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中國近代史上知名的報人徐鑄成先生寫于一九六二年至一九六六年的一組憶舊文章匯編, 于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 作者在《大公報》副刊“大公園”上刊發(fā)了一系列追述民國時期政壇秘聞的文章, 一九六三年, 文章中的“蔣朝野史”的部分 (本書輯一) 被匯集編輯成冊, 由香港致誠出版社出版, 取名《金陵舊夢》, 署名容齋等, 以后有十余次再版。二〇一一年,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出版了《金陵舊夢》一書。本次重編匯集了作者在香港《大公報》發(fā)表的大部分文章 (本書的輯二至輯四) , 并做了?, 仍以《金陵舊夢》名之。
徐鑄成(1907—1991)
江蘇宜興人,中國記者、新聞評論家和新聞教育家。他先在國聞通訊社和《大公報》工作,從記者、編輯到擔任地方版總編輯;其間和后來又主持《文匯報》筆政,實踐自己的辦報理念,是中國現當代新聞事業(yè)的先行者。徐鑄成先生一生著述頗豐,撰寫了大量新聞評論、通訊、游記和雜文,晚年除了撰有不少回憶新聞生涯中親歷親聞的文字外,還從事傳記文學創(chuàng)作,并致力于新聞傳播教育事業(yè),兼任復旦大學、武漢大學等校教授,主持創(chuàng)辦廈門大學新聞傳播系,其人生經歷,始終與國家的命運休戚與共。
輯 一
003 / 吳稚暉學姥姥 方振武談蔣“干”
005 / 王耀武的打油詩
007 / 與陶成章被刺
011 / 交易所時期的
014 / 與“中山艦事件”
016 / 陳德徵一蹶不振
019 / 閻錫山軟禁馮玉祥
022 / 馮玉祥部下演“閻王登殿”
025 / 閻錫山的財產
028 / 閻錫山反蔣從假到真
032 / 鐵老妙語
035 / 新的軍閥混戰(zhàn)
039 / 翻云覆雨的本領
042 / 內憂外患中的兩個“九一八”
045 / “十日”閻錫山
047 / 張學良入關
049 / 連年戰(zhàn)禍遍地災荒
051 / 湯山軟禁
053 / 寧粵分裂的一幕趣劇
056 / 粵派勢力反蔣的內幕
059 / 王陸一詩諷羅家倫
061 / 張學良與“不抵抗政策”
066 / 何成 養(yǎng)蛇弄笛
070 / 葉蓬丟官趣事
073 / 如何對待部下
075 / 西安事變瑣聞
080 / 怕提起張學良
082 / 楊永泰被刺內幕
086 / “紗交風波”的一段秘聞
090 / 劉紀文的失落
093 / 美國人眼中的
095 / “淞滬抗戰(zhàn)”瑣記
097 / 南京淪陷后的陶德曼調停
099 / 農村見聞
101 / 史量才被刺內幕
104 / 范旭東之點滴
107 / 白崇禧醞釀“獨立”的內幕
110 / 方先覺“死生”怪事
113 / “曲線”救國內幕
116 / 陳納德包辦龍云出走
119 / 身邊的三個文人
122 / 從南京到上海
輯 二
127 / 、陳其美和陶成章
131 / 究竟姓什么
133 / 的婚事
139 / 早年的孔祥熙
142 / 汪精衛(wèi)與袁世凱
152 / 張宗昌與
155 / 韓復榘與蔣伯誠
168 / 黃郛與
171 / 吳稚暉的一封信
174 / 方振武談抗日同盟軍
190 / 記三個張人杰
194 / 官僚化的軍閥商震
200 / 雜牌“司令”何成濬
210 / 閻錫山和梁化之
213 / 龍云事件補略
223 / 附錄:如何吃掉龍云
輯 三
253 / 趙鳳昌和周善培 ——談舊中國的兩個政客
266 / 張謇與“齊盧之戰(zhàn)”
268 / 張謇與沈壽
272 / “白狼”討袁
277 / 國民黨與進步黨
280 / 唐天喜和李彥青
284 / 顧鰲與薛大可
287 / 鳳凰飛上集靈囿
291 / 剪辮送大肉面
292 / 五四時代的曹章陸
296 / 曹汝霖和汪榮寶
306 / 張作霖和北京災官
輯 四
311 / 蔣維喬日記中的“蘇報案”
320 / 鄒容之死
323 / 老《申報》幕后人物
330 / 黃遠生和邵飄萍
336 / 王國維之死
347 / 再談王國維之死
350 / 次民航
353 / 魯迅與教育僉事
357 / 北洋時代的“四大公子”
360 / 舊上海報界的“四大金剛”
363 / 清末“四公子”
364 / 柳亞子兩填金縷曲
366 / 記得楊小樓……
369 / 余梅合作感人深
371 / 哀梨并剪“牡丹花”
373 / 編后記
375 / 致謝
對于雜牌將領,從來是采取利用、分割、分化、消滅或拋棄的手段的,當這個人的利用價值失去以后,他就多方分割其力量,分化他的部下,給以一個參議、咨議的閑職,如不聽命,干脆加以消滅。他對韓復榘這個人,如何會放心重用?那末,他如何讓韓占據南北要沖的山東達七年之久呢?主要是韓任山東后不久,即發(fā)生九一八事變,蔣忙于處理對日事務妥協(xié),一時不能匆忙對韓下手,加上韓和宋哲元等都是西北軍系統(tǒng),彼此深相結納,和閻錫山也有勾結,蔣為了投鼠忌器,只能隱忍。他對付韓的辦法之一,就是派蔣伯誠鉆進韓的心臟里去,一旦時機成熟,加以消滅。
蔣伯誠派到山東去的名義,先是省府委員,后來又當韓的總指揮部總參議,總之,表面上看來不過是一個閑職。而且他對韓表面很尊重,既不攬權,也不向韓要這要那,只是陪韓談談笑笑,玩玩樂樂而已,韓對應付 CC、孔宋和軍統(tǒng)特務有為難時,他也往往做出很關心的樣子為韓出出主意,甚至打電報到南京去為韓說話,因此深得韓的歡心,韓經常對人說:“伯誠先生是一個熱心人,是一個好朋友!睂τ陧n的部下如孫桐萱、谷良民、展書堂、程希賢等,蔣也極意交歡,他們有什么為難,蔣伯誠總肯從旁為他們說話,花錢更爽快,因此,這些人沒有一個不在韓的面前說蔣的好話。比如,有一次,韓的師長展壽堂在沂水一帶縱兵搶劫農民,激起了民變,展竟謊報土匪作亂,調動,打死了許多人。當地有些團體準備派人找韓攔輿告狀。那時,這位韓青天正在臨沂一帶“巡查”,準備經莒縣到沂水去,展深恐韓去后看出破綻,便急忙電蔣求助,蔣就串通青島市長沈鴻烈、膠濟路局長葛光庭,半路上在淮縣迎接韓復榘,把韓“接”到青島去玩了一個多星期,沂水之行作罷,展的困難也就解決了。
沈鴻烈、葛光庭都是奉系的政客,他們在山東占一席地,是勾引張學良入關搞垮閻馮擴大會議所答應的條件之一。同時,蔣安排這兩個人,也是作為對付韓的兩著棋子,和蔣伯誠配合,以“軟功”收拾韓復榘。韓在山東七年,每年要去青島住幾個月,不是為了什么避暑,也不是開會,原來他在一九三一年第一次由蔣伯誠陪到青島去“視察”時,沈、葛等就天天陪著他花天酒地地玩,并介紹給他一個青島有名的交際花馬翠琪,當然,馬是生長在大都市的,不像紀甘青還帶幾分土氣,韓一見之下,神魂俱失,蔣沈等一力慫恿,勸韓收為側室,并且在青島代韓布置了一個美輪美奐的金屋,作為韓在青島的“行館”,這樣,韓每到青島就流連忘返,他的一舉一動就更加逃不出的遙遠控制了。
決心殺韓,當然也是韓的抗戰(zhàn)不力、棄地潛逃。但抗戰(zhàn)中有不少國民黨將領聞風遠逃甚至通敵降敵的,蔣并沒有全部殺掉。蔣之立意殺韓,可能是因為西安事變時韓曾打給張學良一個電報(馬電)響應張楊“兵諫”,認為這是英明的愛國壯舉。他并派他的心腹韓多峰去西安和張聯(lián)系。蔣被釋回到南京后,蔣伯誠把這一幕內情都向蔣密報,蔣因之恨韓。
“八一三抗戰(zhàn)”爆發(fā)后,李宗仁被任為第五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在徐州召開軍事會議,要韓負責守住黃河,韓說他缺少大炮,至少要三十門重炮配備,才能守住河防,李當時滿口答應,但卻始終不發(fā)給韓以任何補給。到十一月日軍大舉南下侵魯時,蔣反把原駐在泰安的一個重炮旅也調走了。韓聞訊破口大罵,說蔣不是抗日,而是借此消滅異己。他對部下說:“他這王八蛋不干,老子也不干了!”他一怒之下,就于十二月底把撤出濟南,向魯豫邊境撤退,原來,他早和劉湘密商好,準備韓部逐步西開,與川軍接防,互為犄角,以防止蔣的借刀殺人。所以,翌年韓在武漢被蔣決,不久,劉湘也在漢口某醫(yī)院“病”死了,有人說這是“殺死韓復榘,嚇死劉甫澄”。當時有傳聞說,劉也是蔣謀死的,是蔣派戴笠買通一看護把他毒死的。這是后話。
韓從濟南撤退,一路從泰安到兗州,再退到濟寧、曹縣,蔣伯誠都寸步不離左右。一九三八年一月七日,李宗仁在徐州召開軍事會議,通知韓去參加(韓當時的名義是第三集團軍總司令),韓對李沒有什么懷疑,就帶著一營衛(wèi)隊和蔣伯誠以及他的參謀處長張鉞等專車赴徐州。徐州的會議只開到第二天,李宗仁就宣布,說從漢口發(fā)來密電決定十一日在開封召開重要會議,要與會將領都立即動身去參加,韓當時很遲疑,恐怕去了有所不利。蔣伯誠從旁一再寬慰他說:“委座對你沒有什么,而且這樣大的會議,決不會出什么岔子,你放心去好了。”于是,韓就帶了他的心腹大將孫桐萱和一營衛(wèi)隊一起到了開封,借住在黃河水利委員會主任委員孔祥榕的家中,蔣伯誠依然寸步不離左右,陪著他拜客酬應,免不了還陪著他吃喝玩樂一陣。
就在十一日蔣召開的軍事會議上,蔣安排了一個大圈套,先解除了韓衛(wèi)隊的武裝,會后就叫戴笠把韓扣押起來,解到武漢,不久就把他秘密決。此中經過,別人已有詳盡記述,這里不多談了。有傳聞說,蔣在那天軍事會議上當眾說:“抗敵是軍人的天職,守土奮戰(zhàn),義不容辭,現在竟有一個將領不戰(zhàn)而放棄山東,你們說這還成話嗎?”當時,韓竟站起來說:“山東丟失是我的責任,請問,把首都南京也丟失給敵人,是哪個人要負責呢?”蔣幾乎下不了臺,只能強詞奪理地說:“,我問的是山東不問南京,南京的事自有人負責!表n還要站起來駁復,被坐在旁邊的劉峙攔住了。即此一點,可見韓到臨死前還帶幾分粗魯倔強,我說他有幾分“嫵媚”的泥土氣,也就是指的這些。
蔣伯誠把韓復榘送入鬼門關后,又派他去擔任新的工作,就是到上海去做地下工作?箲(zhàn)期間,他在上海與敵周旋,經歷了許多艱辛。一九四九年,他未去臺灣。幾年后在上海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