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文藝典藏書坊:愛喝糊糧酒的倔老頭(全國兒童文學短篇小說大賽金品典藏5)》為第三屆周莊杯全國兒童文學短篇小說大賽獲獎作品選集。這些作品構思精巧,取材豐富,多角度、多層面地展示了當下少年的真實生活和情感心理,刻畫了他們拔節(jié)成長的陣痛和美好。這些獲獎作者中,不僅有我們耳熟能詳、技藝嫻熟的著名兒童文學作家,還有嶄露頭角、意氣風發(fā)的文學新人。這些作品代表了當今我國兒童文學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的最高水準,值得我們閱讀、研習并珍藏。
《少年文藝》的主編謝倩霓把“周莊杯”的評審稿子交給我,這個評審和其他各處的評審都有所不同,保密工作堪稱一流:所有的參賽者姓名被抹去,清一色的打印稿,少了一切心理暗示,仿佛要把評委的心關進了象牙塔———告訴你,不必有任何雜念,只需要面對文本,對此負責。評審的過程果然心靜,幾近純粹,透明,完全沒有成見,更談不上顧忌,情面,唯作品是論。
我花了兩個整天來閱稿,每讀到一篇佳作,欣喜之余,還會為無法即刻得知佳作出自何人之手生出淡淡的遺憾。我是多么喜歡結識天下有才華的人呵。
好的作品如好的音樂,品一遍就能記住,因為它一定是獨特的(有時是局部獨特),所以哪怕它的旋律是簡單的,仍能從眾多的作品中脫穎而出。讀到這樣的,或者和這樣的作品沾邊的,我都慷然給出高分,一邊還茫然,擔心其他評委會不會也這般厚待它,就怕佳作被淹沒了。
直到揭曉,才知這些參賽者中藏龍臥虎,新港、春麗、翌平等都在其列,更有一班新秀齊齊亮相,可喜可賀。
文學是人類奧秘的花園,兒童文學也不例外,中國原創(chuàng)兒童文學近年來仿佛處在變淺變輕的風潮里,有時候,作家與作家之間缺少足夠的差異,風格挨得太近,疑似“近親”。但是明眼人一眼能看出,哪些作品是藝術領先的,有創(chuàng)新意義的,而哪些是跟風的,學樣的。有個別作者真是不厚道,不僅是借鑒了優(yōu)秀作品,連靈感、故事、敘述都幾乎是克隆來的。
同質化的作品多了,令人憂慮。跟風的作品缺乏生命力,易變色,易消蝕,但經過炒作,卻猖狂一時。這有點像假花,有時做得能亂真,有時能比具有鮮活藝術生命的佳作顏色鮮艷,甚至妖艷得能搶眼球。
這樣的跟風作品成了氣候,困擾小讀者,也是對真正的文學之花帶來褻瀆。
有責任心的評審都期望讀到不帶雜質,不受干擾的美麗作品。慶幸的是,“周莊杯”參賽作品中果然有不少帶著作者體溫,有風格標簽的作品,比如獲得特等獎的《愛喝糊糧酒的倔老頭》,看似平穩(wěn)、溫和,不怎么搶眼,但如一卷淡淡的風情畫,委婉地道出現(xiàn)實人性,人際,世界的奧秘,人生的神奇。筆墨中浸潤溫馨的鄉(xiāng)情、人情,刻畫出世俗、人倫,卻絲毫沒有“做作”的傾向。
《風吹柳笛聲》也是散發(fā)特別芳香的作品,雖然沒有離奇的故事,但是一個被忽略的傻孩子的形象躍然紙上。他的傻,使得他避免了多種誘惑,他對新奇的世界有本真的向往,對人和事充滿好感,離太陽和月亮最近,離率真、浪漫,以及樂善好施、英雄主義最近,但冰冷的不完美的現(xiàn)實,最終會令這傻孩子那顆炙熱的心慢慢黯然嗎?憂傷的結尾令人帳然若失。
而那篇《姐妹》,描繪了弱勢的女孩紫霞的凄苦,她有少女唯美的天性,而浮躁的世界和生活卻不會讓步去成全她,紫霞無法把握生命中的亮色,即便是她心靈里冥冥之中的依托,也顯得如此渺茫,浮躁的世界會不會粗暴地粉碎她的審美取向?讓人深深擔憂。
“周莊杯”召集作家們?yōu)樾∽x者寫有花香的作品,這是有文化價值的大事。在當今喧囂的世界里,要寫出純粹的兒童文學佳作,實屬不易,必須抗拒功利之心,浮躁之氣,保持天性不被吞噬,這樣才能靜靜地沉思,擁有絕妙的藝術感覺,以及一顆純真的心,可以是快樂的心,也可以是憂傷的心,只要有愛,有仁慈和憐憫,有藝術創(chuàng)新,都會是美的。
帶著花香的文章(代序)/秦文君
愛喝糊糧酒的倔老頭/小河丁丁
三寶退學/任永恒
借婚紗的少年/王勇英
秋天的尾巴/龐婕營
5252,百靈呼喚你/高春麗
手里綻開一朵蓮/王璐琪
驢打滾的秋天/韓 墨
饑餓的狐貍/周學軍
棋童國手/張修彥
大水庫/閆耀明
聽說哆啦A夢回來過/陳小艾
被“忽略”的丁小漁/林悅子
飛翔吧,海豚/張劍彬
造紅薯燒酒,先要將紅薯蒸熟,倒在大腳盆里降溫,搗成爛糟,加入糊糧酒和餅藥攪拌一通,擱在瓦缸里發(fā)酵個把月,這才舀到灶上的大鐵鍋里,用蓋鍋扣;然后在灶邊擺兩條長凳,凳上放置冷凝缸,缸殼是雙層的,內殼和外殼之間有一指寬的夾縫,外殼靠近缸底是茶壺嘴,另一頭是拳頭大的氣孔——蓋鍋上也有這樣的氣孔,兩個氣孔用一根胳膊長的木筒相連;接下來,缸內盛滿冷水,灶下生火,大鐵鍋內產生的蒸汽通過木筒進入冷凝缸的夾縫,就會被那一大缸冷水凝成酒液,從茶壺嘴源源流出。那頭是帶餿味的紅薯糟,經過一個看不見的內部世界,這頭出現(xiàn)了香香的燒酒,小男孩拉尿一樣淅淅瀝瀝,多么神奇呀!在鄉(xiāng)下,造紅薯燒酒前后經歷那么長的時間,動用那么多物什,算得上一項大工程,一家人都要出力。紅薯儲藏在鎮(zhèn)郊茶山上的地窖里,父親負責把紅薯從地窖起出,挑回家。母親,我們家的美酒工程師,把其余事務統(tǒng)統(tǒng)攬下,也派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任務給我們三姐弟,主要是挑水、把紅薯搗成糟和燒火蒸酒。搗糟是一項快樂的工作,我們往往是一邊搗,一邊挑選金黃色的紅薯心當點心吃。燒火蒸酒的時候,冷凝缸邊上會放一只調羹,當茶壺嘴有頭子酒流出,就要不停地品嘗。嘗酒關系到酒的品質,非同小可,必須母親親自把關。我太小,不會喝燒酒,卻喜歡嘗酒,喜歡學著母親的樣子接半調羹酒,嘬入口中,咂巴咂巴,品味厚薄。頭子酒薄得像白開水,等到它逐漸變厚,變成好酒,就用腹大口小的雞公壇來接,一壇一壇接去倒進大酒缸。等到酒味明顯變淡,就叫它尾子酒。頭子酒和尾子酒不入大酒缸,另外盛起來給父親喝。出了尾子酒,蒸燒酒的工程就算結束了。
除了吃紅薯心,除了嘗酒,對我來說,造紅薯燒酒沒有別的樂趣了。
但造糊糧酒不是這樣,從頭到尾,從開始興工到一缸糊糧酒邊賣邊喝消耗殆盡,我是一路吃過來!在那個食物匱乏的年代,孩子們的零食通常只有冷飯。
我們玩;貋,放學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從鼎鍋里抓一塊“焦鍋”充饑——鼎鍋是生鐵鑄成,用鼎鍋燒飯,貼著鍋底的飯往往會燒焦,因此叫作“焦鍋”。一塊“焦鍋”,帶著焦香,就足以叫我們惦記,家里造糊糧酒,又會給我?guī)碓鯓拥臍g樂啊。
糊糧酒,原料是糯米,第一道工序是洗米蒸飯。
當母親用甑子把糯米蒸成熟飯,我就用井水打濕手,掏一大把燙乎乎香噴噴的糯米飯揉成團,當粑粑吃。
接下來,母親把糯米飯倒入瓦缸,把餅藥搗碎化在水里,澆灑上去,把飯拍實,中間整出一口尺把深的小井,任其發(fā)酵。夏則一兩天,冬則三四天,井底會滲出頭子酒——紅薯燒酒的頭子酒是次品,糊糧酒的頭子酒卻是極品:論量,只有一小杯;論色,金黃透明,極似蜂蜜;論味,我的舌頭雖然知道,卻無法說出來,那是怎樣的美味呢,極甜極甜,卻不膩喉,比蜂蜜更叫舌頭著迷,稱之為玉液瓊漿也不過分。第一個嘗到頭子酒的多半是我,因為我每天要去查看好幾次。發(fā)現(xiàn)頭子酒,我先嘗上一調羹,然后就大叫:“出酒了,出酒了!”一家人歡歡喜喜都來嘗,一人一調羹。那口小井名副其實,糊糧酒會源源不斷地滲出——此時糯米飯變軟變濕,成了糊糊,叫作糊糧,其中滲出的酒自然就叫糊糧酒。嘗過頭子酒,我們三姐弟爭著去挑井水。我們那個小鎮(zhèn)有兩口水井,一口在鎮(zhèn)北馬路邊上,離我們家一里路,另一口在鎮(zhèn)西石山底下的洞穴里,離我們家兩里路,下井還要走又長又滑的石級,一不留神就會摔跤。我們三姐弟都愿走遠路去挑洞穴里的井水,這水清澈冰清,方圓數十里是有名的。我們挑水回來,母親就用竹簞舀上兩簞倒入酒缸。糊糧加水,變得更稀,沼澤一樣半是泥半是水,母親把小井擴大,埋入酒移□(竹編的形似廚帽的濾酒器),就可以從酒□中舀取地道的糊糧酒來喝來賣了。奇怪呀,加了井水,頭子酒的濃甜變成一種甘洌的清甜,卻沒有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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