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描寫距離月球開發(fā)計劃的起始已經接近三十年,新長安的正式命名建立也已經有十八年之久,第一代月球移民的后代接近成年。有許多人認為他們是人類的希望,稱呼其為“月球之子”,但也有許多人把他們視作異類,認為這就是“外星人”。人類探索宇宙的勇氣和命運,不同時代價值觀的沖擊,新技術帶來的倫理探討。近未來硬科幻的真實推演,懸疑劇情的哲學思辨,pov寫法的多面角色闡述,宏大敘事的史詩感。
線上掛著陌生的地球,仿若一只巨大眼睛,神一樣凝視眾生。
這個世界寒冷而死寂,缺乏大氣層的保護讓蒼白原直接暴露在宇宙的惡意之下,沒有任何生命能夠自然演化。在人類踏足月球之前,這里已經安靜了數(shù)十億年,風波不起。
但在粗糲的荒原上,一群人逶迤而行,緩慢而堅定地走向沒有盡頭的彼岸。
只有懸掛在永恒黑暗中的群星能夠給他們指引。
他們穿著白色的簡易防護服,隔絕了射線與低溫帶來的傷害,面具底下的壓縮囊提供7小時的氧氣供應,按照人類的步行速度,他們可以安全地走出20公里左右。
——然后折返。
一長串凌亂的腳印延伸向遠方,如若無人處理,這在月球上的留痕或許會在封印里保存幾十年乃至上百年。
在他們前方,如同水晶的新長安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那就是傳奇之城。
月球上憑空而立的城池,從無到有,從一個實驗室開始,到今天400萬人的城市規(guī)模,用了兩代人的努力,整整30年的時光。
治安官德爾森曾目睹過這奇跡的30年。寂靜無聲的凌晨,機械四肢神經接口處傳來的刺痛經常將他帶回到年輕時代的崢嶸歲月,而今他老了——并不是身體的衰老,半機械改造與生物工程令他仍然有著充沛的體力和年輕的容貌,只是精神上卻總有一種深切的疲憊。
“該死。”
他慢吞吞地從床上直起身。
疼痛總是比鬧鐘來得早一點。頭頂?shù)奶祚芬廊缓诎,但柔和的光線與背景音樂告訴他,“白晝”即將到來。
月球的公轉與自轉時間幾乎一致,又沒有大氣層的折射,這讓傳統(tǒng)的白天黑夜失去了意義。新長安的居民,一向是以地球東八區(qū)時間為標準去同步的。
即使在月球上生活超過30年,德爾森依然是地球人。
這一點他確信無疑。
鏡子里的他有著稀疏的胡楂兒與憂郁的眼神,眼窩深陷,筆直的眉毛像是兩把匕首,銀灰色的短發(fā)仍然如當年一樣向上豎起。他這幾十年來一直未曾發(fā)胖,黢黑瘦削的身體充滿了像野獸一樣的威懾力,十足是一個不合群的鰥夫。
早餐是茶、水煮蛋與石墨烯電池,前兩者給他剩下40%的身軀,后者給他靈活而強壯的機械肢體。
——或許還不夠靈活。在剝蛋殼的時候力量過大的機械手直接將蛋白與蛋黃捏成了一團。德爾森嘀咕著將這惡心的玩意兒塞進了嘴里,盤算著換一只添加了靈敏力反饋機制的右手。
他的手臂還是結婚25周年的禮物,死去的妻子給他挑選了復古的機械造型。暴露的鉚釘與傳動齒輪曾經是男性力量感的象征,七八年過去,現(xiàn)如今懶得保養(yǎng),原本黃銅色的外表已經似有似無地粘上了一層油漬,接口間隙也有灰黑色的塵垢。
這多少有點影響治安官的形象。
浸入式實景新聞正在播報昨晚的新年慶典,擁擠的人群像是群居的微生物在水中搖擺著自己的觸手,歡樂地隨波逐流。德爾森面無表情地從人潮的幻影中穿過,或許愚蠢的媒體覺得這種彈出方式有助于提升獨居者的參與感,期待彌補人與人之間現(xiàn)實交流越來越少的缺憾,但德爾森認為他們是想多了。
“關閉!
他冷冷地開口。
影像與喧囂瞬間消失,他回到了清冷孤單的老年人宿舍。肥胖的橘貓蹲在橡皮樹盆栽旁,瞇著眼睛打瞌睡,床頭柜上擺著他妻子年輕時候的照片,臉上洋溢著幸福。
其實德爾森可以不必出聲,他的腦神經與機械肢體連接,而機械肢體自動連接虛境,理論上來說只需要一個念頭,他就可以隨心所欲地操控有權限的設備?墒嵌嗄牮B(yǎng)成的聲控習慣,讓他還是更信任現(xiàn)實的動作與聲音。如果不說話或者不按下開關,總覺得像是有什么事沒做一樣難受。
他想要不受打擾地用完他的早餐。
可惜他注定沒有一個安牛的早晨。
個人通信器界面彈出,他的助手陳育行面容緊張而略顯興奮:“老板,出事了!
出了大事。
在助手具體描述之前,德爾森就有不祥的預感,這種天生對危險的恐懼不止一次救過他的性命。
新長安是個富饒靜、安全的城市,盡管有90%以上的人口是地球移民,但在蒸蒸日上的經濟環(huán)境、寬松優(yōu)越的就業(yè)環(huán)境以及嚴密的科技治安監(jiān)控下,犯罪率極低,尤其是惡性傷害犯罪,低于十萬分之一。
作為治安官,德爾森負責月球上所有的刑事案件,上一次遇到的謀殺案,還要追溯到前年3月。
對于一座400萬人口的城市來說,這同樣可以說是一個奇跡了。
只是這一次,連續(xù)600多天無殺人案的歷史終結了。
而且這一次的案件,離奇古怪,甚至經驗豐富的德爾森都為之訝然。
乘坐月球車前往現(xiàn)場的路上氣氛很沉悶,陳育行笨拙地控制著長柄金屬操縱桿,推動月球車前行,但車子還是時常不由自主地在原地打轉,不聽話地偏離路線。幸好月球表面空曠無比,無論怎么折騰,都不至于造成車禍。
德爾森回頭看著如同螺旋曲線的車轍軌跡,用蜂鳴電子音嘲諷:“我覺得你有必要重修一下駕駛課。”
他的聲帶并未損壞,但發(fā)聲器是贈品,有時候不合時宜的言語他就故意用機械音來表達。
“月球車可不在駕駛載具列表上,我已經盡力了!
陳育行努力反駁。
標準駕駛課程包括懸浮車、軌道車和傳統(tǒng)電動車三種,主要用于新長安城天幕之下內部的通勤,但離開那一層透明穹隆,在裸月表面行駛的月球車,屬于探索專用載具,體型龐大,笨拙沉重,為了保證其在特定環(huán)境下的穩(wěn)定性,摒棄了大量的電子輔助裝備,一般人確實并不擅長駕駛。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