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通過生活在秦嶺北坡的宋、項、仁三個家族錯綜復雜的關系展開情節(jié)。主人公仁天木出生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出生之時爺爺的右派情人為他的母親接生而累死在產床上,他剛一出生就深深陷入三個家庭的命運羅網之中。那時母親將自己半昏半醒時看到的環(huán)形燭光當作了佛光。從此,一切似乎都被命運的線索套牢。青年時,仁天木因失手殺人而鋃鐺入獄,從此寶貴的青春歲月便在獄中度過。與此同時,他在獄中見證了眾多人物的死亡,聽到了很多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傳奇故事。作者以淡然超脫的筆調把百多個人物的命運串聯(lián)起來,猶如一個 碩大無朋的佛珠,字里行間始終滲透著人道立場的生命態(tài)度。與此同時,他不斷接受著生與死、對與錯、真誠與謊言、現實與虛幻的考驗。
這部小說充滿了命運傳奇色彩,恩怨的糾纏無限延伸,主題卻并非“報仇雪恨”。歷史與命運糾葛,生與死循環(huán)往復,死亡亦是生命的延伸。其中的核心則是作者埋藏在內心深處的“人道關懷”。
本書由著名作家、作協(xié)副主席陳忠實先生親筆題寫書名,魯迅文學院白描院長、施戰(zhàn)軍院長、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會長白燁鼎力推薦。
陳忠實親筆題寫書名、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會長白燁、魯迅文學院常務副院長白描鼎力推薦。繼《白鹿原》《平凡的世界》之后,黃土高原上又一部經典力作。 書寫幾十載生活大鬧劇,解開紅塵小悲喜——人生無限事,禪機一念間。
簡明,本名簡明輝,男,1958年生于西安。1976年下鄉(xiāng)插隊二年。1982年畢業(yè)于西安體院。1985年在《陜西電視報》當編輯。1987年在陜西電視臺當體育記者。2002年做陜西電視臺政法頻道記者,所在欄目《監(jiān)獄故事》,至今8年。1985年開始在《人民文學》、《延河》、《新大陸》等刊物發(fā)表作品,計有小說、散文、電視劇本等合計60余萬字。1992年加入陜西省作協(xié)!斗鸢W癢》是簡明的第一個長篇,得到陳忠實先生的高度認可,并親筆題寫書名。
上篇
一、生產
二、佛光
三、水井
四、空門
五、獵狐
六、妹妹
七、游戲
八、兄弟
九、快感
十、死人的事是經常發(fā)生的
十一、割禮
十二、玫瑰
中篇
十三、入獄
上篇
一、生產
二、佛光
三、水井
四、空門
五、獵狐
六、妹妹
七、游戲
八、兄弟
九、快感
十、死人的事是經常發(fā)生的
十一、割禮
十二、玫瑰
中篇
十三、入獄
十四、自殘
十五、標兵
十六、脫逃
十七、冤案
十八、山火
十九、香紫蘇
二十、鐘聲
二十一、狩獵
二十二、別墅
二十三、大魚
二十四、洪水
下篇
二十五、蒼蠅
二十六、自殺
二十七、紙船
二十八、彈殼紅心
二十九、兒子
三 十、然后呢
三十一、冰釋
三十二、情迷
三十三、圣人語錄
三十四、DNA
三十五、非典
三十六、演員
三十七、明星
三十八、醉酒
三十九、探班
四十、佛癢癢
佛友曾經告訴母親,去寶函寺,只要順著秦嶺的走勢,沿山腳向西,十四里,撞見一個后王村,再折向北,大約五里路,就是寶函寺。母親抱著我,黎明時分出發(fā),走了十幾里路,未見后王村,迷惑之下,母親便向北,見人就問。人們都說寶函寺的寶函塔倒了,住持、方丈都散了,母親越問越焦急,她不停地對我說:“不可能!不會的!阿彌陀佛!币苍S是心誠則靈,來到一片楊樹林跟前,我們鬼使神差地出現在俞金花面前。或者,是俞金花千回百轉,在冥冥佛意的引導下,找到了我們。母親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佛門啟蒙者。
“大姐!是我呀,我,我是……去年在縣醫(yī)院……佛光!”
俞金花他們分出了六路人馬逃竄,但紅袖章動員了十八路老百姓追趕,撒下天羅地網。俞金花他們幾個剛剛被沖散。母親見俞金花手捧一個瓷罐,滿臉汗水,喘息未定,說:“您這是……”
俞金花一時沒有認出母親。
俞金花警覺地問:“你要干什么?!”在當前形勢下,任何老百姓都可能是敵人。說著,俞金花還不停地四下探望。不遠處,是一個狹長隆起的大山丘,向南,一直連著秦嶺。反方向,很近是個舊河床,亂石灘,石灘的邊上居然活生生立著一棵巨大的銀杏樹。早晨的太陽,就是從這棵銀杏樹后面升起來的,也是那個方向,飄逸過來一陣陣泥石與草根的氣息。
俞金花擦著臉上的汗,看看我,再看看母親,她深吸一口氣。早晨的太陽,跨過楊樹的枝杈,浴在她臉上,撫平了那兩道扎眼的“八”字紋。俞金花笑了。
“阿彌陀佛!”
俞金花和母親同時“啊”出了聲。轉過身,看見覺澄法師就站在身后。覺澄法師的臉和頭慌張之中沒有沖洗干凈,殘留著墨汁和泥土,看上去像是從地里鉆出來的神仙。顯然,剛才覺澄法師和兩個弟子就藏在那棵巨大的銀杏樹背后,不知道是聽了兩個女人說的話,還是受到我、一個小生命的感召。他甩開兩個弟子,健步走來。他的樣子似乎有些沖動,這也許是生命的回光返照吧。
“這就是覺澄法師。”俞金花說罷低頭后退。
太陽在緩慢爬升的過程中,消除了枯草、樹枝和泥土沙石上面的霜凍,白色堅硬的霜凍在消解中化為極小極小的水珠,在空氣中舞蹈、升騰,還有與這些極小極小的水珠相伴而舞的更小的塵埃。這些塵埃有的含混,有的晶亮,吸收一部分光源,反射一部分光源,它們被地面較高的溫度向上推舉,又被上方的冷空氣阻擋,向下墜落。它們扭曲著上下翻舞。太陽的七彩光譜就這樣被它們揮發(fā)出來。
母親迎著早晨的太陽,她感覺到水珠的舞蹈和晨曦中泥石與草根的氣息。逆光之下的覺澄法師被七彩的光暈一圈圈籠罩,四下氤氳之氣被驅散了。
“阿彌陀佛——”母親恭恭敬敬地跪下身體,被大師當即扶住,母親將我捧到覺澄法師的面前,“請大師——”
覺澄法師抬手在空氣中擋了一下,示意母親不要說話。之后,覺澄法師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看著我。良久,大師的眼眶竟盈滿了淚水。我想,這一刻,他老人家一定是在真切地領略、感悟生命之輪回吧。畢竟,即使是佛法大師,即使他相信生命的輪回,現世的生命也只有一次;蛘,他在腦子里勾畫預演他的未知的來生。他被自己的聯(lián)想,被生命的再生——用他老人家的話說叫輪回——感動了。不能認為是覺澄法師意識到人之將死的悲凄。因為大師的臉雖然還沾著墨汁和泥點卻格外從容,那與生俱來的笑意支撐、加固了他的從容。
冷空氣刺疼了我的臉,我拼命轉向母親,試圖回到她的懷抱。
覺澄法師仰天長頌:“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他的聲音驅散了那些極小極小舞蹈著的水珠和塵埃,令它們在揮發(fā)的過程中變?yōu)殪F氣。少頃,覺澄法師伸手撫摸著我的額頭,微合雙目,口中念念有詞:“莫說世道陷囹圄,我信天目開祥瑞。”
俞金花發(fā)現楊樹林的另一邊有人,驚慌地與另兩位和尚商量對策。未曾想,覺澄法師就奔著來人的方向走過去,一面走,一面反復地念叨:“天目開祥瑞,天目開……”
后來,我的名字被寫成“仁天木”。那是母親回憶當時的情形,被身邊的楊樹和對面的銀杏樹所支配的結果。
其實,覺澄法師在被救出“空門”之前,已經抱定了圓寂的決心。對大法師而言,去西方極樂世界,并不是什么痛苦。換個角度說,那正是他畢生的信念寄托呢。這些,一般的和尚和俞金花是難以理解的。滿腔熱忱的俞金花在覺澄法師臨終前把他帶到了母親身邊,這一刻,覺澄法師赴死的決心再次被點燃。他為自己走過了好幾里貪生怕死的路而羞愧自責。不過,見到我之后,他似乎原諒了自己。
我與覺澄法師有什么因果關系嗎?也許只有覺澄法師那樣的大師才知道。只是,他沒有獲取向他人闡釋的機會。
覺澄法師被捉回寶函寺之后,接受了聲勢更加浩大的批判。這事驚動了縣革命委員會。他們決定次日拉著覺澄法師去縣城和各大鎮(zhèn)游街。但是,天亮之前,覺澄法師不知從哪個煤油桶還是煤油燈里弄到了煤油。也許,是他的弟子們領會、認同了大師的意圖,暗中幫忙把廟里各處煤油燈的煤油集中起來,潑灑到大師的身上。他們還為師父預備了一盒火柴。
覺澄法師把自己點燃了。
覺澄法師在“空門”之內把自己點燃了。
“空門”四壁層層疊加的大字報把覺澄法師身上的火焰與“空門”的木窗、木柱、木門、木梁、木檐連接起來!翱臻T”外墻層層疊疊的大字報被冷風呼啦啦地吹起,像獵獵的旌旗。“空門”整個變成一把燃燒的火炬,這火炬用飲用水和井水一時間無法澆滅。紅袖章們曾經宣誓為共產主義獻身,但面對這火炬,也是無可奈何。剩留下來的十幾個和尚排成兩排,雙膝跪地,頌著經文,送師傅西去。
天亮的時候,人們只看到燒塌的“空門”殘留著橫七豎八的黑柱子。在一片黑色的柔軟的敗象中,聳立著更加驚心的一個東西,那東西已經相當的短小,卻保持著頌佛頌經的姿態(tài)。那東西硬挺硬挺的,像是從地里長生出來的一株無枝無葉的鐵樹。人們眼巴巴地看著這棵鐵樹,久久不愿散去,仿佛等待著它長出扇葉、開出花來。
余煙裊裊之中,人們似乎依然聽見覺澄法師高頌佛號:“阿彌陀佛——”
聲音隨著煙幕的逐漸騰空而消散,天空是一片純凈的湛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