜這個美好的女孩。雖是日,嵤隆⑦^往舊事,但因是作者夜深人靜之際思想故人的絮語,就多了一份屬于深夜的孤獨、深沉和幽遠。這是回憶,更是喚起——愿人與人之間相互珍視。
更多的文章,如《鄉(xiāng)村冬夜》《村莊的聲音》《我要上學了》
《白馬河的“社戲”》《簌簌衣巾落竹花》《父母篇》等,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一人一物,耐心摹寫故土故人,懷著不舍之情留下個人生活的底片,亦構(gòu)筑起山南海北的鄉(xiāng)村風物志。記下的,正是逝去的;赝倪^程,是記錄,也是對生活的重新描繪。于是,在隔著時光的重新打量中,不起眼之物也涂了讓人留戀的釉色,如一位作者筆下那只普通的大碗,經(jīng)年使用的盤碗深藏著一種溫暖,“白天喂養(yǎng)血肉,夜晚生出精神”,“這碗里盛放的何止于食物,分明是她和父親經(jīng)年的對話。如今不同的是,我在重復著父親當年的話,母親則繼續(xù)著她的絮叨”(《母親的大碗》)。小說《梧桐謠》里的婆媳,對峙般坐在村頭,單等著大板回來,首先訴說自己的委屈,然而見到久別歸家的大板,“大板娘和靈芝對望了一眼,最終,誰都沒說出砸鍋的事情,一同朝村子走去”……這些作品,從藝術上而言,少有驚艷之處,卻勝在真摯與細膩,樸素文字里浸透著生活的百般滋味,簡樸的、辛酸的,堅韌的、溫暖的,愧疚的、感恩的……引動我們心底珍藏的抑或即將遺忘的種種,讀來如同回放自己的過往,一樁樁一幕幕,時常離開作者所敘之事,生出對自己生活的感喟。
隨著作者數(shù)量的增加,我們也欣喜地看到作品的風格日漸多樣。夢兮、殷金來、黃愛華、禾源、雪夜彭城、徐春林、予衣、孫茂、朱湘山、牧之、東夷昊、菡萏……我在編輯們的稱贊和討論中,越來越熟悉這些名字。夢兮的創(chuàng)作很活躍,他的詩多草木意象,內(nèi)斂、哀傷,以一副柔軟的心腸寫生活的艱難、令人疼痛的親情。同樣帶著挽歌的調(diào)子,同樣是鄉(xiāng)村物象,趙華奎的詩卻是粗糲硬朗的,帶著黑鐵的、烈焰的質(zhì)地。同是寫鄉(xiāng)村,畢俊厚和他們的差異更加明顯。在夢兮的詩里,能明顯感覺到古典詩詞的影響,雖然他大多時候是“反田園”的,有很強的現(xiàn)實關懷,不避頹敗與苦難,但他的審美取向、情感方式,以及詩人與自然的關系,卻是與古典詩歌相呼應的。畢俊厚卻有很強的現(xiàn)代意識,他的結(jié)構(gòu)、意象、節(jié)奏,都是要主動打破慣性,探索陌生的表達,時空的縱深感、情感的復雜性,都得以延展,頗具氣象。在相似的事物和經(jīng)驗中,不同寫作者表現(xiàn)出內(nèi)在的差異,豐富、拓展了我們對生活的認識和感受。作為編輯,樂于見到更多異質(zhì)的、大膽的表達,有人堅守,有人僭越,以至共生、糾纏、搏斗,多樣性的生態(tài)才更富生機活力。
無論詩歌、散文還是小說,這些作品整體而言是指向過去的,其中當然包含著與當下生活的對話,所有往事里都包含著今日之“我”,但這個“我”難免會帶著“事后諸葛亮”的姿態(tài)來重新梳理、評判、糾正、解釋那個時刻的體驗,讓讀者更覺圓滿、通透、滿足,但也少了一些當下的、共時的體驗。當然,此時之“我”更難捕捉,甚至是不可靠的,包含矛盾、猶疑、迷惑、未知,即便如此,都是我們在此時此刻的體驗。打破穩(wěn)定的敘事結(jié)構(gòu),呈現(xiàn)生活的變動不居;打破“面”的鋪展,像大頭針一樣釘住栩栩如生的“這一刻”;改變一味的線性講述,更加自由地在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之間閃回;不必太實、太滿,不妨再精簡一些,或者留白……這是我作為讀者也是作為編輯的一點希望,雖有個人趣味和偏好,但不失為我們可以一起去探討、嘗試的方向。我們希求一些新的質(zhì)素,但不必為此焦慮,有了土壤,總會有風吹來有鳥銜來更多的種子。事實上,我們在2020年的作者中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同的聲音,比如寫詩的黎落,比如寫小說的王小勃、劉雪韜。我們盼望越來越多的寫作者愿意將中國作家網(wǎng)作為自己創(chuàng)作的試驗田,大膽播種,恣意生長,最終找到適合自己的方向。
特別要說明的是,2019年年底,我們對原創(chuàng)頻道做了非常大的調(diào)整:優(yōu)化了投稿系統(tǒng),用戶體驗更加友好;為注冊用戶中的魯迅文學院學員開辟專區(qū),保持這個群體的凝聚力;邀請各地文學內(nèi)刊和活躍的作家群駐站,把活躍文學創(chuàng)作與服務基層文學工作結(jié)合起來;建立“每周之星”評選機制,每周五在網(wǎng)站、微信、微博等多個平臺共同推薦、點評一位作家——種種舉措,使這個頻道擁有了越來越多的作者。在此基礎上,我們開設“原創(chuàng)作品線上改稿會”,邀請知名作家、編輯來點評我們和網(wǎng)友共同選出的原創(chuàng)作品,全程直播,受到文學界的關注和贊譽。向來關心基層文學創(chuàng)作的鐵凝主席鼓勵我們說:“中國作家網(wǎng)直播原創(chuàng)作品改稿會集結(jié)名刊名家,與基層文學愛好者良性互動,拓展了‘解渴’的網(wǎng)絡文學空間,在增強公共文學服務、切實幫助基層寫作者的探索中見實效,有新意。希望不斷積累經(jīng)驗,辦成品牌,以利于推動新時代的社會文化建設,豐富全社會的文學生活!
對我們來說,這些都是美好的收獲,溫暖的鼓舞。在不尋常的2020年,我們只有加倍努力,才能不負大家的厚愛與期待,不負從病毒中奪回的這珍貴人間。
中國作家網(wǎng)總編輯 劉秀娟
2020年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