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有家的生活是種奢望
　　那天下午確實下了一陣小雨，不過被淋到的人都挺開心。雨沒下多久，但正好滋潤了那天的黃昏時光，然后在落日的余暉下等待著被烘干。水蛇沃爾特和烏龜西蒙沒怎么注意到這場雨。他們是水生動物，而且他們兩個既喜歡曬日光浴也喜歡淋點兒雨。但是今天，他們沒有時間做這些，因為有太多事情需要討論：很多計劃需要安排，許多事情等待決定。終于，他們拿定了主意。夜晚星星出來的時候，他們兩個都還醒著，因為太激動睡不著。
　　那晚，他們時睡時醒，只睡了不到兩個小時。日出時，他們都醒了，馬上開始努力工作。西蒙在他的原木四周忙來忙去，氣喘吁吁；沃爾特則在水里游來游去，一半是出于純粹的熱情，一半是為了清理垃圾。他們兩個都全神貫注地忙碌著。沃爾特偶然抬頭向上看了看，發(fā)現(xiàn)在岸邊—“呦，這難道是？不，肯定不是。他昨天走了，去了一個舒適的小別墅，一個可愛的巢穴，一個漂亮的地洞。噢，不是吧？！噢，是的！真的是！竟然是——”
　　“你好，沃爾特�！辈袼固卣f。他太累了，沃爾特說話的方式并沒有把他逗笑，也沒讓他生氣或者惱怒，或有任何其他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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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憐的蟋蟀！”沃爾特感嘆道。他找了個適合的姿勢，仰臥著放松自己。沃爾特可以直接把水當作任何
　　一種他喜歡的家具，“和我說說看，就從樹樁開始講吧�！�
　　“樹樁被壓扁了�！辈袼固卣f，“我就從昨天我們離開的時候說起吧。那之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準備開始講述，不過這口氣比前天的顯得更加悲傷，“當時我們急匆匆地往家跑，他們兩個一直在催促我跟
　　上，因為當時快要下雨了。然后我們到了那里。再然后，哦，沃爾特，哦，西蒙，你們真該看看他們的草坪！”
　　“可是‘大叔’呢？”西蒙問道。
　　“哦，‘大叔’，我忘講了�！斌�蟀說道，“他是一叢巨大的老薔薇花，真的很大。他自由自在，隨遇而安，到處爬，到處鋪展，顯得不拘小節(jié)。相信我，昨天見到的薔薇‘大叔’絕對是我所見過的最不拘禮節(jié)的家伙！
　　因為在親愛的‘大叔’后面——”
　　“我知道啦！”沃爾特歡唱起來，“在親愛的‘大叔’后面，是‘花栗’和‘鼠’的草坪�！�
　　“沒錯！”柴斯特說道，“而且他們一直為它感到自豪！不過，我得承認，它的確很漂亮—如果你細心
　　照料草坪，就像對待易碎的綠色玻璃一樣。你知道那個高爾夫球場嗎，沃爾特？老牧場南面那個？”
　　“我知道，”沃爾特說，“但是我不常打高爾夫。我經(jīng)常打網(wǎng)球，不過……”
　　“總之，和花栗鼠們的草坪比起來，高爾夫球場上最整潔的一塊草坪，看上去都像無人看管的草地。他
　　們每周咬一次草坪呢�！�
　　“花栗鼠咬自己的草坪？”這消息讓水蛇沃爾特感到吃驚。他仰天倒入水中，消失了，而且在水下待了
　　好長時間。
　　“沃爾特？”柴斯特用腳尖兒點了一下水面，“水蛇沃爾特？”
　　“你在叫我？”水蛇又鉆出來，把頭枕在木頭上。
　　那塊木頭現(xiàn)在成了柴斯特的小船，正載著他在水面浮動，“蟋蟀小噼啪，你是想告訴我，艾米莉和亨利啃自
　　己的草坪嗎？”
　　“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把草坪修剪得剛剛好。他們跟我說，他們就喜歡‘剛剛好’，不長不短……”
　　“‘剛剛好’�！蔽譅柼孛靼琢�，“噢，乖乖！噢，乖乖！噢，媽呀！噢，我的天哪！”
　　“他們邀請我下個星期四跟他們一起咬草坪。我想，只要天氣允許，他們會在每個星期四的十點鐘開始�！�
　　“多鮮美的草��！多柔軟的草��！”沃爾特徹底明白了，“想想看，就像兩只棕色的小綿羊，一邊走一邊貪婪地咀嚼著。明年圣誕節(jié)，得有人送他們一臺過家家用的割草機�！�
　　“我本來想貼近一點兒看看這塊美妙的草地，”柴斯特說，“可是我剛彎下腰，他們兩個就一起朝我尖叫道：‘求你不要—’‘踩踏草坪！’說句老實話，沃爾特，我的腳真的不大，在他們的草坪上連個腳印都留不下來。但是聽他們那樣叫喚，誰都會以為我是一只穿著木屐的六月甲蟲。我跟你說，當時我就迅速地跳回到小徑上去了�！�
　　“他們有條小徑？”沃爾特問道。
　　“一條漂亮的小徑！由二十六塊完美的白色石頭組成，一直延伸到他們的前門。我知道有二十六塊，是因為他們跟我說過，而且說了兩遍。他們花了六個月在小溪里尋找，才找到這些正好合適的石頭。你想想，它們簡直一模一樣�！�
　　“天哪！二十六塊完美的白色石頭！”沃爾特重復著柴斯特的話，“聽上去簡直像一個童話故事！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們居然沒有用面包屑�！�
　　“鳥兒會把面包屑吃掉�！辈袼固卣f，“更何況，”他清了清嗓子，“你沒法兒擦拭面包屑�！�
　　“他們還去擦拭！”
　　“每個星期三下午三點鐘，天氣允許的話—他們是這么說的，他們會用特意省下來的干蕨草去擦拭�！� “你能幫我弄張邀請函嗎？”
　　“你想要一張？去擦小徑嗎？”
　　“哈哈�！蔽譅柼鼗蔚糜悬c兒太用力，蟋蟀差點兒從小船上掉下來。
　　“哦，沃爾特，你有時候讓我特別生氣�！辈袼固匾贿呎f著，一邊努力不讓自己掉下去。他確實有些生氣。
　　跟許多蛇一樣，沃爾特可以用身體的扭動來表達最微妙、最豐富的感情。而這些感情，大多數(shù)動物（還有一些有天賦的人類）是靠手勢來表達的。就在剛才，沃爾特整個上半身露在水面上，像要給人催眠似的左右搖擺，這代表崇拜和敬畏—或許還夾雜著一點兒懷疑�！耙�是院子和過道都這么完美的話，”他舒了口氣，抬頭看著天空，“我真不敢想象那房子會是什么樣！”
　　“它很漂亮！”
　　沃爾特熱切地靠近柴斯特，“快說！快說！快說！”
　　“一切——”蟋蟀停頓了一下，“都井井有條�！�
　　沃爾特貼近的姿勢變得不耐煩起來，“然后呢？”
　　“然后……沒啦。一切都非常好。我覺得——在他們和我說不要之前，我什么東西都不應該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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