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倪匡譽為“古龍、金庸之后,最好看的武俠小說。”作者從經(jīng)典武俠原點再出發(fā),以獨特視角,創(chuàng)造出具凌厲狠勁,強悍而不孤的濃厚「狼派」風(fēng)味,令人血脈賁張!
兩年前我決定再次寫武俠小說時,首先要構(gòu)想的,就是在已經(jīng)汗牛充棟、名家輩出的武俠世界里,找出一條新路來——要是找不到,不如不寫。只重復(fù)別人寫過的東西,是在浪費自己的寫作生命。那時適逢有一本書,給了我很大的啟發(fā),是形意拳大師李仲軒的口述回憶錄《逝去的武林》(由徐皓峰筆錄整理)。李老是二十一世紀(jì)碩果僅存的民國時代武人,他先后從學(xué)的三位師父——唐維祿、尚云祥、薛顛都是當(dāng)時極有名的武林人物。中國武林與武術(shù)傳統(tǒng)文化,受過很多摧殘,甚至出現(xiàn)斷層,李老耳聞、目睹以至親身經(jīng)歷過真正的舊武林,絕對是民俗歷史上的一件“活古董”,他的描述回憶實在極為寶貴(該書結(jié)集出版前兩年,李老逝世了)。
此書最初在國內(nèi)武術(shù)雜志上刊載,本來一直只有武術(shù)圈子的人才有興趣,后來梁文道在讀書節(jié)目里大力推薦,才得到大眾的廣泛認識。此書予我寫作《武道狂之詩》最大的啟發(fā),不在于武功心得的部分(雖然也非常好看),而是透過李老的回憶,得以一窺舊時代武者的言行思想,武林間的人際關(guān)系,還有他們對練武的立場與想法。自古中國社會以讀書科舉登上仕途為“正業(yè)”,武人地位低下,別說一篇半篇有名武師的簡傳,就算記載古代少林武跡的歷史和碑文,其實也不過是一鱗半爪。像此書般深人而又沒有流于神化的武林數(shù)據(jù),就更加絕無僅有。
我年輕的時候很容易傾向于蔑視傳統(tǒng),覺得都是守舊者用來維持權(quán)力的工具;現(xiàn)在卻漸漸對舊人舊物生出很大的興趣。舊傳統(tǒng)當(dāng)中,仍不免累積沉淀了很多習(xí)非成是與不合理的東西;但我漸漸看得見,傳統(tǒng)與舊事物里面,有某些“核心價值”,放在新時代實在具有極不平凡的意義和魅力——特別是在人情與義理都變得越來越淡薄的今天。
這令我聯(lián)想到近日思潮激蕩的香港,民俗文化、歷史價值、集體回憶……成了這幾年“世代戰(zhàn)爭”的一大戰(zhàn)場。奇妙的是,在這場世代的對立里,站在保衛(wèi)歷史與回憶那一方的,恰恰卻是比較年輕的一群。我想,我跟他們,看見的是相近的東西。
這一陣子,香港電影又復(fù)興了一陣“陽剛”之勢,武打拳腳片再次成為熱門賣座題材,寫武俠動作小說的我當(dāng)然高興。許多人沒有察覺一件事:武俠片和功夫片,其實一直是華人電影(尤其是香港電影)最原創(chuàng)的一個類型,并且一直支撐著電影業(yè)的最核心。民國時期《火燒紅蓮寺》掀起一股神怪武俠片的風(fēng)潮,直接造成當(dāng)時上海電影業(yè)的蓬勃,已經(jīng)載人史冊;從李小龍到成龍和李連杰,從張徹的《五毒》到李安的《臥虎藏龍》,武打片幾十年來都是華語電影打進國際的尖兵:而香港電影曾經(jīng)興起的許多類型片浪潮:英雄片、賭片和幫會片,假如深入點去看它們的故事模式和世界觀,其實骨子里都還是脫不了中國人最熟悉的武俠。
可惜我覺得,我們自家人對武打片的研究和尊重,往往還不及外國的愛好者,看歐美作家對華語武打片的深人研究和著迷,常常令我覺得汗顏。港產(chǎn)片的大影迷昆汀·塔倫提諾更干脆拍了兩集《殺死比爾》,向曾經(jīng)“養(yǎng)育”他的武打片致以最大的敬意。
這也一如香港城市保育面對的困難:我們是不是因為靠得太近,反而看不見自己最值得自豪和珍惜的東西呢?
自從寫《武道狂之詩》之后,有一點很奇怪:每次接受媒體訪問,刊登出來后,發(fā)現(xiàn)他們對我的介紹,幾乎通通都已經(jīng)變成了“武俠小說作家”,就好像我一直以來十幾年都是寫武俠。我明明才寫了這部書不到兩年,之前也寫過近二十本其他類型的小說啊……想來其實有些許疑問。也許因為現(xiàn)在香港寫武俠的人,實在太少了,這個標(biāo)簽,很久沒有人用吧。
《武道狂之詩》到了第五卷,故事完成了第一部分“武當(dāng)野望篇”,下一卷開始將展開有點不同的新路線,繼續(xù)將《武道狂》的世界展開得更廣大,敬請期待。
同時也要宣布一個令人興奮的消息:《武道狂之詩》系列今年已經(jīng)成功授權(quán)香港的多媒體工作室“夢馬國際”,即將做動畫、漫畫及計算機游戲全線改編。作品被改編對我來說雖不是第一次,但這次計劃和合作方的規(guī)模遠遠超過從前,我很期待在不久的將來,可以讓各位讀者以及更廣大的朋友,以各種不同的方式欣賞甚至體驗《武道狂》的武俠世界。
特別要鳴謝一位習(xí)武的朋友Moses,向我提供和示范了很多太極拳的原理及知識,給了我不少構(gòu)思武打場面的靈感。
喬靖夫
二零一零年三月九日
喬靖夫,1969年香港出生,伴隨武俠電視劇、動漫與電子游戲長大的一代。
翻譯系畢業(yè),1996年開始專職小說寫作,作品類型多變,包括動作幻想系列《吸血鬼獵人日志》、暴力長篇史詩《殺禪》及驚悚偵探故事《誤宮大廈》等。2008年推出長篇武戰(zhàn)系武俠作品《武道狂之詩》倍受矚目,長期榮登香港暢銷書榜,根據(jù)其改編的簡體版、臺灣繁體版以及泰文版漫畫同時在各地?zé)豳u,且簡體版于2011年奪得中國最大型動漫獎項“金龍獎”之第八屆“最佳成人漫畫獎”。
多年來兼職流行樂填詞人,作品有盧巧音的《深藍》、《風(fēng)鈴》及《阿修羅樹!返取
第一章 荊烈
第二章 武當(dāng)三戒
第三章 八卦對太極
第四章 陰流 陽極
第五章 水中斬月
第六章 群龍聚首
第七章 合戰(zhàn)
第八章 奇才
第九章 約定
后記
“那殺千刀的臭小子!滾到哪兒去了?”
一張長滿參差花白胡須的嘴巴,從喉間發(fā)出這沙啞而威嚴的暴喝,聲線猶如獸嚎,當(dāng)中卻夾帶著一陣濃濃的酒氣。
隨之是物件爆裂的聲響。
一個剛喝光的小酒瓶,被狠狠砸碎在交椅的木把上。
握著酒瓶的那只碩大的手掌,卻未損傷分毫——酒瓶尖銳的破瓷片,刺不進掌心那經(jīng)過多年鍛煉而累積的厚繭。
站在椅子旁的弟子們,被這憤怒的暴喝鎮(zhèn)得噤聲,一個個臉色發(fā)青。
沒有人敢回答師父的問題。
他們頭上懸掛一列五色旌旗,正迎著海港刮來的夏風(fēng)獵獵飄揚。旗上繡的“耀武揚威”、“我武維揚”、“龍騰虎躍”、“四海會友”……等大字,就像有了生命般隨風(fēng)躍動起舞。
旗陣前方乃是一座用竹棚和木板搭建的大擂臺,高六尺,長寬一丈,東邊面臨水天一色的晴朗港灣,風(fēng)景位置甚佳。
一雙身影正在擂臺中央翻飛比斗,四面臺下密密麻麻擠滿了不避炎日的觀眾,怕不下有四五百人,個個看得眉飛色舞,熱烈地為臺上的拳師吶喊助威。西面另有一排搭了遮蔭的看臺,坐的都是本地官商鄉(xiāng)紳,雖未喝彩,但也看得興奮。
此地為福建泉州城外海岸,正在舉行當(dāng)?shù)匚淞掷晁拇蔚?ldquo;打擂較藝”。
福建一省民間武風(fēng)頗盛,尤其是近一百年,沿海一帶深受倭寇侵擾,許多村鎮(zhèn)子弟紛紛習(xí)武保衛(wèi)家園。福建雖然沒有什么歷史悠久、名震天下武林的大門派,但省內(nèi)各派別的武人卻甚活躍,經(jīng)常舉辦這類打擂比武或者其他表演,無非是為了打響門派拳館的名堂,以期得到地方父老的青睞,受雇為村鎮(zhèn)的武術(shù)教習(xí),舒舒服服領(lǐng)受拜師禮金跟一份月俸。
此刻正在臺上比拼拳腳的兩人,也都是泉州當(dāng)?shù)氐拿T弟子:一個是閩蛟派的年輕好手張敖;另一個則是南;⒆鹋僧(dāng)今掌門的獨生子荊越。
張敖身材較為高大,在臺上施展本派“翻江拳”,動作舒展,果然矯健如水中蛟龍,圍在擂臺邊的群眾雖有許多不懂武藝,一樣看得興奮,不住地拍掌呼叫。
荊越則立定一個低沉馬步,雙臂橋手在身前回轉(zhuǎn)。分毫不差地架著對方的出拳踢腿,守御得甚是嚴密,也令觀客贊嘆。
他的父親——也就是剛才發(fā)出怒罵、砸碎酒瓶的那個威猛男人,揮揮手掃去仍黏在掌心的瓷碎,然后向身旁弟子示意再拿一瓶過來。
男人一雙眼肚松弛的眼睛里布滿血絲,未過午時已有醉意。但弟子不敢違逆師命,乖乖地又把另一瓶酒的塞子拔開,送到他手上。
他大大地灌了一口,酒液從嘴角溢出流到下巴,被胡子吸收了。擂臺上正跟人激烈比試的兒子,他瞧也沒瞧一眼。 ——不用瞧。因為結(jié)果早就知道了。
果然下一刻,臺上的荊越就施展一招虎爪擒拿,五指抓住張敖直拳打來的手腕,順勢拉扯,同時另一只手發(fā)出一記“五雷虎拳”,擊打在張敖腰側(cè)!
張敖吃痛呼叫的同時,荊越乘機施個勾掃腿,配合虎爪的擒扯,將張敖摔往擂臺邊緣。張敖翻滾而去,來不及定住身體,剛好滾出了臺外,就此落敗。
勝負一分,臺角下方大鼓馬上擂響。四周數(shù)百名觀眾轟然歡呼。
荊越微笑著高舉雙手,向四方拱拳致謝。這時張敖也在臺下站起了身子,看來未受什么大傷,跟臺上的荊越互相敬了個禮。
“好呀!”站在旗陣底下的南海虎尊派同門,也都振臂歡呼,盡情放聲喊叫——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一場將是今天本派唯一的勝利。其中一個弟子猛然揮舞起虎尊派黑底白字的旗幟,向比武場上的眾人展示。
就只有他們的掌門荊照,仍然坐在交椅上喝酒,對兒子的勝利沒有顯露半絲喜悅。
“呸……既然是勝仗,就該贏得漂亮一點……”荊照自言自語地喃喃說道,“為什么不下手重一些?……”
占據(jù)在旗陣底下左首的正是閩蛟派眾人。他們對張敖落敗而回,并沒有顯得很失望,只是拍拍他肩頭以示安慰。坐在椅子上的閩蛟派掌門程賓,朝著南海虎尊派這邊瞧過來。
兩位掌門遙遙對視一眼,只是互相略一點頭,當(dāng)中并無一點兒敵意。
荊越仍站在臺上迎受四面觀眾的歡呼。出戰(zhàn)這次“打擂較藝”的另外兩個門派:靈山派和福建地堂門,也都禮貌地向臺上的荊越鼓掌。
這泉州四大門派擂臺競技的傳統(tǒng),少說也有三十多年了,四派一向互有勝負。但近年來南海虎尊派似乎有點兒勢弱,就看今天,集合在場上的本館弟子,才不過十來個人,跟其他三派各有五六十名弟子的陣仗比起來,確是不如。
荊越這時才走下擂臺。下一場準(zhǔn)備上臺的靈山派跟地堂門弟子,正站在臺下伸展手腿,他們這場比的是兵器,一個拿著包了厚布的藤棍,一個則提著藤牌和木單刀。
荊越下了臺卻并沒有馬上回到虎尊派這邊,而是走到觀客看臺那邊打招呼。那兒坐的都是泉州一帶的鄉(xiāng)紳商賈,其中還有幾個地方官吏。
席間的富商都在贊賞荊越打得漂亮,不時把早已準(zhǔn)備好的紅包往他手里塞。擂臺四處擺滿了他們致賀的花牌,更有各種酒食、布匹等禮品。
“還有多少場……才輪到那臭小子?”荊照一想起到現(xiàn)在連影兒都沒有的那家伙,本已略微放松下來的面容又再度因憤怒而繃緊。
“還有……四場……”他身旁的大弟子郭崇義抹著汗說,“裴師叔已經(jīng)去找他了……師父不要擔(dān)心,我看師弟不是因為害怕逃了……大概又睡過了頭……”
“你們還呆在這兒干嘛?”荊照那雙紅通通的眼睛暴瞪著,被酒精侵蝕的臉頰氣得顫動,“我們南;⒆鹋傻拿孀佣家驗槟切∽佣鴣G盡嗎?還不快出去四處找?”
郭崇義深知師父的脾氣,惶然點頭,就帶著三個師弟奔出場外去了。
在這盛怒的短暫一刻,荊照似乎恢復(fù)了十余年前號稱“滾雷虎”時的氣勢。但也只有這一刻而已。再喝下另一口酒,那張威猛的臉又軟化下來。
“就算敲斷那臭小子的雙腿……”荊照抹抹嘴邊,再次自言自語地切齒說,“……也得把他拖上這擂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