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終章,我踏上了一段旅途。開著破爛的面包車,穿越幾十座城市,撕開雨天,潛入他鄉(xiāng),盡頭是天堂。
淺藍(lán)的天光,泛紫的云層,路燈嵌進(jìn)夕陽。山間道路彌漫著一萬噸水汽,密林卷來風(fēng)聲,我闖進(jìn)無止境的夜里。
她說,天總會亮的。那么,我們一起記錄下,凌晨前的人生。
這算作我的遺書。
我吃了很多苦,苦得對一切失去了耐心。不應(yīng)該責(zé)備我什么,我就是個普通的男孩,相貌普通,能力普通,從來沒有被堅定地選擇,也沒有什么要固執(zhí)地捍衛(wèi)。對這個世界來說,消失就消失了吧,起始單薄,落幅無聲。
無數(shù)個普通的夜晚,我記得每一次是如何熬過去的。忙碌完最后一單生意,推著母親的輪椅,把她送上床,自己蜷縮起來。我努力讓自己睡去,但總能看到角落里蹲著一個小孩,低頭哭泣,臉深埋在陰暗中,他小聲說:“我們走吧,好不好!
有個女孩跟我說過,世界是有盡頭的。在南方洋流的末端,冰山漂浮,云和水一起凍結(jié)。
她是在婚禮上和我說的;槎Y在陳舊的小飯館舉行,儀式簡單。我們坐在門檻上,巷子深幽,燈牌照亮她的面容。我看到新娘子眼角的淚水,而自己是沉默的新郎。
她說:“如果我離開你了,你會找我嗎?”
我說:“會吧!
她說:“我想去世界的盡頭,那里有一座燈塔,只要能走到燈塔下面,就會忘記經(jīng)歷過的苦難。你去那里找我吧,到了那里,你就忘記我了!
我說:“好的!
她突然地來,突然地走。我慢慢明白,人與人之間沒有突然,她想好了才會來,想清了才會走。
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自毀傾向,嚴(yán)重了會生病。童年時母親買了副撲克牌,是我很喜歡的卡通圖案,做作業(yè)的時候偷偷拿出來玩,被母親發(fā)現(xiàn),拿著剪刀威脅我,說再玩就剪掉。
我一邊哭,一邊拿起一張撲克牌,撕成兩半,喊著:“我不稀罕!蹦赣H二話不說,咔嚓咔嚓剪開好幾張。母子倆毀了整副撲克牌,我抱著一堆碎紙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這一半是我親手撕掉的。
第二天母親陪我一起粘牌,用膠帶拼接,然而這已經(jīng)不是那副我喜歡的漂亮紙牌了。
我常常夢見一個撕牌的男孩,牌上有美麗圖案,幸福生活,有燈火通明,笑靨如花。
我很普通,也許經(jīng)歷的苦難同樣普通,但窒息只隔絕了一點空氣,卻是呼吸者的全部。
生命的終章,我踏上了一段旅途。開著破爛的面包車,穿越幾十座城市,撕開雨天,潛入他鄉(xiāng),盡頭是天堂。
淺藍(lán)的天光,泛紫的云層,路燈嵌進(jìn)夕陽。山間道路彌漫著一萬噸水汽,密林卷來風(fēng)聲,我闖進(jìn)無止境的夜里。
她說,天總會亮的。那么,我們一起記錄下,凌晨前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