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內(nèi)容包括:二十年的派克鋼筆;初中畢業(yè)后;蠶兒;我要那么多錢做什么;掌中寶玉;閱讀記;想要迷路的沖動;我在大學(xué)學(xué)到的十樣?xùn)|西/馮唐給夢想留一點隱私;曠達者;斜視;討分數(shù)的人;大相徑庭的人生智慧;總有一些人,改變了你的整個生命;一直特立獨行的貓;一點一橫長;善念等。
1988年,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下午,我一如既往在鋪子里忙日常事務(wù)。一位老先生推開大門走了進來,顫巍巍地從懷里掏出一支派克鋼筆,表明要典當。派克鋼筆原產(chǎn)于美國,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曾盛行一時,是一種身份的象征。
我端詳著眼前這位老先生,他年近古稀,有一種不同于他人的文人氣質(zhì),說話時有濃重的山東口音。感覺投緣,我便請老先生到辦公室里坐著歇腿,沏壺茶請他喝。一坐定,老先生就將鋼筆遞給我。在燈光下,筆身現(xiàn)出因長期在指問被摩挲而特有的光亮,雖然有些磕碰的痕跡,但還是看得出使用者的愛惜之心。再轉(zhuǎn)到背面,只見筆桿上面刻著“楊老師惠存”5個字。
一問才知,眼前這位老先生就是楊老師。我一聽他是位老師,而且還是山東老鄉(xiāng),親切感油然而生,忍不住多聊了一會兒,便又接著問他:“為什么要當這支鋼筆?”
楊老先生回答說:“我年事已高,眼力也不好,沒辦法寫東西了。與其讓它閑置身邊,不如換一點錢。如果傳到有緣人手上,至少可以拿它寫寫字,鋼筆的生命也得以延續(xù)!
問明前因后果,我感佩楊老先生愛惜文具的讀書人個性。雖然一支老舊的派克鋼筆值不了多少錢,而且被人買走的概率也不大,但我還是馬上寫好當票,將典當?shù)?00元交給他。
由于楊老先生無意贖回,所以3個月后,這支鋼筆自然流當了。我把鋼筆從庫房里拿出來,擦拭干凈后,放進門市部的玻璃展示柜中。那是鋪子的流當品陳列區(qū),專門擺放沒人贖回的商品,等待其他顧客的青睞。一般來說,流當品可簡單分為兩種:一種是市場接受度高的物品,例如相機、手表、電器等,這類商品通常會被專收二手商品的商販買走;另一種是各路商販都缺乏興趣的商品——雖然派克鋼筆算是名牌產(chǎn)品,但是沒什么與眾不同的設(shè)計,甚至有人說收鋼筆不如收個打火機實用。
那方小柜,雖名為展示柜,實則十分簡陋——方面是因為流當品陳列柜不夠顯眼,一方面也是因為里頭其實沒什么值錢的東西,自然比不上百貨公司的櫥窗引人注目、光鮮亮麗。一年多下來,別說賣掉,連一個詢問派克鋼筆的客人都沒有,漸漸地,我也忘了這支鋼筆的事。
某日下午5點多,有位先生恰巧在當鋪門口的公交車站等車,閑著沒事四處張望,趕巧兒就瞄到流當品展示柜。他定睛看了一會兒,馬上走進店里問:“老板,柜子里的那支鋼筆可不可以拿出來看一下?”我說:“當然可以!”從外表和談吐推測,他應(yīng)該是位讀書人,我便招呼他到辦公室里坐會兒。
他拿起鋼筆反復(fù)細看,愈看,表情愈復(fù)雜?吹焦P桿上的題字時,他突然神色大□,激動地流下淚來,哽咽著問:“請問當這支筆的人,是不是楊某某老師?”一個大□人在我面前流淚,嚇得我趕緊翻閱典當記錄。果真,典當人的名字正如他所說。讀書人一聽,情緒更激動了,一時間涕淚俱下。我一面勸他喝點茶穩(wěn)定一下情緒,一面問他到底想起了什么傷心事。他擦了擦涕泗交流的臉,娓娓道來。
“我爸爸是個伐木工人,每天用勞力換取家里的開銷。但在我讀高三時,爸爸因為發(fā)生意外不幸去世,家里頓失經(jīng)濟支柱,媽媽只好出去打零工。眼看聯(lián)考即將來臨,而媽媽的收入有限,實在無法養(yǎng)家。為了維持家計,我只有放棄學(xué)業(yè)一途。
“當年,楊老師教了我們一年的國文課。他知道我的境況后,不愿看我就此失學(xué),竟然執(zhí)意幫我出學(xué)費,堅持要我把高中讀完。我拼命念書,最后終于考上大學(xué),后來也當了老師,總算沒辜負楊老師對我的期望。
“雖然楊老師只教了我們一年,但是同學(xué)們對他印象很深。他的山東口音特別重,第一次上課時,全班沒人聽得懂他在講什么。一段時間之后,同學(xué)們習慣了他的口音,才發(fā)現(xiàn)老師的學(xué)問底子十分深厚,能把枯燥的古文講得生動有趣。
“高中畢業(yè)時,全班湊錢送了老師一支鋼筆,就是我手上這一支!
我聽完他的故事不禁動容,沒想到一支看起來毫不起眼的派克鋼筆竟然包含了一段跨越20年的師生情誼。
讀書人問我鋼筆要賣多少錢,他想將它贖回。我聽了連忙搖手說:“這支鋼筆對你意義重大,你要給我錢,我也不知道怎么收!我送給你得廠!苯又矣终页鲆荒甓嗲皸罾蠋煹怯浀牡刂,囑咐他有空趕緊去探望老師,好好敘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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