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三王子
　　從前有一位國王生了三個王子。他的百姓在某一天都到殿前啟奏說：“公義的化身，我們的大王�。∵@國里被盜賊充滿了，我們的財產很難保持得住。我們求陛下派人去把那班賊拿來，刑罰他們�！蓖跤谑菍λ�的三個兒子說：“我的兒呀，我已經年老了，你們卻正在壯年時代，你們怎么能夠忍見著全國的盜賊放肆呢？我現(xiàn)在希望你們出去為民眾拿賊�！庇谑侨�位王子每夜一同出宮去巡邏。因為這事，他們在郊外建筑了一間休息所和一間馬廄。在初夜時，第一個王子騎馬出去巡查，卻沒看見半個賊。他回到郊外的休息所去。到了中夜，輪到第二個王子巡城，但他也沒看見有什么動靜，城中一個賊人也沒有。他也回到郊外的休息所去。后夜到了，第三個王子騎著馬到四城去巡邏。他走近父王所住的宮門，看見一個絕世的美人從宮里出來。王子心疑她在那個時候出來，便前去問她是誰，要到哪里去。女人回答說：“我是羅阇樂斯彌，是守護這個宮廷的神靈。因為王今晚一定要被殺害，所以毋須我再留此地守護著，我要離開此地往別處去�！蓖踝訉τ谶@個消息不曉得要怎么辦。停了一會兒，他忽然想起來，問女神說：“假使大王今夜不被殺害，你還能夠回到宮里守護么？”女神回答說：“自然我不拒絕�！蓖踝佑谑钦埱笈�神進宮里去，應許她，他要盡力使王免于危險。女神聽他的請求，再進宮去。王子隨著她，可是一瞬間她便不見了。
　　王子一直走到王的寢宮，他看見他父親躺在床上熟睡。他的年輕的第二王后，王子的后母，也躺在另一張床睡著。燈火雖還點著，可是很幽暗。王子發(fā)現(xiàn)了父王床上纏著一條非常粗大的毒蛇，他立刻抽出刀來砍死它。他把蛇砍死之后，還將它切成百十小段放在房中的檳榔盤里。當王子斬蛇的時候，不提防把血點濺在王后胸前。王子心里非常憂懼，因為蛇血也是很毒的。他自己說：“我把父親救活，卻把母親害死了！”不過，用什么方法把她胸前的血點拭掉呢？他想了一會兒，就用一條布在舌上繞了七重，俯著身體去把血舐掉。他正在舐著，王后便醒了。她睜開眼睛，看見是第三個王子。王子見王后醒了，不好意思再留在屋里，趕緊跑出去。王后心里想害王子，就把國王叫醒說:“我的夫主，我的夫主！你醒著么？你醒著么？起來吧，我這里發(fā)生事故了�！蓖醣凰龁拘�，便問她什么事。她說:“我的夫主，你的尊貴的第三個兒子，是你平日最看得起的，他方才在這里咧。他跑到我床邊摩觸我的乳房，被我發(fā)覺了。他一定是懷著惡意進來的吧，他卻是你的寶貴兒子！”王聽了這話，自然非常生氣，他對王后說暫且把事情擱下，到明天再來辦理。第三個王子騎馬跑回休息所，見著二位哥哥也沒有對他們說什么。
　　天明了，王在早晨便命人把第一個王子召來，問他：“如果有一個人向來是被我所信托的，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了他不忠不誠，你想我應當怎樣刑罰他？”王的長子回答說:“若有這樣的人，他的頭自當被割下來，不過在你沒殺他以前，你須考究他是不是真正不忠誠�！蓖鯁査�：“這是什么意思？”王長子說：“容我說一個故事給父王聽吧。”他開始講述下面的故事：
　　從前一個金匠和他成年的兒子同住，他的兒子娶了一個妻子，具有了解禽獸言語的能力。她丈夫和所有的人都不曉得她有這樣的才能。有一天晚上，她躺在丈夫身邊，聽見一只豺叫著說：“在河里流著一具尸體，誰去把它撈上來，使我能夠吃肉，它可以得他指上的金鋼鉆呢！”女人懂得豺所說的話，又因為她的房子正靠近河邊，所以她私自出去把尸體撈起。她丈夫并沒睡熟，也起來遠遠地跟著她，看她在深夜里到河邊去干什么。女人到河邊，撈起尸體，果然看見指上戴著一顆很大的金鋼鉆。她沒氣力把那寶貝從尸體的硬指脫下來，便用口去咬，將她的身體伏在地上。她得著寶石，就私下回來，躺在床上睡著了。她丈夫遠遠看見她的行為，就很害怕，在她沒回家之前就趕快跑回來。他想她妻子一定不是人類，一定是個羅剎。不然怎么會半夜里跑到河邊去吃死尸？那一夜他一直在床上哆嗦，沒曾睡著。
　　第二天一早他就跑到他父親那里，說:“父親，你為我選擇的那個妻子并不是真女人，乃是一個羅剎。昨晚我躺在床上的時候，聽見河邊一只豺在那里狂吠，她以為我睡著了，就起來，私自把門開了，一直到河邊去。因為她在深夜獨自一人跑出去，使我覺得很奇怪。我于是躡著腳步，遠遠地隨從她，她也沒看見我，你想她在那里干什么呢？可怕呀，可怕！她走到河邊，把一具尸體撈上來，一口一口咬著吃！這是我親眼看見的。我在她正吃得有滋有味的時候，就趕快回到屋里，跳上床去裝睡。沒過一會兒，她又回來了。她把門關好，就睡在我身邊。父親呀，我怎能和一個羅剎女同住呢？她將來必定會在一個夜間把我吃掉的。”
　　老金匠聽了，也覺得他兒子的性命非常危險，但他并不露出驚惶的樣子。他們商量著要把女人送到密林中去，或者在那里可以使野獸把她吃掉。金匠的兒子于是來到妻子面前，對她說:“我的愛妻，你早晨不必多煮飯了，你只熬一點粥和烙一塊餅就夠了。我要帶你回家去看你父母，因為有人來報信說他們急著要看你。”女人聽見丈夫要送她回娘家，就非常喜悅。她快快把早飯預備出來，夫婦倆匆忙吃完早飯就啟程了。
　　他們要經過一個稠密的樹林。丈夫想著到那里的時候便把妻子留下，容野獸來把她吃掉�？墒钱斔麄兊搅种械臅r候，妻子聽見一條蛇在樹邊發(fā)出噓聲。她懂得蛇的意思是說:“過路的人，你如果能把那邊小洞里一只叫著的青蛙捉來給我吃，我便很感謝你。在那洞里滿藏著許多珠寶，你可以拿去。你得珠寶，我吃青蛙。”婦人聽見，立即進前去把青蛙拖出來，拿小樹枝來掏那小洞。她丈夫在一邊看見她忽然跑到樹下那邊，心里想著他的羅剎妻子要傷害他，他現(xiàn)出很驚惶的狀態(tài)。婦人回頭對他說:“丈夫呀，來吧。你把這些珠寶拿起來，帶回家去吧�！闭煞蚵犚娝�的話，心里還在懷疑，不曉得要怎樣對付。他顫抖著進前去，果然很驚訝地看見一大堆的珠寶。他們把寶貝撿起來，可是總撿不完，只能盡量將它們放在口袋里。
　　丈夫到那時，心里很詫異他妻子有特別的聰明，就問她用什么方法知道那里有珠寶。她說她自小就懂得一切禽獸所說的話，她昨晚上聽見豺的話，到河邊去，得著一顆很大的金鋼鉆。方才所得，乃是蛇告訴的。丈夫這才明白他妻子是個好人，于他將來的幸福，增益很多，于是把舍棄她的念頭打消了。他看時光已經不早，就對妻子說:“我的愛妻，時候已經不早了，我們不能在黃昏前趕得到你娘家，如果我們不趕緊走，恐怕就要被野獸吃掉了。我想我們還是趕回家去吧�！�
　　他們二人因為背負著一大口袋的珠寶，所以走得很慢。到很晚，他們才走近家門。丈夫對妻子說:“我的愛妻，你從后門進去吧，我把這些珠寶拿到前門去給父親看�！彼�于是從后門進去。她一進門，可巧她公公跑到里邊來找東西，手里還拿著一把斧子。他一看見那羅剎媳婦獨自一個人回來，心里斷定他兒子必定是被她吃掉了。心急起來，他就把斧子往媳婦頭上一劈，立刻把她劈死了。他做完這事不久，兒子已從前門進來，可惜太遲了。
　　第一個王子說到這里，便對他父親說:“這段故事就是要說明我方才對你說的，在沒把那人的頭割下來之前，須要考究他是不是真正犯罪�！�
　　王又召第二個王子來，問他:“如果有一個人向來是被我所信托的，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了他不忠不誠，你想我應當怎樣刑罰他？”第二個王子回答他說:“若有這樣的人，他的頭自當被割下來，不過在你沒殺他以前，你須考察他是不是真正不忠誠�！蓖鯁査�：“這是什么意思？”第二個王子說:“容我說一個故事給父王聽吧�！彼�于是講述了下面的故事：
　　從前有一個國王時常出去打獵，有一次，他又出去打獵，他的馬送他到密林去，致他遠離他的侍從們。他一直地騎，到了一個沒有城市，沒有人煙的地方。他走得渴起來了，可是附近沒有水池，也沒有流泉。后來他發(fā)現(xiàn)有些水點從樹上滴下來。他以為是葉上的積雨，于是從身邊取出一個小杯來，一滴一滴地接著，到快要滿的時候，那些水點原來不是葉上的積雨。樹上有一條很大的蛇纏在那里向著樹葉吐它的毒液，毒液掉得像雨點一樣。王以為是雨點，但他的馬知道那是蛇的毒液。毒液已充滿了小杯，王正要送到嘴邊的時候，他的馬忽然跳躍起來，把一杯毒液全灑在地上。王不明白馬的意思，對它發(fā)怒，立刻拔出劍來把它砍死。
　　第二王子說到這里，便對他父親說：“這段故事，就是要說明我方才對你說的，在沒把那人的頭割下來之前，須要考究他是不是真正犯罪�！�
　　王于是召第三個王子來，問他:“如果有一個人向來是被我所信托的，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了他不忠不誠，你想我應當怎樣刑罰他？”第三個王子回答說：“若有這樣的人，他的頭自當被割下來，不過在你沒殺他以前，你須考究他是不是真正不忠誠�！蓖鯁査�：“這是什么意思？”第三個王子說：“容我說一個故事給父王聽吧。”他于是講述了下面的故事：
　　從前有一個國王，在宮中養(yǎng)了一只很可人的蘇迦鳥。有一天，蘇迦鳥飛出去呼吸新鮮的空氣，遇見它的父母。那雙老鳥叫它們的兒子回家去住幾天。它們的巢離王宮是很遠的。蘇迦鳥對它父母說它很愿意回去，不過它得回王宮去先向國王請假，如得允許，第二天一早，就與它們一同啟程。蘇迦回來求王賞假，王因為愛它的緣故也就應許了。
　　第二天早晨，蘇迦到約定的地方會它的父母，一同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一棵高樹上。那里便是它父母的巢。三只鳥同住著，彼此都覺得非常愉快，忽忽地已過了十四五天。蘇迦對它父母說:“父親和母親哪，國王只許我十四五天的假，現(xiàn)在已經滿期了，明天我當要回到王宮去�！彼�父母以它所說為是，商量著要送些禮物給國王。它們想來想去，都覺得最好是送國王一個長生果。人一吃了長生果，是永不會老死的。
　　晚上它還與它父母一同安歇。第二早晨，它仔細地叼著長生果就向王城飛去。因為果子很重，它一天不能飛到王城，在道上過了一夜。它歇在一棵樹上，想著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收藏那果子。若是老叼著呢，它知道它一睡去，果子便要掉下來。幸好它看見樹干上有一個洞，就叼著果子飛進去住宿。
　　那洞原來有一條蛇在里面住，蛇把它的毒液都滴在果子上頭。在晨鴉未啼之前，蘇迦便叼著長生果向王城飛去。它飛到時，國王正和大臣同坐。王很喜歡再見他的小鳥回來，還叼著一個很好看的果子放在他面前。長生果的形色是世間一切的果子所不能比較的。王將要拿來放在嘴里吃的時候，他的侍從急急地阻止他說，或者那是一個有毒的果子。于是他把長生果扔到墻邊去。正巧在那里被一只牛吃了。不久，牛就躺在地上死掉。國王以為蘇迦立意要毒殺他，就命人把它治死。他又叫人把那果子的核拿到城外的御苑種去。
　　長生果的種子這時已經長成樹了，它開了一樹花，后來又結得累累的果子。果子的形色非常美麗。國王命人用籬笆把樹圍起來，因為怕他的人民誤吃而導致死亡。
　　王城里有一個老婆羅門人，他是以受人布施為生的，窮得很。有一天，他想著他的晚景難過，就對他的老妻說，與其流為乞丐，不如到王的花園里去吃毒果而死。他妻子也沒法阻止他，到晚上，他果然到御苑里去。他妻子在遠地里跟隨著他，也想著若是她丈夫真要吃那毒果，她也跟著吃，一同死掉倒還干凈。夜深了，守園的人都睡著了。婆羅門人偷偷地走進去，走到長生果樹底下。他妻子也到了。他摘了一個果子下來吃。他妻子對他說:“如果你死，剩下我活著有什么用處呢？我也吃一個得啦�！彼�說完，自己也摘下一個來吃。他們吃完，一同回家，等候毒發(fā)。他們一同躺在床上等死。第二天早晨，他們不但沒死，并且容貌也改變得像二三十歲人的樣子，滿身都是肌肉，很強健，很活潑。他們自己也很驚疑，因為他們的鄰人都不敢認他們。
　　老婆羅門人變成了年輕的人，白發(fā)也變黑了，臉上的皺紋也沒有了。他的老妻也變成一個俊美的少女，恢復她幾十年前的模樣。她的模樣直賽過王宮里的美人。國王聽見了這回事，于是命人把婆羅門人召來，問他。他對國王述說一切的經過。國王到那時才覺得蘇迦原是好意，可惜早把它殺了。他很悔恨當時沒有考究，就輕易地殺死蘇迦。
　　第三個王子說到這里，便對他父親說：“這段故事，就是要說明我方才對你說的，在沒把那人的頭割下來之前，須要考究他是不是真正犯罪。我知道父王以為我昨晚擅自進宮，帶著惡意跑到父王的寢室里。我要請你先聽我的稟告，然后動怒，昨晚上輪到我守夜的時候，我看見一個女人從宮中出來。我問她是誰，她說是護宮神羅阇樂斯彌。她要離宮，因為王在夜間要被害。我請求她與我一同進宮，我誓要救王出險。我一直跑到寢室里，看見一條大蛇盤在父王的床上。我急用刀一揮，把它砍斷了，再切成百余段放在檳榔盤里。當我斬蛇的時候，血花偶爾濺著我母親的胸膛。我想若不快把它去掉，我就會害了她的性命，于是我用布纏在舌上去舐她胸前的蛇血。不幸她醒過來，看見我伏在她身上，就懷疑我有什么惡意。父王，這就是我昨晚所做的事。你現(xiàn)在聽了，可以隨你意把我拿去殺掉。”
　　王聽了他兒子的話，非常喜歡，知道他兒子真是忠心，并無惡意。從那時候，他比從前越發(fā)愛第三個王子。
　　我的故事說到這里算完了，
　　那提耶棘也枯萎了。
　　那提耶呵，你為什么枯萎呢？
　　你的牛為什么要我用草來喂它？
　　牛呵，你為什么要人喂？
　　你的牧者為什么不看護我？
　　牧者呵，你為什么不去看牛？
　　你的兒媳婦為什么不把米給我？
　　兒媳婦呵，你為什么不給米呢？
　　我的孩子為什么哭呢？
　　孩子呵，你為什么哭呢？
　　螞蟻為什么要咬我呢？
　　螞蟻呵，你為什么要咬人呢？
　　喀！喀！喀！

　　二 二竊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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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在一個村里有兩個人結拜為義兄弟，專以偷人家的貨財為生，因為他們是出名的小偷，所以凡村里的人一丟了東西，不論是不是他們偷的，都歸罪于他們。他們不能在本村居住，就離開那里，兩個人商量要誠實地去做工。鄰村有一個富人，不知道他們的來歷，就雇了他們在家里當長工。他們的職務，一個是看牛，一個是澆園里的瞻婆迦花。賊兄一早就汲水去澆花，主人吩咐他得要將花的周圍澆透了，留著幾分深的水，他才可以去休息。他想著這是很容易的事，只要汲三兩戽水就夠了。他汲了一戽澆在樹根周圍，不一會兒就干了。他連汲了好些水都不夠干土的吸收。一直到下午，他汲得非常疲乏，水還沒滿半分，他躺在地上睡著了。賊弟所管的事情也不見得比他義兄的強。他所管的牛是全村最強悍的牲口。當賊弟放它到草原去的時候，它伸直尾巴，不聽約束，一直跑到很遠的地方。它不吃草，只跑到別人的稻田去，把田上的稻子隨意嚼食，還在那上頭來回地蹂躪它。蹂躪了稻田，又跑到隔鄰的甘蔗園里去，把人家的甘蔗也毀了許多。因此，稻田主與甘蔗園主都不答應這看牛的人。他緊緊追著那牛，從一個池子涉過一個池子；從這塊田追到那塊田，經過的地方，都被人罵得很難聽。他被人侮辱，連他的祖宗也被人叫出來侮辱，自己只好低著頭不作聲，由人罵去。他那一天真是難過！到太陽快西墜的時候，他才把那野性的牛牽住，慢慢地踱回主人家里去。
　　“好兄弟，你為什么這么晚才從田里回來呢？”賊兄這樣問賊弟。
　　賊弟回答說:“我的哥，我有什么可說的呢？我把牛牽出去，到草原就把它放了。草原那邊有一個池子，池邊還有一棵大樹。我放了牛，由它自己去吃草。它一點也不攪擾我，所以我就把我的浴巾鋪在樹下的草上，躺下去享受那慢慢送來的輕風。我在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一直睡到太陽下山才醒過來。醒時，我見牛已經站在離我身邊不遠的地方，等著我牽它回來。我的哥哥，你今天做的都是什么呢？”
　　賊兄說:“我么？我也很享樂了一天。我只汲了一戽水去澆那瞻波迦花，不費力就把樹根周圍都潤濕了。我做完這事，別的一點事也沒有，一天的工夫都是我自己的。我于是躺在地上，逍遙自在地享受我這愉快的新生活。我一會兒嘯，一會兒唱，最后就睡著了。我剛從夢里醒過來咧�！�
　　他們兩個談完，彼此都相信各人的事業(yè)比自己的舒服。賊兄以為看牛一定比澆花舒服，賊弟卻以為澆花比看牛省事。他們二人各自想著把工作對換來做。
　　賊兄說:“我的弟弟，我倒想去看牛。我明天去做你的工，你來做我的，好不好？你愿意不愿意呢？”
　　賊弟：“我的哥哥，我沒有一點不愿意。我很愿意與你對換工作，你明天就去放牛吧。不過，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我覺得整天睡在草地上很不舒服，如果你能帶一張繩床去，你必定能享受得更愉快�！�
　　第二天一早，賊兄真?zhèn)�去放牛。他帶著一張繩床，試要去過他理想中的愉快生活。賊弟到園里汲水澆那棵瞻波迦花。他也想著只汲一兩戽來澆就夠了。可是一戽澆下去，再澆一戽，都不見根的四圍現(xiàn)出潤濕的樣子。他汲得非常累。太陽已快下山了。他的工作還沒有做完！最后他見天氣已晚，就不再澆了。
　　賊兄在草原上也吃了一天的虧。他照著賊弟的話把牛牽到池邊放掉，自己逍遙地放下繩床就要躺下。當他還沒躺好的時候，那牛就在別人的田原上亂跑亂嚼。人家一罵，他就不能安然地躺著享受那漫游的輕風。那牛把人家的稻田和蔗園都毀了。他一面追，一面聽著侮辱他的語言，還要扛著那繩床走。他把繩床扛起來，雙腳飛跑追著那牛。這樣的事情真是苦惱，如果他把繩床放下，又怕人家把它拿去，扛著吧，又很累贅。他舍不得丟了繩床，終于還是扛著它去追牛。牧童們看見他扛著一張那么笨的東西滿處追牛，都拍手笑他，向他喝倒彩。賊兄又氣，又餓，又渴，很后悔他不該把他的工作來和他義弟對換。經過一場辛苦，他接受了別的牧童的幫助，好容易才把牛牽回來。到家，已經是掌燈的時候了。
　　兩個小賊在主人家里相會的時候，各人只對各人微笑，一聲也不響，因為他們彼此都吃彼此的虧。各人心里自己明白。他們同住在一間屋里，到晚飯后，彼此又閑談起來。
　　賊弟說:“義兄，今天你的生活好過么？”
　　賊兄說:“就像你昨天所享受的，不過我所享受的比你略為好些�！�
　　賊弟說:“人都叫這種事情為正當?shù)墓ぷ鳎�但我總以為我們從前的職業(yè)，竊盜，是最可羨的，偷東西比澆花放牛舒服得多咧。”
　　賊兄說:“自然偷東西比一切的事情舒服。那還用懷疑么？我對諸天發(fā)誓，我實在沒曾見過一只野性的牛像我們所看的那畜生一樣，世間真是沒有第二只惡牛比得上它�！�
　　賊弟說:“惡牛并不少見，我倒見過許多，我可沒見過一棵瞻波迦樹像園里那棵這么會吸水。你曾見過與它一樣能吸水的花木不曾？我很懷疑澆下去的水都到了哪里去，莫不是樹根底下有一個大池子？”
　　賊兄說:“我想把那樹的下面掘開看看底下到底是什么。”
　　賊弟說:“等主人和主婦睡著的時候，我們一同去發(fā)掘吧�！�
　　到了半夜，兩個小竊賊攜著鏟子和鐵鍬到樹下去。他們掘了很深，把土挖上來，賊弟忽然摸著些很硬很重的東西。他的鍬也掘不下去了，兩個人的好奇心被激發(fā)起來，使他們使勁地把土刨開。賊弟摸著一個大土罐，把手伸進去覺得里頭裝滿了金幣。他不愿意賊兄知道，就對他說:“呵，原來是一塊大石頭，沒有什么�！辟\兄自然思疑他義弟一定摸著什么，也不作聲，裝作不理會的樣子。他們兩人各存獨得的心，商量好不再往下發(fā)掘，都說沒有什么，回到屋里睡去。過一兩小時以后，賊兄見賊弟睡著了，就躡著腳走出去，到樹下把土再刨開。他發(fā)現(xiàn)了那是一大罐的金幣。他喜極了，再往下掘，又得著一罐。他把兩罐金子扛到池邊，埋在淤泥里，又躡著腳回到屋里。他輕輕地躺在賊弟身邊，因為過累，不一會兒就睡熟了。
　　賊弟惦念著他方才所發(fā)現(xiàn)的金子，也沒有睡足就醒了。他怕賊兄醒過來，也躡著腳出去，到樹底下，已不見了那罐金子。他想一定他的義兄把它搬走了，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他回到屋里，觀察那睡著的義兄，試要從他身上發(fā)現(xiàn)那罐金子的蹤跡。他發(fā)現(xiàn)了賊兄的腳沾了很厚的淤泥，從腳板一直到腳眼，于是斷定他必是把金子藏在池邊的淤泥里頭�？墒遣卦诔氐哪囊贿吥兀克�慢慢地走出來，一直來到池邊，繞了一周。他繞著池子走的時候，很注意他的腳步所經過的地方。那池子是方的。他覺得他走過四面，只有一面沒有青蛙在他經過的時候跳進水里去，其余三面都有。他斷定這必是方才有人在那一面工作了許久，所以把青蛙們嚇跑了。這事使他斷定金子埋在了哪里。他找來找去，至終把兩罐金子找了出來。他把金子扛到牛圈里，把那只惡牛牽出來，把金子放在它背上叫它馱著走。他連夜離開那里一直往自己的村莊去。他偷了牛，還得了兩罐金子！
　　賊兄一直睡到天明，到晨鴉亂啼的時候才起來。他睜眼一看，義弟已不在了。他趕快跑到池邊，金子也被人拿走了。他斷定這必定是他義弟辦的事。然而他到哪里去了呢？他見惡牛也不在圈里，斷定賊弟一定是騎�；氐奖敬迦�。想定之后，他就立意要去追他。但用什么方法可以再把那金子奪回來呢？他走到一個小城市用他所有的錢去買一雙繡金的鞋子，又從小道一直跑到賊弟的前頭。賊弟是從大道走的，所以慢一點，又加上一只惡牛馱著很重的金子，更是要慢了。這個賊兄早已想到，所以他想從小道去追他，一定追得上。他上了大道，把繡金鞋扔一只在道邊，走了約一百尺，又扔下第二只。第二只鞋所在地方的旁邊正有一棵大樹，賊兄就爬上去，蹲著靜靜地等候他義弟經過。他蹲在密葉里，底下的人一點也看不見。
　　賊弟牽著惡牛蹣跚地來了。牛很不馴，在道上常與他鬧脾氣。他看見第一只美麗的繡金鞋扔在道旁，自己說著:“真是好看的鞋，是用金線繡的呀！我現(xiàn)在是富人了，撿起來穿正合適�？上е挥幸恢�，還有一只在哪里呢？”他沒撿，一直地走。不到一會兒，來到放第二只鞋的地方，他說，“這可不是與方才那只是成對的！我真笨，為什么不把那只撿起來？現(xiàn)在回去撿也不遲，道上還沒有人走咧。我把牛牽在樹下再撿那一只鞋去�！闭f著，便把牛牽在樹下跑去撿那一只鞋。他去撿鞋的時候，賊兄從樹上爬下來，牽著牛，從密林的小道往他本村里去。賊弟回來不見了牛，他斷定是中了他義兄的計，那牛和金子一定是他搶走的。他于是使勁地跑回本村。到的時候，他義兄還沒曾到，他藏在義兄家的門邊。不久賊兄牽著牛來到了。賊弟突然跑出來，對他說:“哥哥，你平安回來了！我們把金子均分了吧。”金子本來不是賊兄發(fā)現(xiàn)的，他聽見賊弟這樣提議，有便宜，自然同意。
　　他們把牛背上的兩個土罐卸下來運到小院里，再搬到房里。金幣一個一個分置兩堆，末了，只剩一個。他們彼此都不讓，大家商議把它均分了。可是他們當中一個人得把那金子拿出去換錢才可以�，F(xiàn)在的問題是誰該存著那金子等到明天早上到市上換錢去？他們爭來爭去，至終由賊兄保留著那剩下的一個金子。他們約定明天早晨再來均分換得的錢。
　　那一晚上，賊兄對他的妻子和同住的女人們說:“你們都聽著，明天義弟要來分金子的時候，你們可要幫我的忙，我不愿意分給他。他未來的時候，你們把一塊布攤在院子里，我躺下裝死。你們可以告訴人說我得了暴病而死，把一棵紫蘇放近我頭上。你們看見他來就放聲哭。他看見這樣光景，必定要走的。他一走，我就不用再給他一半金子了。”第二天早晨，賊弟果然要來分錢，在遠處，他便聽見女人的哭聲。走到屋里的院子，他看見他義兄躺在那里，用布裹著，頭邊還放著一棵紫蘇。婦人們啼哭著，說他昨晚得暴病死了。婦人們還埋怨他說:“你們昨天到哪里去了？你們拿了什么回來呢？你在他身上做了些什么呢？你看，他死了！”她們說完又大哭起來。
　　賊弟早就看出這是他義兄裝假，要賴他的錢，也不作聲，他對婦人們說:“我對于我義兄的死非常悲傷，我現(xiàn)在當為他預備喪事。你們都是女人，離開這里吧，一切的事都由我去辦，好啦�！彼�拿了一大堆的稻草，把它們絞成繩子，將死人的腿扎得緊緊的。他把義兄拖著走，說要送那尸身到火葬場去。賊兄被他從一條街道拖過另一條街道，把身體都擦傷了。他還是忍著痛，靜默著，因為他一出聲，就得把金子分給他義弟。賊弟把尸身拖到火葬場，太陽已經下山了。他撿了些干柴，一根一根地堆起來，忽然想起他沒有帶火種。他想著，如果他去取火，他的義兄必定要逃跑，怎么辦呢？他想把稻草繩子結在樹上，也不合適，不如把他掛起來吧。他把尸首牢牢地掛在樹下，自己就到村里乞火去了。
　　正當賊弟去借火的時候，一群盜賊從那里經過。他們都看見那尸身掛在樹上。賊頭目對群賊說:“我們這次出來打劫，一定可以得著勝利。婆羅門人和梵學家常說行人初出門一見尸首，諸事大吉利，所以這是一個好兆頭。我們現(xiàn)在看見這尸首，今晚一定可以多得著財寶。我說，如果我們搶得了東西，就回到這里來均分，再把那尸身燒掉，然后分散，各自回家去�！比嘿\都贊成賊頭目的提議。他們呼嘯著蜂擁入村里去，把村里富人的寶貨都搶了來。村里連一只小家鼠也不敢出來擋他們的道，他們又把富人殺了，再搬運他們的家財。這回所得很多，他們實在想不到。他們商量著回到方才遇著尸首的地方去分贓。
　　他們到的時候，賊兄還掛在樹上，一聲也不響，因為他恐怕一出聲，就得將那一半金子給他義弟。群賊挖地成為一個小穴，把柴堆在那里，把尸首取下來放在柴上。他們正要舉火，賊兄從柴上嚷起來。他站起來，瞪著眼看那群賊人，嘴里發(fā)出一種怪聲。群賊都嚇得面面相覷，他們以為是惡鬼附著尸體作祟，個個都嚇跑了。正在這個時候，賊弟又從樹上跳下來，他們回頭一看，覺得又來了一個鬼靈，更飛跑著離開那里，把搶得的贓物都留在地上，一點也沒帶走。兩個賊兄弟這時才相對著各自大笑，把地上的贓物收拾起來，回家均分。他們因此過了些愉快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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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賊兄與賊弟各生了一個兒子，因為他們覺得做賊的生活比什么生活都舒服，就立意要訓練他們兩個兒子去做竊盜。在村里有一個專門教人偷竊的教師，開館授課，時時發(fā)出難題去給他們的徒弟解決。因為他很有名，所以賊兄和賊弟都送兒子去給他教導。兩個孩子將偷竊的知識和手段都學得很高明，不在他們父親之下。教師要試他們的本領就出一個難題給他們解決。
　　離偷盜教師的住處不遠有一間草屋，里面住著一對窮夫婦。那屋頂攀滿了瓜籐。屋脊最高的地方長了一個很大的葫蘆。窮夫婦日夜守著它，希望它長足了，可以摘下來換一點錢。他們晚上自然是要睡的，不過他們睡的時候也很關心屋頂?shù)暮�蘆，很怕被人偷去。有時候小家鼠在屋頂咬稻草，把干泥踏掉了，他們也醒起來，出去看看屋頂?shù)暮�蘆還在不在。這樣的光景，使偷兒很難下手，因為屋頂一點動靜，睡在底下的兩位主人必要注意。教師就把這個舉來做難題。他對他的學生們說，如果有人能夠把那屋頂?shù)暮�蘆偷來，他就是冠絕全班的好徒弟。許多徒弟都不敢去偷那葫蘆，唯有賊兄的兒子說他可以去。他對教師說如果許他用三樣東西，他就可以把那葫蘆偷來。三樣東西，就是一條繩子、一把小刀和一只貓。教師說他可以用，他在那夜就準備去偷那葫蘆。
　　賊兄的兒子在中夜便到那窮人的草屋，伏在檐下靜聽屋里夫婦倆談話。一會兒，話聲止住了，他知道他們已經睡著。再等一會兒，他就悄悄地爬上房頂。草屋受不起他的重量，自然要掉稻草和干泥下來。稻草和泥土掉下很多在窮人的妻子身上，就把她驚醒了。她搖著丈夫，對他說:“出去看看吧，有人在上頭偷我們的葫蘆咧！”孩子在屋頂聽見底下的人醒了，就使勁地捏著貓的喉嚨。貓于是發(fā)出“喵，喵，喵”的聲音。丈夫聽見貓叫，便對妻子說:“你沒聽見么？上頭貓叫著咧。我想屋頂只有一只貓，并沒有賊�！彼麄儧]出來，又睡去了。孩子于是輕輕地把葫蘆割下來，用繩子把它結好，縋到地上�？墒撬�用什么方法下來呢？屋里的人已經是在半醒半提防的狀態(tài)中，他一動，人家必要發(fā)覺。他慢慢地爬，可是稻草和干泥直從房頂?shù)舻轿堇�。妻子心疑一定是有人在上頭偷葫蘆，又對丈夫說一定不是貓，一定是有人在上頭。男子不愿意出來，也是因為他聽見貓叫，所以硬說是貓在那里。他們正在紛議不決的時候，孩子索性把貓捏得狂叫起來，還把它扔到地上，他也隨著響聲跳下來。丈夫對妻子說:“那不是一只貓么？它已經跳下來了，我們可以安靜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孩子把葫蘆拿到教師面前放下，且述說他所用的手段。教師贊美他，說他可以出去做竊盜了。教師給了孩子獎賞，還對他說:“聰明的父親生聰明的兒子，你真不愧為你父親的兒子�！焙⒆踊丶野炎蛲砩系氖潞驮绯拷處煹莫剟罡嬖V了父親。賊兄對于他兒子的手段以為還夠不上出去偷人家的東西。他要他兒子更顯些本領，然后許他入社會去謀生活。他對兒子說:“我的兒，你如果能夠做我叫你去做的事，我就許你到人世里去謀生活。如果你能把這國的王后脖上那條金項串偷來給我，我就許你夠得上出去謀生�！彼麅鹤硬贿t疑地就應許了他。
　　孩子先到宮外去打聽王和王后的住處，認熟了四個宮門和里面的墻垣門戶。他對于宮中生活一切的習慣，王和王后的脾氣，都打聽得很清楚。他最注意的便是宮中的侍衛(wèi)。至終，他選定一個晚上著手去偷王后的項串。他穿的是暗色衣服，身上只帶一把劍，一把斧子，和許多大釘。宮中最外一扇門是獅子門，進了獅子門還得經過三扇門才能到王后的寢宮，每扇門都有十六個衛(wèi)兵守住，他知道衛(wèi)兵一定要換班的。王有許多衛(wèi)兵，所以在各門值班守衛(wèi)的每小時都要更替一次。這樣。每扇門在一小時間必有三十六個衛(wèi)兵同時在那里，孩子就在兩班交替，人多的時候混進去。他從獅子門一直跟著三十六個人混進去，藏在第二扇門外一個幽暗的地方。因為他的衣服在夜間不容易識別，所以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每一個小時，兵士換班的時候，他必隨著大眾混進去，一直進到宮里。他走到王后的寢宮外頭，從窗門向里面望，看見有一點微光，還有一種斷續(xù)的聲音從樓上發(fā)出來。他認得那是女人的聲音，斷定是宮中說故事的女官正在伺候王和王后睡覺，在那里說故事咧。他知道王和王后在睡前必定有人在他們面前說幾段故事給他們聽。原來寢宮是一座三層的樓房，王和王后的寢室是在第三層樓上。他看見樓下的門都關了，院外四圍都是衛(wèi)兵，不好輕易動手。他本是想用釘子釘在墻上攀著上去的，可是他一釘便有聲，縱然不會驚動衛(wèi)兵和王，那說故事的女官一定也能聽見，若是他嚷起來，他的性命可是危險。他早料到這個難處，便伏在一邊，等待機會。
　　在寢宮外有一座銅漏，每小時要報時刻。那銅漏旁邊懸著一面從支那來的大鑼，銅漏一滿，鑼便按時打點。鑼聲很宏大，一打滿宮都聽得見，不但是滿宮聽得見，連城中附近的居民都能聽見。那鑼，每打一下就要延很長的時間，因為它的聲音很能延長。孩子選定鑼響的時間來釘釘子。鑼響一下，他便釘一口釘在墻上。十點時分，他已釘上十口釘子。鑼停的時候，他也不釘，靜靜地候著。十一點，他又釘了十一口釘子。這時他已到了第二層樓。到十二點，他釘了十二口釘子，一直達到第三層樓，王和王后的寢室里。他看見說故事的女官在床邊沒精打采地在那里說故事，王和王后早已睡著了。他躡腳來到女官身邊，悄悄地坐下。王后就睡在王身邊一張很華麗的床上。從燭光中，他看見她脖上掛著一條寶光燦爛的項串。他仔細聽那說故事的女官所說的是什么。她已經很疲乏了，王和王后早已睡去，哪里還聽她所說的，不過她也得挨到了時候才能出去。她說著，停一會兒，打一個盹，微睜眼睛，又瞎說了一會兒，又打一個盹。孩子看見她如此，知道每夜說故事的女官到王和王后睡著后，都是敷衍了事。他不慌不忙，把女官的頭割下來，自己穿上她的衣服，仍然坐在那里裝作說故事的樣子。王和王后只聽見身邊有人說故事，也不理會故事的內容，早就睡熟了。他把自己的衣服藏在身邊，躡著腳走近王后的床邊，輕輕地把她脖上那條項串取下來。說故事的女官總要出去的，所以他又輕輕地開了門，一直來到樓下。他對衛(wèi)兵說王后命她出宮辦一點事。衛(wèi)兵見是說故事的女官，沒盤問他就放他過去。他用這個方法，一直出獅子門去。他乘夜回到自己的家，到時，已經快天亮了。他把項串交給他父親，說是方才從宮里取出來的。他父親見兒子這么有本領，雙眼直看著他，好像不信是真的，以為是在夢境之中。他歡喜極了，對他兒子說:“你所做的很成功。你不但像我一樣聰明，并且手段比我還強。我的兒子，諸天必定保佑你，賜你長壽。你可以出去謀生活了�！�
　　第二天早晨，王和王后醒來，看見滿地是血，女官的頭也被砍斷了，赤著身直溜溜地躺在地上。王后也發(fā)現(xiàn)她的項串丟了。他們想不出賊人是用什么方法進來的。難道宮中那么些衛(wèi)兵都是死的么？王自然很生氣，他想不出賊人怎么能夠進來并安穩(wěn)地逃走。衛(wèi)兵們都對王說昨晚天快亮的時分只有一位女官說奉王后的命令要出宮辦事，其余沒有什么人出去，也沒人進來。王命人到處追賊，都沒有下落。最后他出了一個賞格，通告四城的居民說，如能把那兇犯拿到，必得重賞�？墒琴p格發(fā)出去了，還沒有人來報信，王很生氣，就命人拉一只駱駝來，叫它馱上兩大口袋的金幣，到四城去游行。王發(fā)出通告說:“那兇賊既然敢偷王后的項串，我要看看他還有什么本領可以把駱駝背上兩大口袋的金幣偷去�！瘪橊勗诔侵杏涡辛藘商靸梢梗�也沒遇見什么。
　　第三天晚上駱駝去到一條街上，駝夫偶然站在街邊和一個修道士對談起來。那修道士坐在街邊，在他的虎皮座前有一堆火。火邊放著一把很大的火鉗。修道士對駝夫說:“好兄弟，你為什么天天拉著駱駝滿城里亂跑？誰敢從王的駱駝背上偷那兩大口袋的金幣呢？下來吧，好朋友，下來同我抽一口煙再走吧�！瘪劮蚩匆娝�那么虔意，就從駝背上下來，把駱駝拴在就近一棵樹上，走來與修道士一同吸煙閑談。原來修道士便是賊兄的兒子假裝的。他不但用煙給駝夫吸，并且加上很重的迷藥，駝夫醉倒，睡在街邊，孩子便把駱駝和兩大口袋的金幣馱回家去。夜間沒人看見，所以不曾被發(fā)覺，他又是從小道走的。一到家，他便把駱駝宰了，把骨肉都埋在屋里的院子，外面一點痕跡也露不出來。
　　王那里一早就有人來報告說駝夫暈倒在一條偏僻的街邊，駝駱和金幣都不見了。他更是生氣，果然覺得那兇賊是有點本領。他于是再出賞格說，如果有人能夠把賊人拿到，就要賞他十萬個盧比。賊弟的兒子聽見有這番重賞，他也明知所有的事都是賊兄的兒子干的。在學堂里，他的手段總不如賊兄的兒子，所以他不很出名。這回他想他可以把兇賊拿到，就走到王跟前承攬這事。
　　賊弟的兒子化裝成女人一直來到賊兄的家里，挨門挨戶地哭，說，“施主善士呀，你們有駱駝肉，請給我一點吧。我的兒子快要死了，醫(yī)生說要駱駝肉才能治得好。請救我兒的命，賜給我一點駱駝肉吧�！彼�一直乞到賊兄的家門，正好賊兄和他兒子都不在家，婦人們心軟，想著把院子里埋著的駱駝肉挖出一塊來給他。這事，若是賊兄和他兒子在家，一定是不能給的�？墒桥�人雖然是賊眷屬，也有幾分慈心，就對他說:“等一等吧，我進去拿一點駱駝肉來給你治你兒子的病�！彼�說著，真?zhèn)�進去取出一大塊駱駝肉來。賊弟的兒子喜極了，他一直跑到王宮報告這事，王于是立刻派大隊人馬去把賊兄和他的兒子拿來，所有的贓物都被取出來了。
　　第二天早晨，王親自審問他們。賊兄的兒子承認王后的項串是他偷的。他又把怎樣殺了女官，怎樣偷了兩大口袋的金幣述說一遍。他又說告發(fā)他的人和他父親也是賊，也曾殺了許多人。他把報告人所犯一樁一樁的案件都訴說出來。王照他的允許把十萬個盧比放在賊弟的兒子面前，說他應當受重賞。不一會兒，他又宣告說賊弟和他的兒子也有罪，命人把他們都活埋了。這就是賊兄弟父子的末路。
　　
　　我的故事說到這里算完了，
　　那提耶棘也枯萎了。
　　那提耶呵，你為什么枯萎呢？
　　你的牛為什么要我用草來喂它？
　　牛呵，你為什么要人喂？
　　你的牧者，為什么不看護我？
　　牧者呵，你為什么不去看牛？
　　你的兒媳婦為什么不把米給我？
　　兒媳婦呵，你為什么不給米呢？
　　我的孩子為什么哭呢？
　　孩子呵，你為什么哭呢？
　　螞蟻為什么要咬我呢？
　　螞蟻呵，你為什么要咬人呢？
　　喀！喀！喀！

　　三 鬼夫
　　從前有一個不屬于古林種姓的窮婆羅門人沒有錢財，娶不起妻子。他認為，結婚是世間最困難的一樁事體。他到富人那里去求乞錢財，為的是要完成他的婚事。他需要很多錢財，并不是為婚禮的用處，乃是用來做聘金送給新娘父母的。他挨戶地乞求，對富人們說了許多諂媚話和祝頌的語言，然后收集得僅僅夠用。在相當?shù)臅r間，他就與一個女子結婚了。不久，他把妻子領到他母親那里說:“母親哪，我并沒有什么能夠供養(yǎng)我的妻子，所以無論如何，我當?shù)竭h國去賺一點錢回來。我也許要出外好些年，若不得著相當?shù)呢敭a，我決不回來�，F(xiàn)在我把我所有的都交給你，你可以好好地用。我的妻子也求你照顧她�！彼�母親給他祝福，他就動身了。
　　婆羅門人出門的那一晚上，一個鬼靈化作他的模樣來到他母親家里。新婚的妻子以為是她丈夫中途折回來，就對他說:“丈夫，你為什么這么快回來？你不是說要過幾年才回來么？你改變了你的意思么？”鬼靈說:“今天不是一個吉日，不宜出門，我驀然想起來，所以趕回來，其實我也得著了些金錢哪。”母親也沒懷疑他不是她的兒子。鬼靈于是住在那屋里，認女人為妻，認老婆子為母。鬼靈和婆羅門人的言語、行動、習慣等都一樣，好像兩粒大小相同的青豆，雖是精明的人也難分辨。鄰居的人都沒懷疑他是個假的。
　　過了幾年，真婆羅門人回家了。他一到家的時候，看見一個與他模樣相同的人在屋里，他的言語行動全與婆羅門人沒有區(qū)別。他對婆羅門人說:“你是誰？你來此地干什么？”婆羅門人回答說:“我是誰？我且問你是誰吧？這是我的家，那位是我的母親，這位是我的妻子�！惫盱`說:“這就奇怪了！誰不曉得這是我的房子，那位是我母親，這位是我妻子？我住在此地多年，誰不認得我呢？你是從哪里來的流氓，敢說這是你的房子，她是你的母親，她是你妻子。婆羅門人，我想你一定是認錯了�！惫盱`說完這話就把婆羅門人逐出門外。婆羅門人心里自然不服，可是他不曉得要怎樣辦才好。后來，他把這件事提到王面前去告狀。王把兩個人叫來，他實在辨不出誰真誰假，所以不能判定曲直。一天一天過去了，王總想不出一個好方法來判決這案。婆羅門人每天到王面前，求王使他能夠回到他自己的家，認他的母親和妻子。王每次都對他說:“你明天來吧，我明天給你判決就是了�！逼帕_門人每次出宮，必流淚，捶胸頓地，說:“這是何等惡劣的世界呢？我從自己的家被逐出來，我的母親和妻子被人占了，也沒人能出來主持公道！那是什么王呢！他連這樣的公道人也不能做！他真是不公！”
　　婆羅門人每日從宮中出來都要說埋怨的話。他從城里出來，每天必要經過一個大草原，常有許多牧童在那里玩。牛群在草原上吃草的時候，牧童們都集聚在樹蔭下游戲。他們常假裝做王和他的臣子玩。他們當中舉出一個王，一個宰相，一個巡查官，還有許多侍從和衛(wèi)士。他們在樹下玩耍的時候，每次都見婆羅門人哭著走過去。有一天，牧童王問他的宰相那婆羅門人為什么哭。宰相不能回答，王就命他領著些衛(wèi)士把婆羅門人叫來。一個裝衛(wèi)士的牧童說:“王命你立刻去�！逼帕_門人說:“為什么？我剛從王那里出來，他叫我明天再去。為什么他現(xiàn)在又要我去呢？”衛(wèi)士說:“是我們的王召你。我們的牧王召你�！逼帕_門人問：“誰是牧王？”衛(wèi)士說:“你跟我來看看吧�！彼�于是隨孩子們到樹蔭底下去。
　　牧王問他哭泣的事由，他就把一切都述說出來。牧王說:“我明白你的事情了，我要把你從前丟了一切的權利都收回來給你。你只要到王面前，求他應許將這事交給我辦就可以。”婆羅門人于是回到王宮，求王許那牧王判斷這事。王為這事已費了許多精神，他實在不能解決，也就應許了婆羅門人的要求。第二天早晨，牧王把真假兩個婆羅門人都召來，取出一個長頸瓶放在面前。他考問了一會兒，牧王說:“好，夠了，我明白你們的事由了。我現(xiàn)在立刻就要判斷這案。這里有一個長頸瓶，你們當中如有能夠鉆進去的，我就判他是那房子的主人，母親和妻子都是屬于他的。我看你們當中誰能鉆進去�！逼帕_門人鄙夷地說:“你是一個牧童假裝的王，你真是與我開玩笑，做的都是牧童的事！哪里有一個人能夠鉆進那么小的瓶子里去呢？”牧王說：“如果你不能鉆進去，你就不是那房子的真正主人，母親不是你的，妻子也不是你的�！彼�回過臉來對鬼靈說:“你的意思怎樣呢？如果你能鉆進瓶子里去，那房子、母親、妻子，都是你的�！惫盱`不遲疑地回答說:“我自然能夠鉆進去。”他說完，身體漸漸縮小，不一會兒已經全身鉆在瓶子里，好像一只小昆蟲，牧王急把瓶口塞住，于是鬼靈就被禁在里面，不能再出來。他對婆羅門人說：“把這瓶子扔進海里吧�；厝フJ你的母親和妻子�！逼帕_門人照他的話去做，回到家里過著他愉快的生活。以后他生了些子女，在村里住了一輩子。
　　我的故事說到這里算完了，
　　那提耶棘也枯萎了。
　　那提耶呵，你為什么枯萎呢？
　　你的牛為什么要我用草來喂它？
　　牛呵，你為什么要人喂？
　　你的牧者，為什么不看護我？
　　牧者呵，你為什么不去看牛？
　　你的兒媳婦為什么不把米給我？
　　兒媳婦呵，你為什么不給米呢？
　　我的孩子為什么哭呢？
　　孩子呵，你為什么哭呢？
　　螞蟻為什么要咬我呢？
　　螞蟻呵，你為什么要咬人呢？
　　喀！喀！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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