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為天狗文庫日韓宮廷女性日記文學系列叢書(《紫式部日記》《十六夜日記》《恨中錄》)之一。
該作品《紫式部日記》囊括平安時代宮廷女性經(jīng)典日記文學作品《蜻蛉日記》《和泉式部日記》《紫式部日記》《更級日記》《贊岐典侍日記》。
日本的平安時代,是繼承之前吸收中華文化的飛鳥·奈良時代之后,逐漸形成自身文化與審美情趣的時期,同時也是日本歷史上最后一個由宮廷貴族施行統(tǒng)治的時期。這個時期的貴族女性,大多具有良好的文學修養(yǎng)。內(nèi)心豐富,筆觸細膩。自她們的筆下,誕生了以女性文字(假名體)書寫的,堪稱日本女性文學之濫觴的宮廷日記文學。
這些文學作品,多以宮廷生活為主要題材。有的描繪了典雅的宮廷生活,有的講述了與上自天皇下至朝廷官員的、或是風雅或是苦澀的戀愛經(jīng)歷。這些作品的一個共同特征是作者強烈的、不受傳統(tǒng)綱常約束的自我意識,字里行間隨處可見作者對于自身處境及命運的思考。作品中對個體生命體驗的關注,尤其是對生命意義的深刻思考和細膩的心理描寫,即使是與當代小說相比也毫不遜色。而其強烈的自省、對作者內(nèi)在精神的充分反映、充滿文學性的記述性描寫,直接啟發(fā)了日本近代文學中的“私小說”傳統(tǒng)。
《蜻蛉日記》作為平安朝女性日記文學的開山之作,繼承了《土佐日記》開創(chuàng)的以假名日記記錄私人生活的手法。嫉妒、不安、焦慮、憂愁——作者藤原道綱母對于內(nèi)心世界毫無保留的大膽剖白是這部作品的重要特色之一。
作者才貌出眾,無奈丈夫卻頻頻與情人往來,漸漸疏遠自己。她在日記里回顧了自己與攝關家的貴公子藤原兼家之間近二十一年的婚姻生活。將對丈夫的憤怒、嫉恨、絕望能情緒記下,并且抒發(fā)了對自身無常命運的感嘆,對道綱的母愛和對佛教的傾倒。日記建立在她對往日的回憶上,創(chuàng)作時的視角與感受左右了整部日記的情感基調(diào)。盡管她在作品的開頭即宣稱要書寫真實人生,但日記還是蒙上了幾分虛構(gòu)的色彩。
此外,作為平安朝著名女歌人之一,道綱母在日記中留下了許多出色的和歌作品。而對于自然景物等的生動描寫,也展現(xiàn)了她不俗的散文功力。作為女流日記的先河,作品對以源氏物語為首的多數(shù)文學作品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并且被推崇為對自身心情和經(jīng)驗客觀自敘文學的先鋒之作。
《紫式部日記》秉承宮廷仕女日記的傳統(tǒng),為主家立言,主要記述紫式部侍奉一條天皇的中宮藤原彰子時的宮廷生活、所見所聞,如宮儀慶典、宮中女官的容貌、才華和性格等。另一方面,也延續(xù)了女性假名日記觀照自我、審視個體生命意義的特點。
紫式部自幼熟悉漢文,遍讀中國典籍,對白居易十分推崇。在古代日本女子散文中,從筆致的婉轉(zhuǎn)多趣,從極為獨特的表達能力上看,少有出其右者。紫式部學養(yǎng)深厚,視野開闊,具有非凡的文學想象力與文字駕馭能力。與此同時,她還是一個心思細膩、思想深刻的敏感女性。在日記中,她不時將心中的惶惑、不安、憂慮訴諸文字,讓讀者感受到了她于藤原氏的盛世繁華中保持清醒、省察自我的冷峻目光。
《和泉式部日記》是平安朝女性日記文學中風格別具的一部作品。女主人公以第三人稱的方式進行敘述,記載了和泉式部與敦道親王之間的愛情。作品兼具日記文學注重內(nèi)省、物語文學注重虛構(gòu)的雙重特點。作者和泉式部是平安朝富有個性的一位女歌人,才思敏捷,歌風奔放。在這部日記中,精彩的和歌贈答與優(yōu)美的散文敘述相輔相成,字里行間洋溢著女性沉醉于戀愛之中的熾熱情感,將女性在情感左右之下,心思搖曳、患得患失的真實心態(tài)刻畫得入木三分。
《更級日記》的作者孝標女在私家集及游記等素材的基礎上,于晚年孤獨中,用文字回顧了她自十三歲至五十三歲的人生歲月。孝標女極具文藝氣質(zhì),自小喜愛物語,一生渴望“夢想照進現(xiàn)實”,卻終究未能如愿。少女時代受《源氏物語》 影響,滿腦子夢想著終有一天白馬王子會來迎接自己,可現(xiàn)實上,丈夫是個普通的地方官,唯一的戀情也難償所愿。所幸,作者在婚后逐漸理解男人真正的價值,不在於容貌與經(jīng)濟能力,也不在於門第與地位,而在於是否勤奮工作與體貼妻子!陡壢沼洝房烧f是千年前的平凡主婦所寫的平凡幸福作品。
日記不單純局限在個人戀愛、婚姻生活的敘述上,內(nèi)容由少女時期跟隨父親從地方回到京都的途中見聞、與家人在京都的居家生活、入宮出仕期間的所聞所感、寺廟禮佛參拜散記、晚年記錄等多個部分構(gòu)成,整體呈現(xiàn)出一種較為明快的爛漫色彩。作品中抒情與敘述交織,文筆十分清新。
《贊岐典侍日記》的作者藤原長子既是宮廷女官典侍,又是堀川天皇的情人。在作品中,她詳實地記錄了堀川天皇病重、臨終的場景,以及堀川天皇過世之后,她奉命侍奉年幼的鳥羽天皇,卻依然對堀川天皇念念不忘的綿綿情意。藤原長子將自己與天皇共處的日日夜夜視為生命的唯一價值,在筆下塑造出了一個盡管身染重病卻依然溫柔待人、懂情趣知冷暖的天皇形象,用自己的書寫為天皇獻上了一首縈繞不止的安魂曲。這種近乎執(zhí)拗的書寫在某種意義上,放大了作者與天皇共處的那段特殊時光的長度,凸顯出她與其他宮廷女官的不同分量,成為她自身生命歷程的重要印證。
叢書總序
日記源于中國,日本的天皇首先接受了這一先進文化,宇多(887—897在位)、醍醐(897—930在位)、村上(946—967在位)三代天皇的日記史稱“三代御記”。在天皇的影響下,公卿也紛紛以日記的形式記錄自己的仕官生活,著名的有小野宮實資的《小右記》、藤原道長的《御堂關白記》等傳世。受此影響,醍醐天皇的皇后藤原穩(wěn)子在仕女的協(xié)助下書寫了《大后御記》(已散佚),為女性宮廷日記的鼻祖。935年左右,紀貫之(866?-945?)結(jié)束土佐國守任期返回京城,他假托女性,用假名書寫了55天旅途中的見聞和所思所想,這就是日記文學的開山之作《土佐日記》(935)。穩(wěn)子的宮廷日記和紀貫之的帶有虛構(gòu)色彩的假名日記是女性日記文學的兩大淵源。
“日記文學”這一概念產(chǎn)生于20世紀20年代的大正末期,指用假名書寫的、基于作者自身生活經(jīng)歷的、持續(xù)性地抒發(fā)作者個人所思所感的文學作品。大正末期,隨著女性讀者的急劇增加,“女流文學”之范疇在日本“國文學”中得以確立,“日記文學”以其特有的文學性虛構(gòu)在日本古典文學中獲得了非常重要的地位。目前,日本一般意義上的“日記文學”具有以下特點:①由女性撰寫;②作品主要由假名寫成;③其中包含部分和歌;④具有一定的時間意識;⑤注重事實;⑥體現(xiàn)了一定程度的自省。
日本從平安時代到鐮倉時代,女性作家以假名書寫的日記文學是日本“國文學”中的瑰寶。作者大多數(shù)是曾經(jīng)出仕宮廷的貴族女性,多以宮廷生活為主要題材。這些作品有的描繪了典雅的宮廷生活,有的講述了與上自天皇下至朝廷官員的、或是風雅或是苦澀的戀愛經(jīng)歷。這些作品的一個共同特征是作者強烈的自我意識!厄唑热沼洝酚浭隽俗髡咦约翰恍业幕橐錾,甚至不惜袒露自己對丈夫其他妻妾強烈的嫉妒。而像《紫式部日記》,本是部受主家委托撰寫的記錄一條天皇的中宮生產(chǎn)這一盛事的宮廷日記,但字里行間也隨處可見作者對于自身處境及命運的思考。這些作品中對個體生命體驗的關注,尤其是對生命意義的深刻思考和細膩的心理描寫,即使是與當代小說相比也毫不遜色。而其強烈的自省、對作者內(nèi)在精神的充分反映、充滿文學性的記述性描寫,直接啟發(fā)了日本近代文學中的“私小說”傳統(tǒng)。
在韓國的朝鮮王朝時代,也產(chǎn)生了三部由女性用女性文字諺文書寫的傳記或自傳性質(zhì)的作品,在此也一并稱之為“日記文學”。這三部作品所展現(xiàn)的是在赤裸裸的宮廷爭斗中堅守婦道的女性形象。比如《仁顯王后傳》中的王后閔氏,她被描寫為生來就具備“圣德”的女圣人,雖然文史無不通曉但從不裝模作樣地舞文弄墨!逗拗袖洝返淖髡呤雷計搴槭希词故窃谡煞蛴辛藢欐,自己因為沒有向公公英祖稟報丈夫的不軌而受到英祖責備時,還是堅持不妒忌是女性的美德。作品體現(xiàn)出來的是她們?nèi)绾味髿⒆晕业难芰艿男穆窔v程。
從以上簡短介紹可知,古代日韓的宮廷女性雖然都是使用女性文字,也大多記述的是宮廷生活,但記述的內(nèi)容本身卻存在著根本的差異。本叢書精選了日本平安時代和中世時期的九部女性日記作品及韓國朝鮮王朝時代三部宮廷女性日記作品。這些作品都是日本和朝鮮半島的文學精品,尤其是日本女性日記,甚至影響了迄今為止的日本文學、文化。而把日本和朝鮮王朝的宮廷女性日記一并呈獻給讀者,旨在希望讀者在領略其截然不同的女性日記文學的同時,思考同是作為漢字文化圈中的一員,何以產(chǎn)生如此鮮明的不同性質(zhì)的文學,思考包括中國在內(nèi)的女性與文學的關系。
——張龍妹
作者簡介:
紫式部(約973年~約1019年至1025年),日本平安時代著名女作家,中古三十六歌仙之一。出身貴族文人世家,父兄皆善漢詩、和歌。幼時從父學習漢學,通曉音律和佛典。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源氏物語》,作品描寫人物心理細膩,文字典雅,情節(jié)曲折,被認為是世界最早的長篇小說,對往后日本文學之影響極大。另有代表作《紫式部日記》。
和泉式部(987~1048年),日本平安時期才女代表之一。她的詩歌直抒胸懷,構(gòu)思奇特,充滿了新穎別致的魅力。與《枕草子》作者清少納言、《源氏物語》作者紫式部并稱平安時代的“王朝文學三才媛”。
右大將道綱母,平安時代有名的女歌人。其之所以被稱為道綱母,是因為當時平安時代婦女社會地位低下,不傳其名,而借用其子藤原道綱來稱呼。
菅原孝標之女,推斷生于1008年左右。孝標是菅原道真的玄孫。姨母是《蜻蛉日記》作者。
藤原長子(1079年左右~卒年不詳),日本平安后期女官,因其父曾任贊岐國國司而被稱為“贊岐典侍”。長子近身侍奉堀河天皇,共度八年風花雪月,一直照顧堀河天皇至臨終。之后雖又奉命出仕鳥羽天皇,但對已故堀河天皇的追憶,令長子終日來往穿梭在現(xiàn)實與回憶的世界中。
編者簡介:
張龍妹,1992年畢業(yè)于北京外國語大學北京日本學研究中心,1998年畢業(yè)于東京大學,獲博士(文學)學位,同年任職于北京日本學研究中心,現(xiàn)為該中心教授、博導。主要從事日本平安時代的女性文學研究。主要著作、編著、譯著有:《源氏物語的救濟》(風間書房)、《日本文學》(高教社)、《日本古典文學大辭典》(人民文學出版社)、《日本古典文學入門》(外研社)、《東亞的女性與佛教、文學》(勉誠社)、《男人與女人的故事》(商務印書館)、《今昔物語集》插圖本(人民文學出版社)、《日本和歌物語集》(外研社)、《東西方文化交流研究—東亞各國對基督宗教文化的接受》(世界知識出版社)等。
譯者簡介:
施旻,2000年畢業(yè)于北京外國語大學北京日本學研究中心。2013年日本御茶水女子大學國際日本學專業(yè)博士課程學分修滿退學。主要以平安時代女性日記文學為研究對象,F(xiàn)居東京,從事翻譯等相關工作。
陳燕,福建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日語系副教授,碩士生導師。2011年畢業(yè)于北京外國語大學北京日本學研究中心,獲博士(文學)學位。曾留學日本東京大學、御茶水女子大學,主要譯著有《夏目漱石短篇小說集》《小說枕草子—往昔??破曉時分》等。
徐萍,VHS Berlin Mitte(德國)教師。2007年畢業(yè)于北京外國語大學北京日本學研究中心,獲碩士(文學)學位,2015年畢業(yè)于日本東京大學,獲博士(文學)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