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庫全書》是乾隆皇帝親自組織的中國歷史上一部規(guī)模最大的叢書。1772年開始, 經(jīng)十年編成。據(jù)文津閣藏本, 該書共收錄古籍3503種、79337卷、36000余冊, 保存了豐富的文獻資料。本書收錄文津閣本《四庫全書》中的《香譜》和《陳氏香譜》兩種: 《香譜》其書凡分四類, 曰香之品, 香之異, 香之事, 香之法, 內(nèi)容賅備!蛾愂舷阕V》為古代香文化重要著作, 對宋代前期大量香譜了整合, 集沈立、洪芻以下十一家所著的香譜, 匯為一書, 征引繁復(fù)。全書四卷, 記載了當(dāng)時的香料, 介紹了香料出處、歷史及香的功效、用途、窨藏、用具、典故等, 核心內(nèi)容是合香的配方。
1. 從燔禋神明到佩蘭服芷,再到香料從西域、南海入華,至宋代,中國香文化已蔚為大觀,出現(xiàn)了研究香的系統(tǒng)文獻——香譜,現(xiàn)以文津閣本《四庫全書》所收之宋代香譜兩種匯編成書,全面展現(xiàn)了宋代香文化的發(fā)展水平,不論是對香料的產(chǎn)地、源流和功效的考證,還是對制香、用香、詠香的闡釋,都體現(xiàn)了宋代的香文化已經(jīng)廣泛應(yīng)用于日常生活。
2. 文人用香是宋代香文化的一大特點,本書延續(xù)《茶典》的藝術(shù)風(fēng)格,以反映古代文人用香趣味的書畫作品作為插圖,如黃庭堅的《制嬰香方帖》、馬遠的《西園雅集》、文征明的《東園圖》以及仇英的《人物故事圖》等作品,雅致而古俊,展現(xiàn)了古人飲酒賦詩、焚香點茶的日常生活和相聚雅集,提升了圖書的藝術(shù)性和收藏價值。
何謂譜錄?譜錄就是依照事物類別或系統(tǒng)編撰成的書籍。 《釋名》釋“譜”云:“布也,布列其事也!庇衷疲骸白V,緒也,主敘人世類相繼,如統(tǒng)緒也。”《說文》云“譜,籍錄也”。而錄即指按門別類、依一定次序記載相關(guān)人之言行或事物的書籍。因此,中國古代出現(xiàn)的譜錄,乃與家族世系的記載密切相關(guān),如司馬遷《史記·三代世表》稱“自殷以前,諸侯不可得而譜”,又《漢書·藝文志》著錄的西漢秘府藏書,有《帝王諸侯世譜》、《古來帝王年譜》等。因為此類譜錄著作的編纂特點,故后人也開始利用譜錄來記載不同類別的事物,如東漢著名經(jīng)學(xué)家鄭玄即通過排比《詩經(jīng)》十五國風(fēng)、大小雅、三頌的資料而撰成《詩譜》,用以顯示其與時代政治、地域風(fēng)土間的關(guān)系。于是后來就出現(xiàn)了單為記載經(jīng)典所載物品的譜錄,如三國吳陸璣撰有《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二卷,進而有晉代戴凱之的《竹譜》,南朝梁陶弘景的《古今刀劍錄》、陳虞荔的《鼎錄》等。在中國浩如煙海的古代文獻中,至此形成了一類以記物為主的書籍,專門記載某物或某一類物品的產(chǎn)地、形態(tài)、類別、特性、逸聞趣事及與之相關(guān)的詩文等,間附精美插圖。至唐代陸羽撰成《茶經(jīng)》三卷,“其書分十類,曰一之源、二之具、三之造、四之器、五之煮、六之飲、七之事、八之出、九之略、十之圖。其曰具者,皆采制之用;其曰器者,皆煎飲之用。故二者異部。其曰圖者,乃謂統(tǒng)上九類,寫以絹素張之,非別有圖。其類十,其文實九也。言茶者莫精于羽,其文亦樸雅有古意。七之事所引多古書,如司馬相如《凡將篇》一條三十八字,為他書所無,亦旁資考辨之一端矣”。 由此,此類饒有趣味的圖書——譜錄的體裁趨于成熟定型,而影響后世甚巨。
中國古代譜錄發(fā)展至宋代,各種不同類型的譜錄著述紛至沓來,卷帙繁復(fù),蔚為大觀:與農(nóng)事有關(guān)的如曾安止的《禾譜》、僧贊寧的《筍譜》、范成大的《桂海果志》等,與日常飲食有關(guān)的如蘇軾的《東坡酒經(jīng)》、竇蘋的《酒譜》、王灼的《糖霜譜》等與蔡襄的《茶錄》、熊蕃的《宣和北苑貢茶錄》等,另有草木花卉譜如趙時庚的《金漳蘭譜》、范成大的《范村菊譜》、胡元質(zhì)的《牡丹譜》、陳思的《海棠譜》等,有魚蟲禽獸譜如傅肱的《蟹譜》、賈似道的《秋蟲譜》、范成大的《桂海禽志》等,有文房四寶譜如蘇易簡的《文房四譜》、歐陽修的《硯譜》、李孝美的《墨譜法式》等,有玉石古玩譜如杜綰的《云林石譜》等,有泉幣鼎彝譜如董逌的《錢譜》、洪遵的《泉志》、呂大臨的《考古圖》、王黼的《宣和博古圖》等等。這一文化盛觀的出現(xiàn),與宋代文化尤其是與市民休閑娛樂文化的高度繁榮密切相關(guān)。
撰成于南宋中晚期的《百寶總珍集》,也可算是一本奇書!栋賹毧傉浼,據(jù)清代四庫館臣推測,大概為南宋都城臨安城中從事古玩珍寶生意的商賈所編集,但其撰者已不可考。書中所載所記百數(shù)種珍寶玩器,每每詳列其市場價格、真?zhèn)蝺?yōu)劣、辨識手段等,并于每種器物前具載七言絕句一首,而行文多用市井口語、鑒寶行話,如卷一“青玉”條詩曰:“青玉從來分數(shù)等,滋媚潤者彼人觀。做造不論大與小,碾造仁相做錢看!蔽脑疲骸胺部从褚嘤袛(shù)等,上至不斷青,下至碧綠色者,若顏色唧伶,樣制、碾造、花樣仁相,盞椀或腰條皮、束帶、絳環(huán)零碎事件之屬多著主。如綠色或夾石樣范,花樣不好,皆是貓貨。已上數(shù)等皆是賣外路官員,此間少著主!笨梢娋哂泻芨叩墓磐骅b定價值,也可由此一窺當(dāng)時與古玩相關(guān)的各色人等以及市井口語、風(fēng)俗等等。
承宋代余緒,元人所撰譜錄雖然數(shù)量較少,但與宋代相比,其內(nèi)容多關(guān)于器物及食譜,由此構(gòu)成了元代譜錄著述的一個特色。
隨著譜錄著述之種類、數(shù)量都較前激增,于是在宋代書目中開始設(shè)置譜錄專類以收錄此類文獻。
宋代以前,譜錄文獻被附入別類之中,如《隋書·經(jīng)籍志》將《竹譜》、《錢圖》等歸入“史部·譜系”類中,《舊唐書·經(jīng)籍志》、《新唐書·藝文志》卻將《錢譜》、《相鶴經(jīng)》、《鷹經(jīng)》、《相馬經(jīng)》、《相貝經(jīng)》等歸入“子部·農(nóng)家”類。直至南宋中期以前,仍無專類可歸,如北宋《崇文總目》將《竹譜》、《筍譜》、《茶譜》、《花木錄》、《錢譜》等歸入“子部·小說”類,《相鶴經(jīng)》、《鷹經(jīng)》等歸入“子部·藝術(shù)”類;而鄭樵《通志·藝文略》將譜錄收入“食貨”類,其“食貨”類下分六小類,其中《錢譜》、《鼎錄》、《刀劍錄》、《錦譜》等歸于“貨寶”小類,《墨譜》、《硯錄》、《文房四譜》與《香譜》等歸于“器用”小類,《相鶴經(jīng)》、《相馬經(jīng)》、《鷹經(jīng)》、《禽經(jīng)》等歸于“豢養(yǎng)”小類,《竹譜》、《筍譜》、《茘枝譜》、《花譜》、《木譜》等歸于“種藝”小類,而《茶譜》、《酒錄》等則分別歸于“茶”、“酒”兩小類。南宋著名目錄學(xué)家尤袤有鑒于此,遂在其所編撰的《遂初堂書目》“子部”之下專門設(shè)立了用來收錄上述相關(guān)書籍的“譜錄類”。
《香譜》,左圭《百川學(xué)海》題為宋洪芻撰。芻,字駒父,南昌人。紹圣元年進士,靖康中官至諫議大夫,謫沙門島以卒。
《陳氏香譜》,宋陳敬撰。敬字子中,北宋末年西京河南府人。其仕履未詳。
香者,五臭之一,而人服媚之,至于為《香譜》,非世宦博物嘗杭舶浮海者,不能悉也。河南陳氏《香譜》,自子中至浩卿,再世乃脫稿,凡洪、顏、沈、葉諸《譜》,具在此編,集其大成矣。詩書言:香,不過黍、稷、蕭、脂,故香之為字,從黍作甘。古者從黍稷之外,可炳者蕭,可佩者蘭,可鬯者郁,名為香草者無幾,此時譜可無作。《楚辭 》所錄名物漸多,猶未取于遐裔也。漢唐以來,言香者必取南海之產(chǎn),故不可無譜。
浩卿過彭蠡,以其譜視釣者熊朋來,俾為序,釣者驚日:“豈乏使而及我? 子再世成譜,亦不易,宜遴序者,豈無蓬萊玉署懷香握蘭之仙儒?又豈無喬木故家芝蘭芳馥之世卿?豈無島服夷言夸香詫寶之舶官,又豈無神州赤縣進香受爵之少府?豈無寶梵琳房聞思道韻之高人,又豈無瑤英玉藁羅襦薌澤之女士?凡知香者,皆使序之。若仆也,灰釘之望既窮,[鳳麟按:灰釘謂石灰、鐵釘,封棺之物也,喻人死。李商隱《為濮陽公與劉稹書》: "喪貝躋陵,飛走之期既絕;投戈散地,灰釘之望斯窮。”]習(xí)之夢久斷,空有廬山一峰以為爐,峰頂片云以為香,[鳳麟按: 廬山有香爐峰。遠法師《廬山記》日:“東南有香爐山, 孤峰秀起,游氣籠其上,則棼氳若煙!(《藝文類聚》卷七引) ]子并收入譜矣。每憶劉季和香僻[鳳麟按:“僻”當(dāng)作“癖”。],過爐熏身,其主簿張?zhí)挂詾樗,坦可謂直諒之友,季和能笑領(lǐng)其言,亦麻幾善補過者。[鳳麟按: 晉習(xí)鑿齒《襄陽記》日:“劉季和性愛香, 嘗上廁還,過香爐上,主簿張?zhí)谷?‘人名公作俗人,不虛也!竞腿: '荀令君至人家,坐處三日香,為我如何令君,而惡我愛好也? '坦日: '古有好婦人,患而捧心噸眉,見者皆以為好,其鄰丑婦法之,見者走。公便欲使下官遁走耶? '季和大笑,以是知坦。”( 《藝文類聚》卷七十引) ]有士于此,如荀令君至人家,坐席三日香;梅學(xué)士每晨袖覆爐,撮袖以出,坐定放香。[鳳麟按:歐陽修《歸田錄》卷二: "梅學(xué)士詢在真 宗時已為名臣,至慶歷中為翰林侍讀以卒。性喜焚香,其在官所,每晨起將視事,必焚香兩爐,以公服罩之,撮其袖以出,坐定,撒開兩袖,郁然滿室濃香!盷是富貴自好者所為,未聞圣賢為此,惜其不遇張?zhí)挂病0炊Y經(jīng),容臭者,童儒所佩;蘭者,婦輩所采。[鳳麟按: 《禮記:內(nèi)則》 :”總角、 衿纓,皆佩容臭!编嵭: "“總角, 收發(fā)結(jié)之。容臭,香物也,以纓佩之,為迫尊者,給小使也!庇秩:“婦或賜之飲食、衣服、布帛、佩悅、蘭,則受而獻諸舅姑!盷大丈夫則自流芳百世者,[鳳麟按:《世說尤悔》 :“桓公臥語日: '作此寂寂,將為文、景所笑! '既而屈起坐日: '既不能流芳后世,亦杯足復(fù)遺臭萬載邪?’”《資治通鑒 》-百三作“大司馬溫恃其材略位望,陰蓄不臣之志,嘗撫枕嘆日: '男子不能流芳百世,亦當(dāng)遺臭萬年! '”]在故魏武猶能禁家內(nèi)不得熏香,[鳳麟按: 《魏武令》 日:“昔天下初定, 吾便禁家內(nèi)不得香薰。后諸女配國家,為其香,因此得燒香。吾不好燒香,恨不熟所禁。令復(fù)禁不得燒香!其以香藏衣著身,亦杯得!”(《太平御覽》九八一) ]謝玄佩香囊則安石患之,[鳳麟按: 《世說:假譎》:”謝遏年少時, 好箸紫羅香囊,垂覆手。太傅患之,而不欲傷其意,乃譎與賭,得即燒之!眲⒆:“遏,謝玄小字!盷然琴窗書室,不得此譜則無以治爐熏, 至于自知見,抑存乎其人。”遂長揖謝客,鼓棹去。客追錄為《香譜序》。至治壬成蘭秋,彭蠡釣徒熊朋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