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游向北京(這是一群缺乏歸屬感的年輕人,在北京掙扎奮斗向死而生的故事。豆瓣閱讀首推紙質(zhì)書,2013年最熱門青春小說,最接地氣北漂現(xiàn)實題材,數(shù)十萬北上廣年輕讀者掩卷唏噓。
定 價:28 元
陳非,大學(xué)畢業(yè)五年,奮斗在京城,無房無車無家世無中彩票運氣,全部財富唯有迷糊小女友一枚。最近,他開始做各種噩夢,夢中永遠有一種叫做“丈母娘”的生物對著他怒喝:“沒房,那還談個屁!” 放眼望去,當年同宿舍的哥們個個也都混得很慘!皩W(xué)霸”淪為住地下室的九流玄幻小說寫手,捏著鼻子讓主人公睡足十個女人;躲在學(xué)?剂宋迥瓯贝笱械母鐐,第六年被迫開始在中關(guān)村裝電腦…… 此外和他們一樣在北京屢敗屢戰(zhàn)的家伙還有:誓娶北京姑娘的“花叢小蜜蜂”、偷單位廁紙的辦公男、35C打天下的女秘書…… 他們不屬于北京,也早被故鄉(xiāng)遺忘,他們是沒有歸屬感的一群人。 他們游向北京,一個與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地方。
唐缺,原名戴飛,1981年出生。畢業(yè)于北航,現(xiàn)居京城,自稱“無業(yè)游民,賣文為生”。 曾以筆名“雨夜屠夫”發(fā)表科幻小說若干。自2006年開始奇幻創(chuàng)作,以“九州世界”作品為主,已創(chuàng)作作品逾三百萬字,出版單行本《英雄》《星痕》《云之彼岸》《輪回之悸》等。風格自成一家,以“反英雄主義”精神游走于嚴謹與虛幻之間,擅長以幽默調(diào)侃的文字與詭譎多變的懸疑布局撥動讀者心弦。參與編劇的武俠喜劇電影《刀見笑》,于2011年上映,獲第四十八屆金馬獎最佳改編劇本提名。
《我們游向北京》是唐缺第一部現(xiàn)實主義題材的長篇小說。
零、一切為了丈母娘一、這座城市就像一張血盆大口二、倒在推土機下的青春三、丈母娘考驗女婿的三個標準四、加薪與反加薪五、書都讀到狗身上去了六、一只叫蘇小麥的青蛙七、留戀校園型社會恐慌癥八、一切以平方米為換算單位九、行高于人,眾必非之十、王小騷的曲線救國十一、首付與大學(xué)物理十二、在自由的生活中七竅生煙十三、比去動物園看狗熊還沒意思十四、哪里才是“回”的終點?十五、胡二覺悟了十六、酒后吐真言十七、那些溫暖的氣味只屬于家鄉(xiāng)十八、命運沒那么容易改變十九、剛需是一種最可怕的身份二十、漂著,還是回家?二十一、窮人是如何生活的二十二、從尼羅河給我?guī)б话焉匙泳蛪蛄?br />二十三、女人沖動起來足以毀滅地球二十四、夢想的起步總是很艱辛二十五、生活如此狗血二十六、醫(yī)院又名檢查院二十七、即便微弱,仍有星光閃爍二十八、一生中最糟糕的時刻二十九、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尾聲 現(xiàn)在,咱們來拼一拼吧
一切為了丈母娘 據(jù)說夢境可以反映現(xiàn)實的焦慮。以陳非為例,當年面臨著大學(xué)可能畢不了業(yè)的危機時,他雖然成天都帶著滿臉不在乎的笑容,夜間做夢卻一次次坐在考場上,面對著一張張完全看不懂的試卷和監(jiān)考老師沒有五官的臉,直到汗流浹背地在宿舍里驚醒為止。此夢一直延續(xù)了若干年,即便他最終畢業(yè)并且拿到了學(xué)位證,那種面對考場的焦慮也始終盤旋在潛意識里。 這個夢后來終于消失了,不是因為陳非不再焦慮,而是因為有了更值得焦慮的對象。他不再夢到考場,而是夢到女友蘇小麥的家。這個家里的一應(yīng)陳設(shè)在不同的夢境里有不同的表現(xiàn)形式,唯一不變的是坐在扶手椅上的蘇小麥的老媽,也就是人們俗稱“丈母娘”的那種生物。 丈母娘有時候坐在陽光下,有時候坐在黑暗中,有時候讓一道側(cè)光打在半邊臉上。無論哪種姿態(tài),都帶有天然的威勢。陳非每次都像一個被按倒在大堂上的小賊,面對著身前的殺威棍,渾身戰(zhàn)栗面如土色。但正如殺威棍躲不過去一樣,丈母娘同樣躲不過去。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丈母娘不緊不慢地說。 “末將陳非,現(xiàn)居京城,愿娶蘇家小姐為妻!标惙枪蛟诘厣,干巴巴地說。 “京城居大不易,可有房?”丈母娘繼續(xù)慢條斯理地問。 “沒有!标惙菓M愧地搖頭。 “那還談個屁!”丈母娘驟然暴怒。 全部對話到此為止。接下來丈母娘就會拍拍手,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撲將上來,棒打腳踢、水淹火燒,直到陳非滿頭大汗地醒來,重新回到2010年的真實世界。身邊已經(jīng)不再是宿舍,而是比宿舍還要狹窄的出租房;身邊也沒有了當年的舍友,而只有空蕩蕩的房間。而丈母娘的話語會一直在他的耳邊轉(zhuǎn)悠,比夏日的蚊蠅更加堅韌。 沒房。那還談個屁。沒房。那還談個屁。無論再做多少次夢,都是這幾句萬年不變的經(jīng)典臺詞,就好像大學(xué)時代的夢境里,到了最后卷子上總是一片空白一樣。陳非活在北京城,陳非沒有房,這兩個簡單的事實讓丈母娘變成了比考試還要可怕的東西,一次次填充著他憂慮不安的夢境,形成一個解不開的死循環(huán)。 那一年夏天,陳非的朋友杜愚跨坐在十四樓的窗臺上,準備往下跳。陳非聲嘶力竭地試圖勸阻。短短的幾分鐘里,無數(shù)念頭在陳非的頭腦里飛舞交織,卻織不出一句足夠分量可以勸說杜愚退回來的話。他恍恍惚惚地覺得夢境和現(xiàn)實重疊在了一起,好像窗臺上的不是杜愚而是他自己。丈母娘飄在十四樓的高空,帶著慈祥的笑容望著他,目光中充滿了煽動,竟然讓他生起了“我是不是也該一塊兒跳下去”的錯覺。 腳下,北京城堅硬的土地沉默著,耐心地等待著他們。 這座城市就像一張血盆大口 陳非的朋友杜愚畢業(yè)后在一家主營冷鮮豬肉的食品公司工作,幾個月后被炒了魷魚,因為他沒能向北京城大大小小的餐廳推銷出哪怕半片豬肉,已經(jīng)快要交不起房租了。陳非建議他,除非家鄉(xiāng)有個青面獠牙的童養(yǎng)媳正在等著他,否則還是回家吧。 陳非向杜愚列舉了北京的種種壞處:春天的沙塵暴,夏天的高溫,秋天的飛蟲,冬天的嚴寒。這座城市大得讓人找不著北,在這里買車唯一的目的就是在路上堵著,不買車唯一的選擇就是在公車和地鐵上擠著。這里一年四季總是開著各種各樣的會,所以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有人來查你的暫住證。這里有著牛得不行的司機和橫得不行的服務(wù)員,有著盡職盡責到令人發(fā)指的居委會大媽,當然最最最最最重要最致命的是,還有貴得離譜的打著滾往上翻的房價。這座城市就像一張血盆大口,把無數(shù)的青春和夢想吞進肚里消化干凈,排出無人憐憫的殘渣。陳非建議杜愚,趁現(xiàn)在他還沒變成殘渣,趕緊逃離北京,還能落個全尸。 這番話說得聲情并茂聲淚俱下,說到最后連陳非自己都要相信了。杜愚半天不語,趁陳非喘氣喝水的工夫,回了他一句:就算是殘渣,也是北京的殘渣。這話的潛臺詞是,北京就是北京,和別的地方不一樣,被北京消化過一次興許也能鍍上點鈾235。杜愚要留在北京,守在北京,賴在北京,不成殘渣終不悔。 說這番話的時候,兩人坐在東五環(huán)外的一間羊蝎子店里,面前擺著還在咕嘟嘟冒著氣泡的銅鍋。桌子上油跡斑斑,新滴的湯水和舊年的殘跡混合在一起,泛著光鮮的色澤。陳非看到油光可鑒的桌面上清晰地映出杜愚愁苦的臉。這張臉上寫滿了失意與悲哀,像十二月北京城的日出一般萎靡不振,籠罩著一層灰蒙蒙的陰云。這張臉和杜愚臉上茁壯生長的雀斑一道,深深地刻在了陳非的記憶中。 如果需要更詳盡的細節(jié)的話,還可以做如下補充:那時候是五月,北京的陽光已經(jīng)慢慢開始毒辣起來,并且透過羊蝎子店的窗戶照了進來,正好照在他們所坐的桌子上。陳非透過陽光中飛舞的塵屑,觀察著杜愚。店里生意清淡,服務(wù)員們大多在打盹或聊天,只有一個還強打起精神隨時聽候顧客的召喚。與此同時,窗外車流滾滾,不能進入四環(huán)的殘疾人助力車在街道上見縫插針,靈巧得有如蟑螂,人們行色匆匆,從一條街走向下一條街,從一個公車站走向另一個地鐵站。在陳非試圖勸退杜愚的過程中,北京城仍然行走在它平穩(wěn)的軌道上,大樹般驕傲地生長,類似杜愚這樣跟不上趟的藤蔓難免都被抖落下去,摔在泥里。每一天都有無數(shù)這樣的藤蔓摔下去,然后有更多的新藤蔓懷著野心搭上這棵樹。這就是北京,從不為誰而停留,從不賜予誰憐憫與溫情。 陳非不停喘氣,不停喝水,說到最后一拍桌子:“對牛彈琴!老子不說了!”杜愚也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老老實實地說:“其實你說的我也沒怎么聽得進去!庇谑莾扇碎_始悶頭吃羊蝎子,偶爾說兩句無關(guān)痛癢的閑話。 陳非后來也就不去勸杜愚了,一方面是因為他黔驢技窮,另一方面因為他也一直留在北京,守在北京,賴在北京,被北京消化著,缺乏現(xiàn)身說法的力度。雖然不可否認他比杜愚混得好一些,但終究兩人都屬于同一階級,區(qū)別無非是地主家的短工與長工之分罷了。 每天清晨的時候,鬧鐘響過三遍,長工陳非跳下床,花三分鐘穿好衣服,把女友蘇小麥替他事先打好的領(lǐng)帶往脖子上一套,沖出門去,等到了單位才發(fā)現(xiàn)忘帶家門鑰匙了,于是拍拍頭喊一聲“糟糕”。有時候他忘帶的是手機,有時候是錢包,還有時候下樓兩分鐘后,他又憂郁地喘著粗氣走回家,因為剛從七樓跑到一樓,他就發(fā)現(xiàn)樓門口的自行車仍然堵得那么銷魂,趙飛燕也得卡在里邊。這些沉靜的自行車說明今天是周末,而自己又忘記取消鬧鐘了。陳非沒有膽量把這種忘記歸咎到蘇小麥過于冗長的午夜電話上,只好再拍拍頭,怪自己健忘。 假如發(fā)生了誤起事件,周末的早晨對陳非而言會很難熬。按照那些專騙傻子的保健品廣告的描述,陳非屬于典型的亞健康加神經(jīng)衰弱,具體癥狀是想醒醒不來,醒了就不能再睡,躺再久也只能睜著眼在床上罵街。而罵街是費體力的事兒,罵完后他就會換上T恤拖鞋在屋里覓食。 冰箱里有兩袋早餐奶,已經(jīng)過期大概一個月,細菌正在其中瘋長。另有幾片面包,呈現(xiàn)出喜人的嫩芽新綠色。昨晚吃剩的半份炒餅倒還符合食用標準,但睡了一夜外加上下七樓后,陳非的唾液腺已經(jīng)開始罷工。最后他只能拆了一袋方便面,扔在鍋里煮。這口湯鍋自從買回家后,煮過各種不同口味的方便面和速凍餃子,沒有煮過的是方便面和速凍餃子之外的任何東西,整口鍋的色澤和方便面袋上的“圖案僅供參考”一樣光鮮可鑒。陳非相信,浸透了防腐劑的這口鍋會和浸透了防腐劑的自己一樣百年不朽。 面里加了香油,吃得陳非唉聲嘆氣,吃完后還意猶未盡地喝光了面湯,這時候?qū)﹂T房間的門被推開,李萌打著呵欠從門里鉆出來,睡衣照例一年四季前后穿反。遺憾的是她前后差不多平坦,陳非也沒什么眼福可飽。這種男女混居在過去的年代里難免讓人想入非非,但在現(xiàn)在的城市里,再沒有比這更尋常的事了。簡而言之,要想省錢,就甭在乎什么想入非非。 “今天要加班?”陳非問。周末的李萌具備樹懶的一切屬性,倘若她竟然在下午一點之前起床,通常只意味著一件事。 “命苦啊,資本家的血債遲早要用血來償!崩蠲茸炖锏鹬浪,含混不清地說。 “咱倆都在國企好不好?要找資本家還得再往下走兩層樓,成天被我們踩在腳下! “沒什么區(qū)別,吸血鬼還分國營私營?” 李萌和陳非在同一家大型國企,但分屬兩家業(yè)務(wù)不同而關(guān)系還算密切的分公司,好比同一個母親的眾多子女,正是這種關(guān)系讓兩人住在了一起。然而李萌的公司有錢,陳非的公司沒錢,這種區(qū)別直接體現(xiàn)在了房租上。兩人住的兩室一廳是單位替他們找的并負擔房租,李萌房間大,房租多兩百塊。陳非的房間雖然少掏點錢,但是除開床、簡易衣柜和墻角的電腦桌,走在剩下的空地上需要跳芭蕾。 但陳非已經(jīng)很知足了,并且認為自己比起其他幾個朋友已經(jīng)算足夠走運。在北京,能一個人在五環(huán)內(nèi)住上獨立的單間,已經(jīng)可以貼個標簽寫上“上等人”三字。比如他到過胡二住的地方,一把錐子立進去都會嚎啕大哭;比如他曾在杜愚的宿舍借宿過一夜,那里的人口密度讓他一晚上都有缺氧的感覺,并且不斷做噩夢夢見自己回到了軍訓(xùn)基地的宿舍;比如他參觀過王小騷的地下室,出來后就真誠地建議王小騷利用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走上培養(yǎng)蘑菇的致富之路。 但和杜愚一樣,胡二和王小騷還是不肯離開北京,同樣的許多人也不肯離開北京。這就是狗日的人生,陳非時常想,無論怎樣前路迢迢,在找到正確的方向或者把屎尿都摔出來之前,唯一的選擇就是繼續(xù)走下去。精子游向卵子,我們游向北京,這一切不容改變,不容拒絕,不容置疑。 吃完面后不久,鄰居家開始裝修,大錘砸得有如起重機,陳非覺得整棟樓都在七級地震中顫悠悠。挨到下午,地震緩緩止息,才終于小睡了片刻。這一覺非睡不可,因為蘇小麥晚上要過來陪他度周末。 蘇小麥是這樣一個姑娘:她走起路來雙腳總是同時離地或者同時不離地,父母曾捶胸頓足為什么當年沒送她去學(xué)蹦床,不然沒準兒今天也能去奧運會搏枚金牌什么的。她好像從來不知道世界上存在電話費這種東西,隨身常備著七八塊電池隨時更換。她每天上班打卡,考勤記的不是她每月遲到幾天,而是每月有幾天沒有遲到。她自稱會做飯,但在陳非那里唯一做過的是把土豆、洋蔥和牛肉切碎了下鍋,然后狂放咖喱粉。有一次一個印度阿三到這個單元來租房子,正碰上蘇小麥做菜,他在樓道里當時就淚如泉涌,堅決地不肯租那套房。 “我不能住在這里,”印度阿三眼淚汪汪地說,“太讓人想起家鄉(xiāng)的氣味了! 除了和咖喱有仇外,蘇小麥甚至不會煲湯,所以跳進過陳非湯鍋的到現(xiàn)在也還只有速凍餃子與方便面。陳非時常想,除了都不會做飯之外,自己和蘇小麥的性格完全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一個在蘋果園一個在四惠東,不知道怎么的就湊成對兒了。兩個人手牽著手走在街上的時候,一個總像在思考世界缺水問題,另一個則像是在用行動解釋世界下降的水位都升哪兒去了,不需要配一句臺詞就是活生生的春晚小品。 男人一生要積累很多經(jīng)驗,等女人就是其中之一。陳非在這一點上就很有經(jīng)驗,蘇小麥說她會在六點鐘到,陳非據(jù)此估算她的實際到達時間至少在八點半之后,所以先把冰箱里的炒餅吃掉墊墊肚子。李萌還在加班,加完班也未必急著回來。事實上,李萌經(jīng)常在周六晚上夜不歸宿,也不知她去了哪里打發(fā)時間,理由是給陳非和蘇小麥騰出點活動空間。這套四十來平米的兩居室隔音效果很差,這一邊說著悄悄話,另一邊聽得比裝了竊聽器還清楚。而蘇小麥是那種肆無忌憚的人,或者說確切一點,她是那種甚至意識不到自己活在肆無忌憚中的人。 吃炒餅只能抵銷掉很小一部分等待時間,所以陳非還需要玩會兒網(wǎng)游。網(wǎng)游就是一種能令時間變短的神器了,可以把等待女友的時間壓縮到最短,陳非覺得自己剛剛做了兩個任務(wù),蘇小麥就已經(jīng)兩腳著地蹦進了門。他站起身來,準備替蘇小麥接過手里的東西,蘇小麥卻一眼看見了屏幕,毫不猶豫地扔下東西,一腳踢開陳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坐了下來。 “老娘要殺人!”蘇小麥宣布著,“去給我倒杯水來!” 陳非嘆了口氣,乖乖倒了水,坐在一邊吃蘇小麥帶來的外賣,看蘇小麥“殺人”。玩網(wǎng)游的蘇小麥,與義和團刀槍不入的大師兄們或是兩伊戰(zhàn)爭時以身雷的伊朗士兵們有異曲同工之妙,她從來不懼怕,也不在乎被別人殺死,只要對方有一次躺倒了,她就會十分滿足。有時候遇到一個死活殺不死的厲害對頭,蘇小麥一次次前仆后繼,陳非在一旁難免想起那個獵人入山獵熊的葷笑話:大哥,你是來打獵的還是來××的? 蘇小麥興致勃勃,一小時內(nèi)殲敵十一人次,付出的代價是躺倒五十七次,躺倒的數(shù)字比平時要高出不少,說明蘇小麥興致勃勃的外表下潛藏的是心不在焉。而這世上能讓蘇小麥在玩網(wǎng)游時還分神的事情不多,陳非一下子就猜到了。 “你媽又要來看你了?”陳非問。 蘇小麥操縱的角色又一次躺倒在地。她選擇了回城復(fù)活,然后斷線。蘇小麥轉(zhuǎn)過臉來,臉上每一寸皮膚都寫著“不耐煩”三個字。 “不要總在老娘高興的時候提掃興的事兒!碧K小麥瞪著眼說。 “你本來就滿腦子想著這事兒,”陳非說,“往常你一小時最多死四十次,今天死了五十七次! 蘇小麥張了張嘴,好像要罵人,忽然就開始哭。這是典型的蘇小麥,哭與笑之間毫無過渡,比北京城的沙塵暴來得還快。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蘇小麥邊哭邊說,“最煩老太婆過來,除了數(shù)落還是數(shù)落,典型的狂躁人格。” “至少狂躁人格還給你做飯收拾房間嘛!标惙前参空f,這是他想了很久才想起的老太婆唯一的好處。老太婆不在的時候,蘇小麥的房間連狗都嫌棄。陳非嘗試著給她收拾過一兩回,后來就不肯做無用功了,蘇小麥弄亂房間的速度比嫦娥號奔月還快,并且先天患有一種被陳非叫作“平面占領(lǐng)綜合癥”的怪病。這種病一旦發(fā)作,就會覺得一切光禿禿的平面——比如桌子、椅子、茶幾、衣櫥頂部等——都看起來無比別扭,一定要把這些平面擺滿了東西才會覺得呼吸順暢。 “我的房間不用收拾,東西藏在哪兒不要緊,反正遲早能翻出來,”蘇小麥的嘴一直噘到了天花板上,“她又要催結(jié)婚怎么辦?我往哪兒藏?” 這是個麻煩的話題,每碰一次都像甲溝炎發(fā)作。蘇小麥平時沒心沒肺,說起老太婆催結(jié)婚就情緒低落,殺人效率直線下降,做飯放雙倍咖喱,吃得陳非的舌頭三天沒有知覺。但老太婆催結(jié)婚和太陽東升西落、大雁南飛、臭氧層破洞一樣,都是無法避免的自然現(xiàn)象。 陳非躲不掉這種自然現(xiàn)象,去年已經(jīng)和老太婆見過一面。稱老太婆其實純屬泄憤,蘇小麥的娘氣度優(yōu)雅、保養(yǎng)得當,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至少年輕十五歲,陳非送其尊稱為“太后”。蘇小麥雖然氣度和其母截然不同,但在顯得年輕方面比較接近。只是五十歲的女人和二十五歲的女人各自年輕十五歲,效果截然不同,前者叫風韻猶存,后者叫蘇小麥。 “她老人家什么時候召見我?”陳非問,“要不要先挑個黃道吉日?我要不要沐浴焚香?” “德行!”蘇小麥踢了陳非一腳,“她得先收拾我的狗窩,完了就來收拾你! “要收拾完你的狗窩至少需要三天,”陳非若有所思,“我們還有三天商議對策! “忘了告訴你,她是三天前來的,所以今晚就能收拾完,”蘇小麥說,“說不定就是明天。明天你哪兒也不許去,隨傳隨到! “喳,”陳非一躬身,“太后萬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