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言 從人造荒野出發(fā)的觀點

有關森林、土地、河流以及海洋的新聞提要表明,我們的世界正危機四伏。亞洲和美洲的海岸風暴肆虐,海平面緩慢上漲,這些情況越發(fā)令人擔憂。全球淡水資源急劇匱乏,這不僅是因為用水過量,還因為污染的普遍存在;美國科羅拉多河(the Colorado River)或者法國羅納河(the Rhone River)里的每一滴水,在流入大海前都經過復雜的水壩和分配系統(tǒng)管理,或者受到了城市和工業(yè)污染的影響。經過長年累月的密集型耕作,以及為了追求食物和纖維的持續(xù)增長而不斷使用化肥和殺蟲劑,農業(yè)土壤已漸貧瘠;在印度北部,小麥和水稻的產量經歷了數(shù)十年的增長后出現(xiàn)瓶頸。全球氣溫不斷上升,整個生態(tài)系統(tǒng)都因此受到威脅。多種動植物正在從地球上消失,再不復返。也許影響最大的是,全球系統(tǒng)賴以生存的海洋已出現(xiàn)瀕臨崩潰的跡象。這些嚴重的問題使觀察家們得出結論:環(huán)境或許不可逆轉地被破壞了,我們有可能已經走到“自然的盡頭”(McKibben,1990)。

但是在荷蘭的弗萊沃蘭德省,野生物種正前所未有地蓬勃發(fā)展。紅鹿在田野中漫步,野馬成群結隊地行進,狐貍與包括白鷺和大雁在內的野生鳥類構成的生態(tài)系統(tǒng)逐漸改善。歐洲原牛(一種巨大的歐洲野牛)雖然已經絕跡幾個世紀,但是它們人類育種的表親———赫克牛(Heck Cattle)卻在田間吃草。它們有著長長的牛角和茂密的毛發(fā),在沼澤地里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圖1. 1)。這片面積15 000 英畝,被稱為奧斯特瓦德斯普拉森(Oostvaardersplassen)的廣闊原野上,到處都是野生動物。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這些野生動物正繁榮生長于地球上人類最密集的一塊土地。游客花上45美元就可以參觀這個野生動物園。毫無疑問,這里創(chuàng)造了一種巨大的驚喜。因為當這個世界正逐漸被人類的活動污染、影響和蠶食時,對我們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來到這里就像去野外游玩一樣。

如果說這個地方是一片荒野,那么它絕不是天然形成的。生物學家在20 世紀80 年代構想并創(chuàng)建了這個公園,在此之前,這里不過是泥濘的低地,沒有野生動物。隨著時間的推移,在精心引進了多種動植物后,這里已經被打造出一片動物繁衍生息的風景。格外引人注目的是,與荷蘭許多的土地一樣,該公園所在的地區(qū)是經過填海開墾形成的。在歐洲原牛生活的時期,奧斯特瓦德斯普拉森可能還在海平面以下呢! 人們試圖仿造出更新世(一萬年前)的生態(tài),所以這個地方是人造的。它是再荒野化的產物,也就是說,為了恢復或者創(chuàng)造它們受人類影響前可能存在的景象,人類重新塑造了消失已久的生態(tài)系統(tǒng)(Kolbert,2012)。

奧斯特瓦德斯普拉森優(yōu)美的風景帶來的問題與它所回答的問題一樣多。引進哪種動物,不引進哪種? 是誰決定這種沒有人的狀態(tài),就是自然的狀態(tài)? 在歐洲原牛等一些動物絕跡的地方,人類培育的替代物在生態(tài)問題上是否可以被接受? 鑒于赫克牛實際上是納粹分子為了恢復“純粹的”歐洲自然而培育出來的,這些引進在社會上能否被接受? 在極度渴望保護現(xiàn)有荒野(更不用說干凈的水和空氣)的世界里,付出高昂的代價創(chuàng)造新的荒野是務實的,還是精英主義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