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的瘦西湖
這次到揚州,是為了看瘦西湖。揚州我是去過多趟的,第一次去揚州在個園里住了十幾天,天天都要爬爬春夏秋冬幾座假山。去揚州是要玩瘦西湖的,不到瘦西湖等于沒來揚州。我大都是徒步游玩瘦西湖的,湖很大,也很瘦,但路很長,走的很累。半天下來,又饑又渴又乏,玩意跑了,詩情畫意沒了,瘦西湖能留在腦子里的印象只是盈盈蕩蕩的水,還有五亭橋、釣魚臺、徐園。
過去的揚州在我心里去了也就是去了,玩了也就是玩了,僅是慕個名,圖個輕松心情。偶爾一次機會,南通的一個老作家頗有點神秘地問我,你知道嗎,朱自清是出生在你們連云港海州的。我是知道一些朱自清身世的,他的祖父叫朱菊坡,在海州供職過,他的父親叫朱小坡,在海州做過事。但南通朋友一句極普通的話一直在我心里蕩來漾去。南通朋友送了我一本他寫的《朱自清》傳記。幼年的朱自清取名自華,五歲左右遷到了揚州。朱自清一手牽著連云港,一手牽著揚州。我曾為尋找朱自清丟失在海州的出生地失落得哀怨、喟嘆,又曾為朱自清出生地的發(fā)現(xiàn)激動得爽笑。一條寬闊清亮的河流徐徐地蜿蜒過朱自清出生的故居。你能懷疑,這條曾綻放著朱自清稚嫩笑語的河流飄浮著朱自清的童真、絢麗的想象和憧憬嗎?你能懷疑,這條河流沒有淌進揚州瘦西湖里嗎?
一個朱自清,讓我對揚州有了另樣的心境。
我在瘦西湖尋覓朱自清,聆聽朱自清。
瘦西湖的主人為我們安排乘船游覽瘦西湖。水上的瘦西湖在細雨里是另一番美景,另一番心情,另一番喟嘆。揚州是水做的。要了解揚州就要了解揚州的水,要了解揚州的水就要了解瘦西湖。
朱自清是了解瘦西湖的,所以他寫出了《揚州的夏日》美文。朱自清把人生酸楚的淚水滴進了瘦西湖里,一湖清水給了他慰藉;朱自清把太多的無奈撒進了瘦西湖里,一湖白云堆起了群山;朱自清把高潔傲骨埋在了瘦西湖里,一湖荷花亭亭而立,潔白無瑕。瘦西湖臨風(fēng)搖曳的風(fēng)情給了朱自清的氣質(zhì)、品格、才;朱自清的超凡脫俗給了瘦西湖一道與世不同的飄飄仙仙的風(fēng)景。你能說朱自清筆下的小橋流水、草木扶疏、月圓花好不是瘦西湖的景致,不是長堤裊娜春柳、徐園紅流花韻、長春橋碧水東流、小金山清光水月?你能說瘦憐憐的一介書生朱自清拒不接受西洋人面粉的風(fēng)骨不是瘦西湖所凝鑄的?
承載著數(shù)千年歷史星光的瘦西湖,因一個瘦而楚楚豐韻,因一條大運河而兩堤花柳,因一擲千金的鹽商而一路樓臺,因幾朝皇帝而歌頌沸天,因一個朱自清而瘦得有神有骨。
朱自清寫在瘦西湖上,寫在水上、荷上、月上、船上、柳上、橋上,寫在我的眼里、心里。
時光在瘦西湖上流淌得很快,不知不覺的,朱自清離開瘦西湖八十多個春秋了。瀟瀟春雨軟軟地飄灑著戚戚的愁緒。
在如煙的細雨里,我離別了瘦西湖。
雨煙中的揚州是安靜的,只有雨聲呢喃。在車上,在匆匆中,在市區(qū)里,在一閃即逝的風(fēng)景里,我瞥見一條窄窄的長長的街巷里,掛著一個牌子:朱自清故居。呵,朱白清在這里。這街巷和連云港的海州那條朱自清出生的街巷是那樣的酷似,窄窄的,長長的。這讓我的思緒像一片綠葉,又飄飄地落到了瘦西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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