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舊事(精裝)》以中青社黑皮書為基礎(chǔ),配有88幅珍貴、原汁原味的老北京照片,這是“胡同之沒”攝影家沈繼光歷時18年,走遍老胡同大雜院的搶救性記錄。林海音子女夏祖焯、夏祖麗也很喜歡這些照片。
《城南舊事》是林海音女士的成名作,自1960年出版以來,暢銷不衰!冻悄吓f事》透過英子童稚的雙眼來展現(xiàn)看大人世界的喜怒哀樂和悲歡離合。淡淡哀愁中的濃濃詩意,感染了一代又一代讀者,被列為語文新課標必讀叢書指定書目。
《城南舊事》精裝經(jīng)典版本:它以中青社黑皮書為基礎(chǔ),配有88幅珍貴、原汁原味的老北京照片,這是“胡同之沒”攝影家沈繼光歷時18年,走遍老胡同大雜院的搶救性記錄。林海音子女夏祖焯、夏祖麗也很喜歡這些照片。隨書贈送林海音五歲初到北京的照片藏書票。
林海音(1918-2001),原名林含英。她原籍臺灣,生于日本,長在北京。她的父親在她12歲時離世,剩下她與母親一起照顧三位妹妹和兩位弟弟。她曾擔(dān)任《世界日報》實習(xí)記者,成功地主持《聯(lián)合報》副刊10年。林海音提出“純文學(xué)”的概念,提倡不含政治及商業(yè)目的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她成立純文學(xué)出版社,創(chuàng)辦《純文學(xué)雜志》,發(fā)掘鼓勵了無數(shù)青年作家,寫下獨樹一幟的出版?zhèn)髌。林海音一生保持著旺盛的?chuàng)作力,代表作有《城南舊事》《冬青樹》《綠藻與咸蛋》《曉云》《婚姻的故事》等,她說:“我在北京度過的二十五年時間,是金色年代,可以和故宮的琉璃瓦互映。”
沈繼光,1945年生于北京,祖籍浙江紹興,畢業(yè)于中央戲劇學(xué)院美術(shù)系,中國鐵路文工團高級美術(shù)設(shè)計師。1987年開始舉辦個人畫展,1992年應(yīng)國際老舍學(xué)術(shù)研討會之邀,舉辦“胡同之沒”黑白攝影展,這也成為了他胡同攝影的開端。1997年,應(yīng)胡絜青、舒乙約請,拍攝了以老舍在北京的生活為題材的專題攝影作品,作品存立于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館老舍陳列室紀念墻。先后出版《老舍的北京》《舊京殘片》《老物件》《鄉(xiāng)愁北京:尋回昨日的世界》《物語三千:復(fù)活平民的歷史》等書。
冬陽·童年·駱駝隊
惠安館
我們看海去
蘭姨娘
驢打滾兒
爸爸的花兒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
我起床了,要到前院去,經(jīng)過廂房時,一晃眼看見蘭姨娘正在墻前的桌上摸骨牌,玩她的過五關(guān)斬六將,我裝著沒看見,直走過去,因為心中還恨恨的。
“英子!”蘭姨娘隔著窗子在叫我。
我不得不進屋了,蘭姨娘推開桌上的骨牌,站起來拉著我的手,溫柔地說:
“看你這孩子,昨天一晚上把眼睛都哭腫了,飯也沒吃!彼龘崮χ业念^發(fā),我繃著勁兒,一點笑容都沒有。她又說:
“別難過,后天就是七月十五了,你要提什么樣的蓮花燈,蘭姨娘給你買!
我搖搖頭,她又自管自地接著說:
“你不是說要特別花樣的嗎?我?guī)湍阕鰝西瓜燈,好口伐?要把瓜吃空了,皮削脫,剩薄薄格一層瓤子,里面點上燈,透明格,蠻有趣。”
蘭姨娘話說多了,就不由得帶了她家鄉(xiāng)的口音,輕輕軟軟,多么好聽!我被她說得回心轉(zhuǎn)意了,點點頭。
她見我答應(yīng)了也很高興,忽然又閑話問我:
“昨天跟你爸瞎三話四,講到半夜的那只四眼狗是什么人?”
“四眼狗?”我不懂。
蘭姨娘淘氣地笑了,她用手掌從臉上向下一抹,手指彎成兩個圈,往眼上一比:
“喏!就是這個人呀!”
“啊——那是我德先叔!
這時,不知是什么心情,忽然使我站在德先叔這一邊了,我有意把德先叔叫得親熱些,并且說:
“他是很有學(xué)問的,所以要戴眼鏡。他在北京大學(xué)念書,爸說,他是頂、頂、頂新的新青年,很了不起!”我挑著大拇指說,很有把蘭姨娘卑賤的身份硬壓下去的意思。
“原來是大學(xué)生呀!”蘭姨娘倒也緩和了,“那么就是你媽說過,常住在你們家躲風(fēng)聲的那個大學(xué)生嘍?”
“是!
“好,”蘭姨娘點點頭笑說,“你爸爸的心蠻好的,三六九等的人都留下了!
我從蘭姨娘的屋里出來,就不由得往前院德先叔住的南屋走去。我有權(quán)利去,因為南屋書桌抽屜里放著我的功課,我的小布人兒,我的《兒童世界》,德先叔正占用那書桌,我走進去就不客氣地拉開書桌抽屜,翻這翻那,毫無目的。他被我在他身旁鬧得低下頭來看。我說:“我的小刀呢?剪子呢?蘭姨娘要給我做西瓜燈哪!”
“那個蘭姨娘是你家什么人?我以前怎么沒見過?”我多么高興蘭姨娘引起他的注意了。
“德先叔,你說那個蘭姨娘好看不好看?”
“我不知道,我沒看清楚。”
“她可看清楚你了,她說,你的眼睛很神氣,戴著眼鏡很有學(xué)問!蔽蚁氲健八难酃贰,簡直不敢正眼朝他臉上看,只聽見他說:
“哦?——哦?”
吃午飯的時候,德先叔的話更多了,他不那樣旁若無人地總對爸一個人說話了,也不時轉(zhuǎn)過頭向蘭姨娘表示征求意見的樣子,但是蘭姨娘只顧給我夾菜,根本不留神他。
下午,我又溜到蘭姨娘的屋里。我找個機會對蘭姨娘說:
“德先叔夸你哩!”
“夸我?夸我什么呀?”
“我早上到書房去找剪刀,他跟我說:‘你那個蘭姨娘,很不錯呀!’”
“喲!”蘭姨娘抿著嘴笑了,“他還說什么?”
“他說——他說,他說你像他的一個女同學(xué)!蔽蚁拐f。
“那——人家是大學(xué)堂的,我怎么比得了!”
晚飯桌上,蘭姨娘就笑瞇瞇的了,跟德先叔也搭搭話。爸更高興,他說:
“我這人就是喜歡幫助落難的朋友,別人不敢答應(yīng)的事,我不怕!”說著,他就拍拍胸脯。爸酒喝得夠多,眼睛都紅了,笑嘻嘻斜乜著眼看蘭姨娘。媽的臉色好難看,站起來去倒茶,我的心又冷又怕,好像我和媽媽要被丟在荒野里。
我整日守著蘭姨娘,不讓她有一點機會跟爸單獨在一起。德先叔這次住在我們家倒是少出去,整日待在屋里發(fā)愣,要不就在院子里晃來晃去的。
七月十五日的下午,蘭姨娘的西瓜燈完成了。一吃過晚飯,天還沒有黑,我就催著蘭姨娘、宋媽,還有二妹,點上自己的燈到街上去,也逛別人的燈。臨走的時候,我跑到德先叔的屋里,我說:
“我和蘭姨娘去逛蓮花燈,您去不去?我們在京華印書館大樓底下等您!”說完我就跑了。
行人道上擠滿了提燈和逛燈的人,我的西瓜燈很新鮮,很引人注意。但是不久我們就和宋媽、二妹她們走散了,我牽著蘭姨娘的手,一直往西去,到了京華印書館的樓前停下了,我假裝找失散的宋媽她們,其實是在盼望德先叔。我在附近東張西望一陣沒看見,便失望地回到樓前來,誰知德先叔已經(jīng)來了,他正笑瞇瞇地跟蘭姨娘點頭,蘭姨娘有點不好意思,也點頭微笑著。德先叔說:
“密斯黃,對于民間風(fēng)俗很有興趣!
蘭姨娘仿佛很吃驚,不自然地說:
“哪里,哄哄孩子!您,您怎么知道我姓黃?”
我想蘭姨娘從來沒有被人叫過“密斯黃”吧,我知道,人家沒結(jié)過婚的女學(xué)生才叫“密斯”,蘭姨娘倒也配!我不禁撇了一下嘴,心里真不服氣,雖然我一心想把蘭姨娘跟德先叔拉在一起。
“我聽林太太講起過,說密斯黃是一位很有志氣的,敢向惡劣環(huán)境反抗的女性!”德先叔這么說就是了,我不信媽這樣說過,媽根本不會說這樣的話。
這一晚上,我提著燈,蘭姨娘一手緊緊地按在我的肩頭上,倒像是我在領(lǐng)著一個瞎子走夜路。我們一路慢慢走著,德先叔和蘭姨娘中間隔著一個我,他們在低低地談著,蘭姨娘一笑就用小手絹捂著嘴。
第二天我再到德先叔屋里去,他跟我有的是話說了,他問我:
“你蘭姨娘都看些什么書,你知道嗎?”
“她正在看《二度梅》,你看過沒有?”
德先叔難得向我笑笑,搖搖頭,他從書堆里翻出一本書遞給我說:“拿去給她看吧!
我接過來一看,書面上印著:《易卜生戲劇集:傀儡家庭》。
第三天,我給他們傳遞了一次紙條。第四天我們?nèi)齻人去看了一次電影,我看不懂,但是蘭姨娘看了當時就哭得欷欷的,德先叔遞給她手絹擦,那電影是李麗吉舒主演的《二孤女》。第五天我們走得更遠,到了三貝子花園。
從三貝子花園回來,我興奮得不得了,恨不得飛回家,飛到媽的身邊告訴她,我在三貝子花園暢觀樓里照哈哈鏡玩時,怎樣一回頭看見蘭姨娘和德先叔手拉手,那副肉麻相!而且我還要把全部告訴媽!但是回到家里,臥室的門關(guān)了,宋媽不許我進去,她說:
“你媽給你又生了小妹妹!”
直到第二天,我才溜進去看,小妹妹瘦得很,白蒼蒼的小手,像雞爪子,可是那接生的產(chǎn)婆山田太太直夸贊,她來給妹妹洗澡,一打開小被包,露出妹妹的雞爪子,她就用日本話拉長了聲說:“可愛亻礻!可愛亻礻!(可愛呀!可愛呀。
媽端著一碗香噴噴的雞酒煮掛面,望著澡盆里的小肉體微笑著。她沒注意我正在床前的小茶幾旁打轉(zhuǎn)。我很喜歡媽生小孩子,因為可以跟著揩油吃些什么,小幾上總有雞酒啦,奶粉啦,黑糖水啦,我無所不好。但是我今天更興奮的是,心里擱著一件事,簡直是非告訴她不可啦!
媽一眼看見我了:
“我好像好幾天沒看見你了,你在忙什么呢?這么熱的天,野跑到哪兒去了?”
“我一直在家里,您不信問蘭姨娘好了!
“昨天呢?”
“昨天——”我也學(xué)會了鬼鬼祟祟,擠到媽床前,小聲說:“蘭姨娘沒告訴您嗎?我們到三貝子花園去了。媽,收票的大高人,好像更高了,我們?nèi)齻人還跟他合照了一張相呢,我只到那人這里……”
“三個人?還有一個是誰?”
“您猜!
“左不是你爸爸!”
“您猜錯了,”看媽的一副苦相,我想笑,我不慌不忙地學(xué)著蘭姨娘,用手掌從臉上向下一抹,然后用手指彎成兩個圈往眼上一比,我說:
“喏!就是這個人呀!”
媽皺起眉頭在猜:
“這是誰?難道?難道是?——”
“是德先叔!蔽业靡獾負u晃著身體,并且拍拍我的新妹妹的小被包。
“真的?”媽的苦相沒了,又換了一副急相,“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說,你從頭說!
我從四眼狗講到哈哈鏡,媽出神地聽我說著,她懷中的瘦雞妹妹早就睡著了,她還在搖著。
“都是你一個人搗的鬼!”媽好像責(zé)備我,可是她笑得那么好看。
“媽,”我有好大的委屈,“您那天還要叫爸揍我呢!”
“對了,這些事你爸知道不?”
“要告訴他嗎?”
“這樣也好,”媽沒理我,她低頭呆想什么,微笑著自言自語地說。然后她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抬起頭來對我說:
“你那天說要買什么來著?”
“一副滾鐵環(huán),一雙皮鞋,現(xiàn)在我還要加上訂一整年的《兒童世界》!蔽液敛贿t疑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