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一部歷史文化散文集。書中收入《蘇軾的黃州》《桃花扇底》《盛唐天空下》《孔子: 大地上的行走》《葉紹翁的人間萬象》《湯顯祖的遂昌》等篇目。文章濃縮了一些歷史上的關鍵片段與事件, 講述了歷史文化名人在遷徙中完成的自我接納與自我實現(xiàn), 平民百姓在闖關東、走西口、下南洋間的遷徙流轉, 以及不同地域文明之間的流動與沖撞、融合與嬗變。作者從事歷史寫作多年, 見聞深厚, 筆力純熟。通過對這些歷史事件、文化脈絡的描述, 表達了作者對歷史人文的深刻思考。
大地上的遭逢,是人與人、人與自然的一種邂逅、碰撞、融合、接納與相互成全。當然,也包括文明層面的互相激蕩與嬗變。
遭逢,拓展了人類的生存邊界與情感邊界。它是一部冒險書,如果從遷徙史的角度看,那些無數(shù)他鄉(xiāng)與故鄉(xiāng)的首鼠兩端,已知與未知的交相輝映,豐盈了我們祖先們的眼界與格局。在路上,有多少故事蕩氣回腸。闖關東、走西口、下南洋,中國人的生存軌跡越過高山,越過江河,越過廣闊的平原,將人的體溫、汗水、血水覆蓋層層疊疊的土地,那些人與自然遭逢的故事,構成了我們祖先的拓荒史和心靈史。
所以遭逢首先是無名者之歌。大地上的遭逢,是不計其數(shù)的無名者用腳板與性命走出來的生活之歌。
闖關東,是因為在大中國的版圖上,那些直立行走卻又帶著鮮明地域與人文特征的祖先對異質(zhì)文明的闖入與發(fā)現(xiàn),抗拒與融合。這是東北文化和山東、河北漢文化的一大遭逢。
走西口的貢獻,在于無數(shù)國人的背井離鄉(xiāng)、個體生命充滿未知感的體驗與犧牲,打通了中原腹地與蒙古草 原的經(jīng)濟和文化通道,同時加強了游牧文化、農(nóng)耕文化 和中原文化的大融合。這是普通行走者與遷徙者的勝利。 “平民史詩”是因為沒有平民,便沒有史詩。
下南洋,從本質(zhì)上說是大陸文明與海洋文明的碰撞與融合。是文明間異質(zhì)性最強的遭逢,對于漢民族眼界、格局的提升,功不可沒。
可以說作為這個星球上的靈長類,那些不同族群間百感交集的邂逅、碰撞、融合、接納與相互成全的故事,正是我們至今熱淚盈眶和醍醐灌頂?shù)那楦衼碓。這種種熱淚盈眶和醍醐灌頂,讓人類情感的唯美性與多元性得到最大程度的展示或者說演繹。
當然,生活之上,比活著更具價值的是文明與人性的層層遞進。
遭逢之書其實也是文明之書。它不僅告訴我們文明是怎么來的,也告訴我們文明與人性相輔相成的故事。
孔子與大地的遭逢:魯定公十三年,孔子已經(jīng)55歲。 為了禮儀天下的目標,他開始了大地上的遭逢,遭逢一個個國君,推銷他的世界觀與價值觀。孔子生命中最后的十八年,以他特立獨行的行走和思考圈點了一個民族禮儀文明的最初底色,而孔子的努力也實實在在地在秦漢以降的這個國度得到了追認與尊崇——董仲舒之后, “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成為中華帝國長久的政治選擇。 這是孔子與大地遭逢的重要意義。
葉紹翁與他深陷其中的時代遭逢:葉紹翁以天地為師,以人間意境為主旨,試圖為他這一代失意的人兒發(fā)聲、代言。葉紹翁感悟,有時候從極簡樸出發(fā),經(jīng)過人 間萬象,再回歸極簡樸,便是一個時代的心聲;甚至可以穿越時代,成為人類的心聲。而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這樣的心聲不期而至了: 應憐屐齒印蒼苔,小扣柴扉久不開。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
李白與盛唐詩人的遭逢:李白與孟浩然遭逢在江夏(今武漢) 時才28歲,寫下《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lián)P州,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李白與盛唐詩人們交游唱和,從而寫出無數(shù)篇流傳千古的佳作,豐盈了一顆顆詩意棲居于人間的心靈。
的確,相較于凡夫俗子,這些文化精靈在大地上的遭逢,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人類文明的高度,提純了文化與人性最終可以萃取的品質(zhì)。所以遭逢無處不在,遭逢創(chuàng)造歷史。大地上的遭逢讓一切不無可能,讓時間成為信使,讓過去告訴未來。暴力、情感、陰謀、天真、文明、信仰、改變……都在遭逢之后完成。但是對一個普通人來說,遭逢后的眼淚與感悟便已足夠,因為它事關人性,事關對這個世界、族群的愛與信任,事關這個藍色星球的規(guī)則、秩序以及生存哲學。
那是所有美好事物得以存在與延續(xù)的基礎。是眼淚之所以為眼淚、陽光之所以為陽光的人間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