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本序(第二部)
《小婦人》一書在國內(nèi)有多個譯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的這個譯本于二〇〇五年一月出版,一些年來,不斷有人問及,出版社何以只以此半部書面世。對此,本書的作者其實已經(jīng)作了回答《小婦人》的原著,初發(fā)表于一八六八年,是單行本的形式,路易莎·梅·奧爾科特在書中結(jié)尾的后一句話是這樣寫的:好了,梅格、喬、貝絲和艾美就此謝幕了。帷幕是否還會再拉開,全看諸位對這出叫做《小婦人》的家庭劇反應(yīng)如何。
所以,這個譯本本來只是針對一八六八年的那個初版版本。奧爾科特有些美式摸著石頭過河的意思,視銷售情況,隨時準備謝幕。自然,小說出版后,大獲成功,她旋即又于一八六九年發(fā)表《好妻子》,對四姊妹后來的生活作了交待,并于書前注明,此為《小婦人》的第二部,但也是單行本的形式。再后來,有出版社將兩書合二而一,以《小婦人》總其名,分別標為部和第二部。
因此,書就有了兩種讀法。一是只讀部,因為此書到此封筆,本身也是完足的,盡管留下懸念,比如梅格與布魯克如何展開他們的婚姻生活?喬與勞瑞是否能終成眷屬?驕傲、任性的艾美長大后如何立身處世,讓人憐愛的貝絲能不能度過生命中的那個劫數(shù)?不過,留下些懸念也好,文壇本不乏不了了之的事情,但奧爾科特是深愛她筆下的主人公的,應(yīng)當不會輕易丟下,況且書中的喬就是她自身。此外,也還有其他考慮,其在一八六九年的一則日記中寫道:償清了所有的債務(wù)……感謝上天!顯然這上下兩部書給她帶來了可觀的收益。此后,她又寫出了《小男生》(一八七一年),描述喬與她的教授丈夫在梅園的慈善學(xué)校里與孩子們的日常,以及《喬的男孩們》(一八八六年),描述梅園的孩子們后來的成長,連同《小婦人》的和第二部,對筆下相關(guān)人物一一描摹,庶幾不致來無影,去無蹤,如此構(gòu)成了她的《小婦人》系列。而這第二種讀法就是將兩部書一路讀下去,或許每個人都能從中看到從小到大,我們自己的一些身影。
還是說回到《小婦人》的第二部。此卷仍然是圍繞馬奇家的四姊妹來寫,此時,她們已經(jīng)不復(fù)少年,開始走上社會,需要成家,立業(yè),學(xué)會應(yīng)對生活,甚至還要直面生死。她們見識了更大的世界,也遇到更復(fù)雜的問題,善惡是非,成敗順逆,時時刻刻都在考驗她們。作者就此展開,塑造了那個時代的女性眾生相,梅格嫁為人婦,相夫教子,是一種賢妻良母的形象,喬則不甘與時俯仰,以新女性的面貌努力奮斗,后爭得了獨立自主的地位,艾美依違二者之間,一邊追求個人的理想,一邊循例躋身上流社會,終嫁入豪門,結(jié)局也算圓滿。而書中的貝絲之死,卻是出乎我的意料的,我曾以為,作者如有下文,會在山重水復(fù)之處,翻成柳暗花明,不料作者終仍是忍心不顧,讓這個書中惹人憐愛的小妹夭亡。后來想想,死生之義大矣哉,作者在上下兩卷中,寫了盡多生之活潑,而死亡,終歸是人人都要面對的問題。作者專立一章,鋪敘貝絲之死,祝愿生者堅強,逝者安息,二者合在一起,完整表明了她的生死觀。不過,譯至此處,仍然讓我有慘痛之感。
如此這般,四姊妹的面貌,也漸次更趨豐滿。不過,問題的發(fā)生、展開與解決,還是循著上卷的路數(shù),有時不免給人重復(fù)的感覺,書中的宗教訓(xùn)誨,也失之刻意,不過那時,美國立國不久,清教文化正濃,作者悲天憫人,濟世救眾的傳道者情懷,倒也不難理解。要在作者畢竟受其父親和父親的好友梭羅、霍桑、艾默生的熏陶,不致走入偏執(zhí),始終保持了文學(xué)家的格局。一些關(guān)節(jié)處,寫得更是鮮活,靈動,讓人能饒有興味地讀至終篇。
我是在三年前應(yīng)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之約,翻譯《小婦人》一書的第二部分的,二〇一九年動筆,拖拖沓沓,二〇二〇年春到瑞士的日內(nèi)瓦,始努力加快進度;仡櫠柀査哪甏涸趭W地利的維也納翻譯此書的部分,數(shù)月完成,已經(jīng)過去了十五六年,此刻再補續(xù)篇,雖然同為春光明媚之時,青山碧水之地,但正當大疫之年,世事難問,心情不復(fù)當年的那份輕松,公事之余,或急或緩,時作時輟,譯稿竟至拖沓了近乎兩年,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的朋友們,給了我許多寬容,在此謹致謝意,其余就留待熱愛,牽念書中主人公的讀者們批評指正。
賈輝豐
二○二一年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