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實是“文化大革命”前開始創(chuàng)作的陜西作家,他秉承“只問耕耘,不問收獲”的文學信念,完成了從回鄉(xiāng)知青到專業(yè)作家的蛻變,其代表作《白鹿原》被譽為“方之歐西,雖巴爾扎克、斯坦達爾,未肯輕讓”的“一代奇書”和“民族秘史”。
李清霞所著的《陳忠實的人與文》是第一部全面考察陳忠實及其創(chuàng)作的“評傳性”學術(shù)專著,時間跨度從“文化大革命”前直到21世紀,寫作門類涉及小說、散文和創(chuàng)作談等。全書以翔實的資料,嚴密的論證,質(zhì)樸而曉暢的文字,系統(tǒng)地梳理了陳忠實文學活動與創(chuàng)作經(jīng)歷的總脈絡(luò)與全過程。將陳忠實及其創(chuàng)作放在中國當代文學史,乃至世界文學的大背景中進行考察,通過其成長經(jīng)歷與創(chuàng)作經(jīng)驗的總結(jié),探尋其創(chuàng)作的藝術(shù)規(guī)律和文學價值,從而對陜西當代文學創(chuàng)作的流變進行宏觀把握,勾勒出了中國當代文學發(fā)展的脈絡(luò),特別指出了陳忠實的創(chuàng)作經(jīng)歷對未來作家成長所具有的啟示與借鑒意義。
文學作品,都是作家的自敘傳!蛾愔覍嵉娜伺c文》以評帶傳,通過對《白鹿原》等作品的分析闡釋,探尋陳忠實的生命體驗史和精神裂變史,以反觀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社會的滄桑變化,及其對陳忠實文學創(chuàng)作的影響。這種“作品一作家一社會”的逆向思維和研究是具有現(xiàn)實意義的探索與嘗試。
李清霞所著的《陳忠實的人與文》意在解決以下問題:一、陳忠實如何從一個回鄉(xiāng)知青、農(nóng)村基層干部成長為優(yōu)秀的作家,從個人命運遭際探尋作家文學創(chuàng)作的動力機制和源泉。二、陳忠實如何走出“文化大革命”文化審美模式及敘事模式,形成自己的藝術(shù)個性與文體風格。三、《白鹿原》的社會文化內(nèi)涵和思想藝術(shù)價值,兼及作家藝術(shù)超越的可能性。四、陳忠實散文創(chuàng)作及21世紀以來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的價值與評價。五、作為文學現(xiàn)象,陳忠實和《白鹿原》的社會意義與文化符號意義。
李清霞,1967年生,陜西銅川人。西北政法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教授,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所博士后,陜西當代文學與藝術(shù)研究中心研究員。主要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與文化傳播研究。在《文藝報》、《文藝爭鳴》、《南方文壇》、《小說評論》、《甘肅社會科學》、《西北大學學報》等報刊發(fā)表學術(shù)論文七十余篇,專著《沉溺與超越》獲“陜西省第九次哲學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獎”、“2009年度陜西高校人文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獎”等獎項;主持“2012年中國作家協(xié)會重點作品扶持項目(陳忠實評傳)”等省部級課題5項。
序言
引言
第一章 陳忠實的文學道路
第一節(jié) “倒著走”從高中生到農(nóng)民
第二節(jié) “獨開水道”自修文學
第三節(jié) “信任”之后的決絕從鄉(xiāng)村干部到專業(yè)作家
第四節(jié) 蟄居“做枕”《白鹿原》的創(chuàng)作、發(fā)表與獲獎
第五節(jié) “生命之雨”文化名人的創(chuàng)作與煩惱
第二章 陳忠實“文化大革命”后期及八十年代的中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
第一節(jié) 真實性與陳忠實“文化大革命”后期的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
第二節(jié) 回鄉(xiāng)知青:陳忠實中短篇小說的敘述核心
第三節(jié) 走出類型化的窠臼
第四節(jié) 民族文化心理的探尋
第三章 《白鹿原》:民族史詩的建構(gòu)
第一節(jié) “家族一文化”歷史敘事模式的建構(gòu) 序言
引言
第一章 陳忠實的文學道路
第一節(jié) “倒著走”從高中生到農(nóng)民
第二節(jié) “獨開水道”自修文學
第三節(jié) “信任”之后的決絕從鄉(xiāng)村干部到專業(yè)作家
第四節(jié) 蟄居“做枕”《白鹿原》的創(chuàng)作、發(fā)表與獲獎
第五節(jié) “生命之雨”文化名人的創(chuàng)作與煩惱
第二章 陳忠實“文化大革命”后期及八十年代的中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
第一節(jié) 真實性與陳忠實“文化大革命”后期的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
第二節(jié) 回鄉(xiāng)知青:陳忠實中短篇小說的敘述核心
第三節(jié) 走出類型化的窠臼
第四節(jié) 民族文化心理的探尋
第三章 《白鹿原》:民族史詩的建構(gòu)
第一節(jié) “家族一文化”歷史敘事模式的建構(gòu)
一 20世紀家族小說回溯
二 《白鹿原》:民族秘史的講述與家族制度的瓦解
三 《白鹿原》的文化史觀
四 性描寫的“社會文化化”
第二節(jié) 《白鹿原》的人物結(jié)構(gòu)
一 白嘉軒:中國最后一個族長
二 朱先生:儒家文化人格的象征
三 白孝文:從家族樣板到革命投機者
四 鹿氏家族精神人格的形成及其現(xiàn)實意義
五 田小娥:秩序與觀念的“他者”
六 黑娃與冷先生:功能性人物的文本意義
第三節(jié) 《白鹿原》的藝術(shù)特色
一 《白鹿原》:現(xiàn)實主義的深化與發(fā)展
二 從崇高到荒誕:《白鹿原》的美學追求
第四章 《白鹿原》之后的創(chuàng)作
第一節(jié) 陳忠實的散文創(chuàng)作
一 紀實性散文:謳歌中隱藏著深沉的憂患
二 生命體驗與小說技法在散文中的運用
三 鏡像世界中的抒情主體
第二節(jié) 2l世紀以來的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
一 關(guān)注現(xiàn)實人生和普通人的生存境遇
二 三秦人物摹寫:民族精神的發(fā)現(xiàn)與重鑄
第三節(jié) 《尋找屬于自己的句子》:陳忠實文學觀念的形成
一 作家的自我認知及其主體性的獲得
二 沉靜是作家生命存在的狀態(tài),也是長篇創(chuàng)作的最佳心態(tài)
三 尋找屬于自己的句子作家的“個性化追求”
參考文獻
附錄 陳忠實年表
后記
第一章 陳忠實的文學道路
第一節(jié) “倒著走”從高中生到農(nóng)民
1962年夏,傍晚時分,古老的旱原彌漫著雨洗后的蔥綠與清新,這個清瘦的青年望著被薄霧籠罩著的一黛原坡,神情凝重。夜深了,山影越發(fā)地模糊,他的身影越發(fā)地單薄,潮氣上漫,他的眼睛濕了。
這個孤單的身影就是20歲時的陳忠實,那時的他可曾料到,30年后這古老的旱原在他的筆下成為中華民族的秘史?“白鹿原”給他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陳忠實的人生在這里拐了個彎兒。
1942年農(nóng)歷6月22日,陳忠實出生在陜西省西安市灞橋區(qū)毛西鄉(xiāng)西蔣村一個普通的農(nóng)民家里。那是一個三伏天的午時,天氣暴熱,出生不過半個時辰,嬰兒的身上就被密密麻麻的熱痱子覆蓋,整整一個夏天,母親都在替他從頭到腳撕揭干了殼的痱子皮……成年后,每當他遭遇坎坷,母親就慨嘆兒子出生的時辰不好,要是遇上伏天的雨,兒子的時運就會好多了。
他屬馬,跟父親同月同日同時辰出生,他說父親是一本書,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熟悉最了解又最難理解的人。他爺爺是當?shù)剡h近聞名的私塾先生,終生力行“耕讀傳家”的古老遺訓,他的父親則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但他是村中少有的幾個能打算盤、能提毛筆的人,偶爾閑暇,他會坐在院子里看書,直到老年依然保持這樣的習慣;過年或村上有人家“過事”,父親會在院子里鋪開紙張,備下筆墨為村人寫春聯(lián)、喜聯(lián)或挽聯(lián)之類。他是鄉(xiāng)村里的明白人,不管多么艱難,他都堅持供養(yǎng)自己的兩個兒子上學。父親最終死于食道癌,陳忠實親眼看著父親“龐大的軀體日漸一日萎縮成一株干枯的死樹……”①他覺得他和父親的生命中都需要雨。在他的心中,父親就是一棵樹。樹是陳忠實小說、特別是散文中常見的審美意象,他的系列散文《我的樹》(五篇),寫出了他與樹的淵源與情感。
陳忠實家境貧寒,童年時代的他在南原②上挖野菜、撿柴火,在灞河里與同伴嬉戲,在野風野趣中快樂地成長著。1950年春節(jié)過后的某個晚上,父親把一支毛筆和一沓黃色仿紙交到他手里,告訴他明天早起要去上學,并要他和哥哥伙用一個硯臺。七歲的孩子凝視著那撮黑里透黃的動物毛做成的筆頭,想,明天就要走進自己人生的第一個驛站西安市灞橋區(qū)毛西鄉(xiāng)西蔣村小學了,心里感覺有點兒興奮,有點兒緊張。
1953年到1955年,陳忠實在藍田縣華胥鎮(zhèn)的高級小學接受高小教育。學校距他家只有二里路,他卻得搭灶住宿,住在教室里的木樓上。這是他最早離家獨立生活。他作品中常常提起的灞河從他家門前自東向西倒流,他家在灞河南岸,學校在對岸。灞河一年三季常會漲水,河水湍急,河邊多植楊柳,古時“灞柳傷別”即為長安八景之一。河川里四季景致不同,遠古時代這里溫暖濕潤,屬亞熱帶氣候,雨量豐沛,是水鄉(xiāng)澤國,草木繁茂,藍田猿人和劍齒虎、披毛犀、猛犸象一起游蕩在南原北嶺和灞河川道里繁衍生息。灞河源頭公王嶺上藍田猿人遺址的陳列室里,擺放著藍田猿人頭蓋骨化石的復原仿制品,外行實在難辨真?zhèn)巍?br /> 這個以華胥氏命名的小鎮(zhèn)緊挨灞河北岸,因華胥遺址而得名。小鎮(zhèn)地處秦嶺北麓和關(guān)中平原過渡帶,地形復雜,兼有丘陵、高原、河川等地貌,氣候多變,景色宜人。華胥是女媧的母親,《山海經(jīng).海內(nèi)東經(jīng)》說:“華胥履大人跡,于雷澤而生伏羲!薄洞呵锸雷V》云:“華胥氏生男名伏羲,生女為女媧。”《竹書紀年前篇》的記載頗有拉美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色彩,其云:“太吳之母,居于華胥之渚,履巨人之跡,意有所動,虹且繞之,因而始娠!泵利惱寺纳裨拏髡f,具有《荷馬史詩》般的神秘韻致。風和Et麗的某一天,少女華胥氏在灞河邊無意間踩到了一位巨人的腳印,心頭如小鹿般被柔情撞擊,那一刻天空彩虹繚繞,這個少女懷孕了,伏羲和女媧因此而誕生了。在《白鹿原》中,如白鹿般純潔的白靈出生時,白家院子里梧桐樹的枝頭有百靈鳥在嗚叫,白嘉軒以為女兒吉祥通靈,為之取名“白靈”,疼愛有加。不知陳忠實寫到白靈降生時眼前是否閃過遠古的那道飛虹?司馬遷在《史記五帝本紀》中說:華胥氏生伏羲女媧,伏羲女媧生少典,少典生炎帝和黃帝。黃帝是“人文始祖”,那么華胥呢?傳說她是“九河神女”,史書上說她“蛇身人首”。傳說黃帝曾夢游華胥國,那儼然是一個人類理想的大同世界,國無首腦,民無奢欲、無天殤,人無愛憎、無利害,一切遵循自然法則,“乘空如履實,寢虛若處林”。據(jù)歷史學家推算,華胥國距今8千多年,華胥鎮(zhèn)不遠處的陜西半坡遺址距今6千多年。2006年5月,陳忠實被聘為半坡博物館的文化代言人,是國內(nèi)作家代言博物館的首例。孕育了中華民族始祖的灞河,至今還孕育滋養(yǎng)著灞河兩岸的普通生民。
陳家同時供給陳忠實兄弟兩個上中學,生活逐漸顯得捉襟見肘。父親節(jié)衣縮食,拼命向土地和汗水索取,他能想到和做到的,一是賣糧,二是賣樹。短短三四年間,灘地上的小葉楊樹全部被砍伐一空,連地下的樹根都掏挖干凈了,只有渠岸上留下了一排新插的白楊枝條或手腕粗細的小樹……小樹的成長趕不上兒子的成長,無奈之下父親賣掉了農(nóng)民視為生命的水田,卻依然無法為兒子籌集到足夠的學費。水田之于當?shù)剞r(nóng)民的重要在《白鹿原》中有真切的描繪。在旱原上,水地是莊稼人的命根子,一家人“肚圓”的基本保障。李準的短篇小說《不能走那條路》寫了一個叫宋老定的農(nóng)民為生活所迫而賣地的故事,在20世紀50年代中期引起了極大的社會反響。初一第一學期結(jié)束的那個大年初二的晚上,父親對陳忠實說:“你得休一年學,一年!备赣H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陳忠實當時只有13歲,在同學中算小的,父親想先供哥哥上完初中,待哥哥考上師范或技校,壓力緩解之后再供他上學。父親的盤算合情合理,然而,父親沒有料想到的是這一年的休學竟然徹底改變了陳忠實的人生軌跡,父親臨終時歉疚地說“我有一件事對不住你……”“我不該讓你休那一年學!”“錯過一年……讓你錯過了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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