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軒小說館:九叔的船恨》收錄了曹文軒從事創(chuàng)作三十年來的小說精品,如《石頭爺爺》《十一月的雨滴》《水下有座城》《甜橙樹》《矮鬼》《灰娃的高地》等堪稱經(jīng)典的作品,作者在牧歌式的文字、繪畫似的意境中,構(gòu)筑起一道亮麗、質(zhì)樸的風景。
《曹文軒小說館:九叔的船恨》裝幀精美,插圖唯美空靈,與曹文軒純美的文字交相呼應(yīng),堪稱經(jīng)典之作,是讀者不可錯過、畢生珍藏的一份珍貴禮物。
曹文軒,中國當代著名作家,中國作協(xié)全國委員會委員,北京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主要文學作品集有《憂郁的田園》《紅葫蘆》《薔薇谷》《追隨永恒》《三角地》等。長篇小說有《山羊不吃天堂草》《草房子》《紅瓦》《根鳥》《細米》《天瓢》《青銅葵花》《大王書》《我的兒子皮卡》等。學術(shù)性著作有《中國八十年代文學現(xiàn)象研究》《第二世界——對文學藝術(shù)的哲學解釋》《二十世紀末中國文學現(xiàn)象研究》《小說門》等。《紅瓦》《草房子》《根鳥》《細米》《天瓢》《青銅葵花》以及一些短篇小說分別被譯為英、法、德、日、韓等文字。獲省部級以上學術(shù)獎、文學獎四十余種,其中包括國際安徒生獎提名獎、中國安徒生獎、國家圖書獎、“五個一工程”優(yōu)秀作品獎、中國圖書獎、中國出版政府圖書獎、宋慶齡文學獎金獎、全國優(yōu)秀兒童文學獎、冰心文學大獎、金雞獎最佳編劇獎、中國電影華表獎、德黑蘭國際電影節(jié)“金蝴蝶”獎、北京市文學藝術(shù)獎等獎項。
石頭爺爺
十一月的雨滴
水下有座城
九叔的船恨
甜橙樹
矮鬼
灰娃的高地
《曹文軒小說館:九叔的船恨》:
天氣很暖,手心里老是濕乎乎的,筆桿兒在手里直滑溜?墒,莎莎卻整天戴著一副雪白的手套。
在莎莎一歲時——大概是一九六六年的秋天,一天夜里,四周靜悄悄的,莎莎的爸爸和媽媽突然被人揪著脖領(lǐng)抓走了。爸爸是個雕塑家,人家卻說他是個“頭上長瘡,腳底流膿——壞透頂?shù)膲募一铩。媽媽跟著倒霉。生活在鄉(xiāng)下的爺爺,聽到這個消息,匆匆趕進城里。他從好心的鄰居家抱過了莎莎。他望著她——莎莎一點兒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會骨碌碌地轉(zhuǎn)動著兩只明凈發(fā)亮的眼睛,亂打量著這個紛亂的世界。爺爺心里一酸,緊緊地把她摟在懷里,冒著冬天的寒風,回鄉(xiāng)下去了。
從此,田野上多了一個小姑娘。
奶奶死了,爺爺一個人過日子。
他是個石匠,干活的時候,總是用布兜兜把莎莎背在身后。莎莎倚著爺爺寬大的脊背,看著大山,看著小河,看著田野上空飄動著的變幻無常的云彩,一點一點地認識著這個世界。趴在爺爺寬大的脊背上,她在山鳥和云雀的嗚叫聲中,做過很多后來怎么也想不起來的夢。等她長大了些,爺爺就把她放到了地上。她就用小手在地上到處爬,爬到籬笆下,揪朵牽;ǎ赖酱髽湎,仰起臉來,昕枝頭喜鵲“喳喳”叫。有時,她的小手會被地上的瓦片劃破,爺爺便會心疼地抱起她,用長滿胡茬的嘴,輕輕地吮她手指上的血。要不,就把她抱到水邊去,用清水把她的小手輕輕洗干凈,用嘴朝著她受傷的小手,“噗噗噗”地吹著氣:“莎莎不怕疼呀,莎莎不怕疼呀……”
她很早就知道用自己的小手去幫爺爺干活。才五歲,就跟大孩子到河灘挖野菜。七歲開始撿柴,一雙小手在路邊、村子里到處抓、撓,像兩只小筢子。鄉(xiāng)下很窮,爺爺還要養(yǎng)活她,爺爺更窮。爺爺把好的留給她吃,自己一年到頭蘸著鹽水吃飯。莎莎小,可莎莎知道疼爺爺。她到池塘里摸螺螄,摸了半盆子,然后剪掉它們的屁股,放在清水里養(yǎng)著,讓它們吐盡泥,給爺爺煮上。很鮮,爺爺多吃了兩碗飯。過了十歲,她把自己看成小大人,開始真正干活了:鼓著腮幫子,幫助爺爺搬動塊小一點的石頭。
莎莎的手,被風吹,被日曬,在雪地里泥巴里抓撓著,跟石頭摩擦著,一雙小手顏色黑紅,掌心厚實,手指短粗,皮膚粗糙,冬天里,被尖利的寒風一吹,裂開一道道血口?墒,它是靈巧的,有力的。
爸爸出獄了,到鄉(xiāng)下來接她時,抓著她的小手翻來覆去地看,也不知是為這雙小手高興,還是為這雙小手傷心,蹲下去,抓著她的手,一遍一遍地用他的大手摩挲著。
爺爺說:“莎莎跟了我十年,孩子苦哇!
爸爸望著莎莎的手:“苦是苦點,可是莎莎能干了,有出息了。您看看她這雙小手,看看她這雙小手!”
可是現(xiàn)在,我們的莎莎卻為她這雙小手感到十二分的苦惱。
她轉(zhuǎn)入這所學校,第一次捏著粉筆在黑板上演算一道算術(shù)題的時候,她的手就遭到了瑤瑤她們的嘲笑。開始,她以為下面的嬉笑聲是因為自己把那道題算錯了,連忙用手掌擦去,沒想到這一笨拙的動作,招來了更多的嬉笑聲。
“瞧她的手……”下面嘰嘰喳喳。
莎莎的臉唰地紅了,心“撲通撲通”地跳。她把臉緊緊挨近黑板,鼻尖差點沒碰到上面。那雙會干許多種活的手,現(xiàn)在變得很不聽話,被汗水浸濕的粉筆,在她的手中一次又一次地被折斷。
“你的手……怎么回事?”眼睛近視卻又不肯戴眼鏡的數(shù)學老師,瞇著眼睛問。
莎莎不回答,手捏著粉筆,不由自主地在黑板上寫著。她折斷了好幾支粉筆,總算把那道算術(shù)題做完了。后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座位上的。
瑤瑤就坐在她右側(cè)。
莎莎側(cè)眼看去時,只見瑤瑤的手很優(yōu)美地放在桌子上。那雙手薄薄的,十根手指又細又長,又白又嫩,像爺爺家屋后春天池塘里的蘆根。那天開聯(lián)歡會,她就是用這雙手,在小提琴上奏出了非常好聽的曲子。當時,莎莎都聽得人了迷,并且覺得瑤瑤的手很好看。
莎莎看了看自己的手,慢慢地將它們藏到了桌肚里。
后來,莎莎因為這雙手,不止一次地遭到同學們的譏笑。當她舉手要求回答老師的提問時,當幾個女孩子要分成兩伙比賽跳猴皮筋而伸出手去看看手心手背時,當……她多少次看到了一種讓她面頰發(fā)燒的目光。
她常常不知道該把這雙手往哪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