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斤星星 ｜


 


 


 


一個叫大壯的□人，佝僂在住院部水房的角落里，抽泣的肩膀在陰雨的夜色里一抖一抖的。


“28號床家屬……28號床家屬！”


大壯應(yīng)了一聲，連忙摸索著打開水龍頭，快速洗了一把臉。


走廊深處，胖胖的護士站在日光燈下，“你女兒說話了，她想見你�！�


大壯跑過去，護士側(cè)著身子，打開病房門。


“喊你幾遍了？磨磨蹭蹭，真是的！”


大壯獻媚地朝護士笑了一下，幾步就跨到了女兒床前。


“爸爸來了，文倩，爸爸在這兒。”


女兒吃力地張著嘴：“我……我想要半斤星……星。”


大壯握著女兒的手，先是愣了一下，接著不停地點頭。女兒昏迷了3天，終于說話了�！昂茫�好。”大壯應(yīng)允。


女兒蒼白而干裂的嘴唇動了動，努力微笑著。


雨是后半夜停的。大壯坐在醫(yī)院二樓平臺上看星空，沒有繁星滿天，可還是看到了閃爍著的稀疏星辰。大壯知道，他沒本事飛到天上去摘星星，可心里還是暗自期待著，他小聲祈禱：只要滿足女兒的要求，讓我承受什么都愿意。


自從女兒的病被確診，大壯就開始了漫長而痛苦的煎熬，他想盡所有辦法，不惜一切代價，還是沒能阻止女兒病情惡化的速度。他內(nèi)疚、自責(zé)，甚至痛恨自己，本來他可以阻止女兒降生的，當(dāng)初，他隨地質(zhì)隊進入山區(qū)，闖進那個女人的世界，女人就告訴他自己的家族病史。他不應(yīng)該讓女兒接著承受這種痛苦。女兒母親的孤墳就寂寞在小興安嶺深處的一片落葉松林里。當(dāng)然，大壯也咨詢過專家，那種病的遺傳概率并不高，為什么女兒發(fā)病比她母親還早呢？會不會還有別的原因，比如家里的裝修。搬進新樓房不到一年，女兒開始頻繁地發(fā)熱，身上出現(xiàn)片片瘀斑，渾身無力、臉色慘白……他查了很多資料，知道裝修后的空氣中含苯和甲醛，那些東西無影無蹤，涂料、油漆、墻紙、地毯、家具都是嫌犯，鬼知道它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很多時候，好的愿望未必?fù)Q來好的結(jié)果，本想給女兒一個舒適豪華的環(huán)境，可惜女兒住了不到一年，那個房子就空空蕩蕩了。


女兒說出了愿望之后，又處于半昏迷狀態(tài)。接下來的幾個夜晚，大壯都是在陽臺上度過的，無論陰晴，他都默默地向無邊無際的蒼穹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