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語作家林沛理“玩完英文玩中文”!队⑽耐婕摇访钫摱娌拍軐懗龊糜⑽模吨形耐婕摇犯鼜氐资痉订ぉぶ形囊部梢酝娴煤艹錾
林沛理以破格思維,辛辣文字,品評九位古今文學大師和香港填詞人作品,有褒有貶。
張愛玲一支妙筆寫盡人性美丑;錢鍾書文章隨處可見學養(yǎng)睿智;龍應臺懾人心魄的說服力仔細思量也玩得過火;亦舒走紅于都市資本主義現(xiàn)實愛情;余光中擅長文言入白話,自鑄新詞,妙趣橫生;白先勇布局最嚴謹之美文,恐有不及年少之作《寂寞的十七歲》……
從名家大師作品中偷得一招半式,你也能寫得出絕妙文章!
林沛理,現(xiàn)任牛津大學出版社副總編輯。香港資深文化評論人、專欄作家、著名電臺節(jié)目主持人,曾任教于大學、創(chuàng)辦文化雜志《瞄》(Muse)。喜愛“玩”文字,無論英文或中文。評論主要發(fā)表于《亞洲周刊》、《信報》及《南方都市報》,著有評論集《影像的邏輯與思維》、《香港你還剩下多少》、《能說不的秘密》及《破謬思維》。書《反語》、《玩起中文》、《英文玩家》。
龍應臺 【攻心為上】
說服力從哪里來...004/修辭的厲害...008/講故事的技巧...012/畢竟只是龍應臺...016
亦舒 【生活與浪漫的角力】
將愛情定位于城市...026/才情總有耗盡時...030/心不酸就眼不亮...036/無心快語...040
白先勇 【密不透風】
知性支配感性...048/《寂寞的十七歲》vs 《茉莉香片》...054
余光中 【左右逢源】
含古吐今的絕技...062/把成語用在刀口上...068/將閱讀變成悅讀...072
林語堂 【談笑用兵】
露兩手機智...080/幽默的真諦...084/迂回曲折是正道...088
董橋 【中文里的英文】
走走這道橋...096/不是我的那條橋...102
錢鍾書 【舉重若輕】
如何寫寂寞...110/千古奇文...114/跨越學問與文章的鴻溝...118
張愛玲 【運筆如刀】 龍應臺 【攻心為上】
說服力從哪里來...004/修辭的厲害...008/講故事的技巧...012/畢竟只是龍應臺...016
亦舒 【生活與浪漫的角力】
將愛情定位于城市...026/才情總有耗盡時...030/心不酸就眼不亮...036/無心快語...040
白先勇 【密不透風】
知性支配感性...048/《寂寞的十七歲》vs 《茉莉香片》...054
余光中 【左右逢源】
含古吐今的絕技...062/把成語用在刀口上...068/將閱讀變成悅讀...072
林語堂 【談笑用兵】
露兩手機智...080/幽默的真諦...084/迂回曲折是正道...088
董橋 【中文里的英文】
走走這道橋...096/不是我的那條橋...102
錢鍾書 【舉重若輕】
如何寫寂寞...110/千古奇文...114/跨越學問與文章的鴻溝...118
張愛玲 【運筆如刀】
話中有話怎么說...126/主觀就是好...132/不要相信眼淚...136/從自揭瘡疤到自吹自擂...140
香港填詞人 【委屈了中文】
通俗與俗而不通...146/盧國沾的傲慢...154/詞不如詩...160
曹雪芹 【經(jīng)典是怎樣寫成的】
要一奉十的經(jīng)典...170/是文學不是宗教...174/我讀《紅樓夢》...178/天下古今第一淫人...82
自序—中文,一樣玩得起
香港人筆下的中文,娛樂性與喜劇感也許不及他們寫的英文,但觸目驚心的程度則猶有過之。最諷刺的,是港式中文有時比港式英文更合文法─英文的文法!比方說,我們經(jīng)常讀到“慢慢地走”、“靜靜地躺著”和“不知不覺地做了什么”,這個“地”字分明就是英文之中、加在形容詞后面的字尾﹙suffix﹚─“l(fā)y的中文同義字或?qū)~﹙equivalent﹚。其實中文的許多疊字,例如“緩緩”、“漸漸”、“徐徐”、“淡淡”和“悠悠”,本身已經(jīng)是副詞,又何須加個“地”字去從中作梗、畫蛇添足?
香港盛產(chǎn)西洋化中文
還有那個經(jīng)常在你耳邊響起的“們”字。在香港人心里那本字典之中,“們”這個字等于英文之中的第十九個字母、構(gòu)成名詞復數(shù)的那個“s”。于是“觀眾們”、“朋友們”、“學生們”、“老師們”和“選民們”之聲,不絕于耳。你除了可以說句“阿們!”之外,
還可怎樣?
當下港式中文最大的危機,是惡性西化得愈來愈似翻譯體,還要是惡劣的翻譯體。早已有人說過現(xiàn)代中文“無性不歡”─嚴重性、藝術(shù)性、思想性、可行性、敏感性……仿佛什么復雜艱澀的概念,給它加了個“性”字,便會馬上變得明辨可懂。港式中文之中,有太多令人頭昏心煩的字眼,例如“被”。即使你絕少讀報和看雜志,只要留心聽電視和廣播,就會發(fā)現(xiàn)“被”這個字無處不在。其實,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中文的被動語態(tài)是無須贅言的!板X花光了”誰都明白,偏要寫成“錢被花光了”,貽笑大方。在這方面,內(nèi)地
人比香港人機靈,他們發(fā)明了“被自殺”這句流行語,將“被”這只咬得動詞癢癢難受的跳蚤,放入睜大眼睛說瞎話的腐敗官員的衣褲,令他們丑態(tài)百出。
香港人的中文,愈來愈不像中國話,甚至不象話。香港政府不但未能撥亂反正,反而成為這種不中不英、非驢非馬的“譯文體”之領頭羊,以一種“語文的無政府主義”來淹沒中文的優(yōu)美。所謂“語文的無政府主義”,就是“只要我喜歡,怎么寫都可以”。隨便舉個例,香港民政事務局發(fā)出的《香港應否申辦2023年亞洲運動會?》咨詢文件﹙其實是立場書﹚,就是顯例。
政府公文反映的文化自卑
香港文件往往以中文先行,英文殿后,這當然是一種九七之后的“政治正確”,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里面的中文是英文的翻譯。第一句“主辦2009年東亞運動會給香港人留下了寶貴的經(jīng)驗”。分明是英文“The hosting of the East Asian Games was a unique
experience for Hong Kong’s athletes, for the games organizers and for the community as a whole”的劣譯。如果改為“香港主辦2009年東亞運動會,獲益良多”,就會像中國話得多。
這份由真翻譯體寫成的假咨詢文件,毛病當然不止這個。頓號當逗號用;分不清“不同”與“多個”、“鞏固”與“建立”的分別;消化不良的字句;生澀含混的文理;以及氣急敗壞、毫無節(jié)奏感的語氣,都是翻譯體隨處可見的毛病。這類寫作建基于一種英文與中文的從屬,甚至主仆關(guān)系,完全反映了作者的文化自卑感。所以我常常說,要了解香港人的殖民歷史和殖民情結(jié),以及他們對其殖民統(tǒng)治者的依依不舍,又何須看天星和皇后碼頭,只要讀一讀政府的公文馬上就一目了然。
從這一點可見,英國撤出香港多年,香港早已晉身為后殖民社會,卻仍然無法擺脫殖民主義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英國統(tǒng)治香港150年,不僅制定了為世人稱許的自由經(jīng)濟體系和法治制度,還成功建立了一套牢不可破的文化價值等級體系。在這個等級體系內(nèi)占據(jù)最高層的是英文—英文重要,因為它是殖民統(tǒng)治者的語言。作為一種施展權(quán)力、實施控制和彰顯精英身份的工具,英文在英國管治下的香港根本無可取代。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香港的學生家長千方百計要讓孩子讀英文中學,校長和辦學團體挖空心思要保住英文中學的地位,都可視之為帝國主義產(chǎn)生的“文化后果”。英文躍升為“超級語言”﹙super language﹚,甚至是語言中的王者﹙king of languages﹚,這不再是殖民者的幻想,而是被視為理所當然的傳統(tǒng)智慧,甚至不辯自明的常識。
要學好中文,首先要揚棄“重英輕中”的殖民統(tǒng)治子民心態(tài)。英文落在王爾德、馬克?吐溫和莎士比亞等“表演藝術(shù)家”手上,光芒四射,顛倒眾生;曹雪芹、張愛玲、余光中、錢鍾書和林語堂等筆下的中文,又何嘗不是每一寸都是活的表演語言﹙performing language﹚?英文好玩,但中文一樣玩得起。
將英文“洋為中用”
我從小讀洋書長大的,到今日,英文書和英文雜志仍然是我最重要的精神食糧,中文讀物─不管是報章、雜志還是書籍─只是我正餐以外的雜糧和零食。是故我的寫作有時難免西化,提起筆桿,不知不覺就“作為”(As…)一番或者“一種”(A…)起來。不過,話得說回來,我們一方面固然要提高警覺,不要讓自己的寫作和創(chuàng)作淪為那些生硬、拙劣,甚至不通的翻譯體;另一方面也要努力悟出如何因勢導勢,借力使力,以英文特有的敏銳,去磨礪中文某些被慣性思維麻木了的觸覺,真正做到“洋為中用”。
舉個例,很多人以為,用“作為”來表達英文“As”的意思不對,一定要用“身為”。其實未必!吧頌椤睆娬{(diào)實質(zhì)和本來的“身份”;而“作為”所指的,卻是復雜、曖昧、靠不住和滑不溜手得多的“角色”。所以,如果要言明角色的沖突,那么“作為”便會比“身為”更切中要害。比方說,妻子犯法被查,做律師的丈夫心急如焚,對她說:“As your lawyer, I cannot ask you to lie. As your husband, I cannot ask you not to.”用中文表達同樣意思,寫成“身為你的律師,我不能叫你說謊。身為你的丈夫,我不能不叫你說謊”當然可以,但總不及“作為你的律師,我不能叫你說謊。作為你的丈夫,我不能不叫你說謊”那般,將丈夫的兩難表達得傳神生動。早前寫了篇文章,論及三位西九方案設計師的雙重角色,編輯起的標題是《作為推銷員的建筑師》,我覺得挺好的,如果改為《身為推銷員的建筑師》,意思便會馬上變得含混起來。
寫中文難,因為不像寫英文那樣,有兇巴巴、咄咄逼人的法則可循。不管你的英文寫得多好,也是要帶著鐐銬跳舞:就算有時給你逃得了慣用法﹙usage﹚這個和尚,到最后肯定也沒能逃掉文法﹙grammar﹚這座大廟。一如西方的繪畫竭力要掌握空間,英文竭力要掌握的是時間。相比之下,中文似乎瀟灑而又任性、天真而又自在,并不刻意要掌握英文強調(diào)的現(xiàn)實、邏輯和因果關(guān)系。可是寫中文,如果只是本著“瀟灑而又任性、天真而又自在”的態(tài)度而為,定會章法大亂,寫出“滿紙荒唐言”,令讀者看到“一把辛酸淚”。這就是中文寫作之苦─解放了的奴隸得到了自由,但永遠擺脫不了摸著石頭過河的迷茫和戰(zhàn)戰(zhàn)兢兢。
“悟”出中文人人能玩之道
學中文對我來說,是一個悟道的過程;蛟S因為中國是一個抒情詩﹙lyric﹚而非史詩﹙epic﹚或敘事詩﹙narrative﹚的傳統(tǒng),我們最偉大、最睿智的美學家和哲學家主張“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老子﹚,推崇未封﹙分辨、分析﹚前的境界﹙莊子﹚,要求“不著一字、盡得風流”﹙司空圖﹚,又認為詩應該“不涉理路”﹙嚴羽﹚。對于什么是好文章、為什么是好文章,中國的傳統(tǒng)批評不曾有過洋洋灑灑、娓娓萬言的實用說明,評論家怕的是“封始則道亡”。我們的批評僅提供一些美學上﹙或在創(chuàng)作上反映出來的美學﹚的態(tài)度與觀點,只求畫龍點睛、點到即止!拔╆愌灾畡杖ァ保巧⑽拇蠹翼n愈的主張,但他從來沒有提出過一套別人可以依循的修辭法可以與奧威爾﹙George Orwell﹚的《政治與英語》﹙Politics and the English Language﹚或者斯托克教授﹙William Strunk﹚的《風格的要素》﹙The Elements of Style﹚相提并論。難怪在今日的中文寫作界,有韓愈之風者寥寥無幾,但在英語世界,以斯托克倡議的簡約、克己風格寫作的,卻比比皆是。
既然中文沒有一錘定音、權(quán)威性的文法和用法可供依循,那么要學好中文,我們便要有小和尚的悟性,去領略禪師﹙第一流作家﹚的機鋒。寫好中文的不二法門,不是去啃最難啃的寫作理論,而是把自己沉浸在中文的體驗之中,讓最優(yōu)秀的作家做你的中文老師。這些老師不是補習班的“最強名師”或者“十優(yōu)狀元名師”,他們不會幫你預測考試題目,也不會教你中文寫作的“必殺技”。他們傳授的寫作之道,貴于意在言外,使人思而得之。他們不會論及寫作的理論,也不會提供寫作問題的答案,只會透過實踐,如火光一閃般使你瞥見中文寫作的風姿綽約、秀美華麗。這本書要做的,就是將我閱讀經(jīng)驗中那些“如火光一閃”的時刻剪輯起來,令讀者對“意中之言,而口不能言,口能言之,而意又不可解”的中文寫作多一層了悟。古人說妙不可言,我卻認為可言更妙。
好萊塢電影《教父》中一句經(jīng)典對白:“要親近你的朋友,更要親近你的敵人”﹙Keep your friends close and your enemies closer﹚,也是我學習中文的方法。我堅信,要讀你欣賞的作者,從他們的寫作學會“該做什么”﹙what to do﹚;也要讀你不甚欣賞的作者,從他們的寫作學會“不該做什么”﹙what not to do﹚。故此,本書也收錄了我對董橋、白先勇、亦舒,以及香港填詞人寫作的“批評性閱讀”﹙critical reading﹚。用普通人聽得懂的話來說,即是從雞蛋里挑骨頭,或曰報憂不報喜。
寫作的神奇,其實很難說得清楚明白。水至清則無魚,中文的幽深處,自然有煙有霧!吨形耐婕摇穱L試撥開煙霧,幫讀者打開寫作的境界之門。當然,你還需跨過門坎,才可領會個中的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