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寶康

英國女偵探小說家瑪格麗??阿林厄姆（Margery Allingham）的《二次謀殺奇案》（The Case of the Late Pig）（1937）系該作者筆下大偵探艾伯特·坎皮恩系列作品之一。本冊《二次謀殺奇案》譯本除中篇小說《二次謀殺奇案》之外，還包含了幾個短篇故事，分別為《幸運數(shù)字——三》《相機里的秘密》《正反博弈》以及《玩笑的盡頭》。在中篇故事《二次謀殺奇案》中，偵探艾伯特·坎皮恩作為主角登場，其余的短篇小說中也大都閃現(xiàn)著他的身影。
瑪格麗??阿林厄姆于1904年5月20日出生于英國倫敦，不久全家遷居埃塞克斯�，敻覃�??阿林厄姆的家庭頗有文學氛圍，其父赫伯特和其母艾米麗·簡都是作家。父親寫過一些通俗小說，母親則為幾本婦女雜志寫些小故事。阿林厄姆自幼即嶄露出寫作才能。她上學時就開始著手寫作一些故事和劇本，8歲時創(chuàng)作了一個故事，并將其發(fā)表在姑姑的雜志上，獲得了她寫作生涯中的第一筆稿酬。
1920年，阿林厄姆回到倫敦，邂逅了菲利普·楊曼·卡特，兩人于1927年結(jié)婚。此后，已是成功畫家的丈夫一直與她通力合作，并為她的多部小說親自設(shè)計護封。19歲時，阿林厄姆在幾次降神會上聽到了一些故事，由此獲得靈感，創(chuàng)作出版了她第一部小說《黑方巾迪克：莫西島傳奇》（Blackkerchief Dick: A Tale of Mersea Island，1923）。故事以17世紀的莫西島為背景，敘述了當時一些走私者的冒險經(jīng)歷。該書出版后頗受歡迎，卻沒有帶來收益。
此后，阿林厄姆雖然嘗試過戲劇或嚴肅文學創(chuàng)作，但均感不適。最終她決定轉(zhuǎn)向偵探推理小說，并于1928年出版了第一部偵探小說《白色莊園迷案》（The White Cottage Mystery），就此開始了作為偵探小說作家的創(chuàng)作生涯。在出版了三部小說后，阿林厄姆在《布萊克·杜德利莊園兇殺案》（The Crime at Black Dudley，1929）中開始了阿爾伯特·坎皮恩（Albert Campion）偵探系列小說創(chuàng)作的出版。事實上，坎皮恩先起初是以次要人物的身份出現(xiàn)，但隨著阿林厄姆的創(chuàng)作手法日臻完善，阿林厄姆的忠實讀者數(shù)和故事銷售量隨之穩(wěn)步增長，偵探阿爾伯特·坎皮恩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其后17部小說和20余篇短篇小說的中心人物。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布萊克·杜德利莊園兇殺案》可謂阿林厄姆在其文學創(chuàng)作上的一個重要突破和轉(zhuǎn)折點。
1929年，阿林厄姆和丈夫遷居到埃塞克斯。1934年，他們買下了達西莊園（D'Arcy House），不久后二戰(zhàn)爆發(fā)，埃塞克斯成為被入侵的目標，丈夫也參軍衛(wèi)國。1941年，阿林厄姆出版了一部紀實作品《橡木之心》（The Oaken Heart），記錄了戰(zhàn)時德國曾計劃入侵埃塞克斯，埃塞克斯的居民將被置于潛在的作戰(zhàn)前線，因而使英國人產(chǎn)生了恐懼情緒，決心捍衛(wèi)祖國的真實情形。
阿林厄姆晚年不幸罹患乳腺癌，1966年6月30日病逝于英國科爾切斯特市的一家醫(yī)院，享年62歲。她的丈夫遵照她生前的囑托，替她完成了遺作《鷹的貨物》（Cargo of Eagles），該作品出版于1968年。
從1929年創(chuàng)作出版第一部坎皮恩系列故事起，直到1966年去世，阿林厄姆幾乎每年發(fā)表一部作品，主要是長篇小說，也有中篇小說和短篇小說集。而其偵探小說的藝術(shù)魅力可以說經(jīng)久不衰，至今仍有讀者群。2004年，澳大利亞蘭登書屋出版社開始實施了重新刊印出版阿林厄姆小說的計劃，迄今為止，已經(jīng)重新出版了從《布萊克·杜德利莊園兇殺案》到《鷹的貨物》等十九部主要作品。1989年至1990年，英國BBC廣播公司播出了改編自坎皮恩偵探系列小說的電視連續(xù)劇，倍受觀眾歡迎。而早在1956年，小說《煙中之虎》（Tiger in the Smoke）就已經(jīng)改編成電影了。
阿林厄姆善于塑造具有真實感的人物。偵探坎皮恩令人印象深刻，并不在于他如何大智大勇，神奇地偵破迷案，恰恰相反，這個人物平易近人，往往后知后覺，并無機敏過人之處，有時甚至顯得被動笨拙，因而更加真實可信。雖然小說中偵探坎皮恩出身高貴，屬于上層社會，但他既能與各種政府官員周旋，也能與底層社會的民眾溝通。小說揭露了當時倫敦下層社會里的種種陰暗面，在這一點上，有人甚至將她與批判現(xiàn)實主義作家狄更斯相比。
在小說《二次謀殺案》中，偵探坎皮恩大智若愚，帶著來自社會底層、時不時與他拌嘴爭吵的助手勒格，協(xié)助利奧偵破了惡豬彼得斯和其叔叔海霍兩人分別遭遇的兇殺案，透過重重迷霧，一舉找出了真兇，將其繩之以法，伸張了社會的正義。在小說中，他參加了童年時邪惡伙伴惡豬彼得斯的葬禮，幾個月后，坎皮恩居然又在警察局看到了惡豬彼得斯的尸體，死亡時間絕不會超過十二個小時。真是匪夷所思！死去的惡豬彼得斯對警長自稱奧斯瓦德·哈里斯，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惡豬彼得斯明明已死了幾個月，怎么又突然冒出來再被人謀殺一次呢？死者究竟是什么身份？而偵探坎皮恩又如何破解這樁謎案呢？阿林厄姆一開始就成功地設(shè)置了這些奇特的懸念，激發(fā)起讀者強烈的好奇心。
當然，若要偵破這類奇特的謎案絕非易事。小說中的坎皮恩并無過人之處，不可能料事如神，他自己也承認：“我不是那種聰明絕頂?shù)纳裉�。我的大腦不像計算器一樣，一邊輸入信息一邊高速運轉(zhuǎn)。”所以，坎皮恩力所能及的只是仔細勘察，嚴謹思索，正如他自己形容的那樣：“我更像一個一手提著麻袋一手握著尖棍的人，先是收集一切零碎雜物，再在午飯時把所有物品都倒出來加以研究�！北M管如此，坎皮恩破案也非一帆風順。事實上，他從一開始就誤入歧途，以致根本沒有清晰的破案頭緒。他后來感嘆道：“那時我的想法完全驢唇不對馬嘴。不僅僅問題搞錯了，一切都不在正確的軌道上。”
阿林厄姆構(gòu)思的情節(jié)常有出人意料之處，一波三折，這也是她偵探小說暢銷的秘訣之一。比如，有個埃菲??羅蘭森小姐突然冒出來聲稱是坎皮恩的女友，實際上坎皮恩只在惡豬彼得斯葬禮上見過她一面而已，忽而她又承認自己是惡豬彼得斯的女友，已到談婚論嫁之時，因不相信彼得斯真的已死才慕名找到坎皮恩，以求真相，不想?yún)s又第二次聽到彼得斯的死訊。她想親眼確認彼得斯的尸體，及至半夜，她跟坎皮恩到了警察局發(fā)現(xiàn)尸體竟然失蹤了！坎皮恩送埃菲小姐回旅館時，忽然又巧遇少年時的同學吉爾伯特??惠比特，后者建議坎皮恩不妨去河里找找尸體。而當坎皮恩返回警察局時，恰好碰到自稱不慎掉進水溝里渾身濕漉漉的牧師，情形委實蹊蹺。凌晨時分，坎皮恩獨自步行回去時，又遇到了自稱是彼得斯叔叔的老頭海霍，海霍要求他支付一筆錢款即可向他透露有利于破案的信息。。就在案情有點眉目之際，彼得斯的叔叔�；敉辉鈨礆�。之后，坎皮恩的助手勒格在接了一個神秘電話后突然不辭而別，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些情況又給破案增添了變數(shù)和難度。及至最后，熱衷于打探案情，同時也積極提供線索的療養(yǎng)院醫(yī)生布萊恩??金斯頓邀請偵探坎皮恩共同去勘探一處自己新發(fā)現(xiàn)的可疑房屋。該房屋坐落于偏僻之處，毫不引人注目。兩人冒險前往，坎皮恩差點遭到殺身之禍。
盡管坎皮恩相貌平凡，卻能深深地打動讀者。他之所以廣受讀者歡迎，除了敢于憑一己之力匡扶社會正義之外，還在于甘冒風險，對疑案一究到底，從不輕言放棄，甚至在生命遭到危險時也在所不惜。在《二次謀殺案》中，作為警長女兒的珍妮特??普斯芬特小姐曾勸坎皮恩“回到鎮(zhèn)上去吧，艾伯特，放棄這樁案子，別再查下去了�！泵鎸π膬x女人的善意關(guān)心，坎皮恩直截了當?shù)鼗卮鹫f，“我絕對不可能放棄�！狈从^惡豬彼得斯和海霍以及兇手之類，他們個個利欲熏心，貪得無厭，毫無人性可言。而坎皮恩最終勝利破案則寓意著正義的力量必將壓倒邪惡的勢力。
借助現(xiàn)代媒體的傳播，偵探坎皮恩的故事廣為流傳，為阿林厄姆博得了不少贊譽。馬爾科姆·布拉德伯里（Malcolm Bradbury）所著的《現(xiàn)代英國小說》（The Modern British Novel <1878-2001>）認為阿林厄姆與眾多的偵探小說作家們?nèi)缈履?middot;道爾（Conan Doyle），E. L. 特倫特（E. L. Trent），尼古拉斯·布萊克（Nicholas Blake），間諜小說作家們?nèi)缤��?middot;勒丘（William Le Queux），約翰·巴肯（John Buchan）等一起“在小說中再現(xiàn)了戰(zhàn)后的社會現(xiàn)實”�？死锼�·鮑爾迪克（Chris Baldick）在其所著的《牛津英國文學史》（The Oxford English Literary History）第10卷《現(xiàn)代運動》（Modern Movement）中說，當時對埃德加·華萊士（Edgar Wallace）的驚險小說或者伯塔·拉克（Berta Ruck）的傳奇小說不屑一顧的那些教授、詩人以及牧師卻對包括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 Christie），阿林厄姆在內(nèi)的偵探小說情有獨鐘，愛不釋手。而權(quán)威的《梅里亞姆-韋伯斯特文學百科大辭典》（Merriam Webster’s Encyclopedia of Literature）則稱贊阿林厄姆對文學的貢獻，認為她“幫助發(fā)展了偵探小說，使之成為嚴肅文學的一個種類”。從某種意義上，阿林厄姆的偵探小說既體現(xiàn)了文學價值，也在一定程度上弘揚了社會正義的價值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