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興與崛起》是艾黎福爾《世界藝術史》的第三卷。作者用六個章節(jié)分別講述了文藝復興時期各個民族、各種文明孕育出來的偉大藝術,展現(xiàn)出一幅宏闊而完整的文藝復興時期的世界藝術風貌卷軸。在諸多的藝術形式當中,作者側重于建筑藝術和繪畫藝術兩個主要方面來演繹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發(fā)展史,偶爾也提及音樂等其他藝術門類。讀者將從這本書當中領略人類藝術在文藝復興時期所呈現(xiàn)出的奇?zhèn)ワL景,了解她在該時期各個歷史階段、各個國家和民族的發(fā)展情況,并從中獲得知識的增長和鑒賞能力的提升。
備受推崇的百年傳世經(jīng)典,享譽世界的藝術史權威巨著。一部漫長的世界文化史,一場詩意澎湃的藝術殿堂之旅。在某種意義上,福爾留給我們的遺產,也許*重要的就是他的文采,我們閱讀他的藝術史與閱讀其他的藝術史有很大的不同,那就是欣賞他講述藝術史的語言,享受這位制言者(word-men)遣詞研句的孤篇橫絕,雋永不盡!毒爸校佬g史教授和翻譯家)《世界藝術史》是藝術的百科全書。使我驚奇的是:即使他從未去過的地方,他也能對那里的藝術有深刻的見解!鼙鳎ㄕ軐W家、藝術家,法國東方語言學院漢語系系主任)我留學法國時就知道這本書,把它引入中國是做件大好事!獏枪谥校ó嫾遥┌韪柺且粋非常勤奮的理論家。他的腦子像一座永動機,一刻也不停地思考問題。他在等公交時都在小紙片上寫藝術筆記!R那特(法國藝術理論家)艾黎·福爾百年傳世之作《世界藝術史》系列叢書:《世界藝術史(第 一卷):藝術發(fā)軔》《世界藝術史(第二卷):東西并進》《世界藝術史(第三卷):復興與崛起》《世界藝術史(第四卷):理性沉浮》《世界藝術史(第五卷):解構與再生》《世界藝術史》套裝(共5冊)
艾黎福爾(1873—1937),法國著名藝術評論家、藝術史與歷史學家,最早將藝術與文化進行跨領域研究的藝術史學家之一。他運用高度詩意化的語言講述藝術史的方法使本書深受讀者喜愛,一經(jīng)問世被陸續(xù)譯成多種語言在世界各地相繼出版,至今仍不斷重印。
譯者簡介:
張延風,北京語言大學教授,1969年畢業(yè)于北京外國語學院法語系。著有《法國現(xiàn)代美術》《中西方文化掇英》等,譯有《黑非洲藝術》,現(xiàn)致力于中西方藝術比較和文化藝術研究。
張澤乾,武漢大學教授,武漢大學外語學院院長。多年從事法國文化研究。著有《法國文化史》《法國文明史》《20世紀法國文學史》等。
第一章 佛羅倫薩
第一節(jié) 壁畫
第二節(jié) 托斯卡納的悲劇
第三節(jié) 多納泰羅
第四節(jié) 幾何形態(tài)與詩情畫意
第五節(jié) 線條與柏拉圖精神
第六節(jié) 列奧納多達芬奇
第二章 羅馬與意大利藝術流派
第一節(jié) 羅馬藝術之源
第二節(jié) 拉斐爾
第三節(jié) 米開朗基羅
第四節(jié) 藝術流派和波倫亞
第三章 威尼斯
第一節(jié) 建筑交響樂
第二節(jié) 威尼斯繪畫的輪廓
第三節(jié) 偉大的繪畫
第四節(jié) 提香
第五節(jié) 丁托列托
第六節(jié) 委羅內塞
第四章 法蘭西——弗蘭德斯藝術圈
第一節(jié) 著色畫匠與裝飾畫師
第二節(jié) 凡愛克兄弟
第三節(jié) 神秘的弗蘭德斯
第四節(jié) 羅馬的效法者
第五節(jié) 彼得博魯蓋爾
第五章 楓丹白露、盧瓦爾河和瓦盧瓦王朝
第一節(jié) 法國文藝復興前期藝術
第二節(jié) 阿維尼翁
第三節(jié) 建筑和意大利
第四節(jié) 山林水澤的藝術
第六章 德國和宗教改革
第一節(jié) 藝術工匠
第二節(jié) 德國文藝復興前期藝術
第三節(jié) 阿爾貝丟勒
第四節(jié) 悲觀主義和音樂
第五節(jié) 藝術家與宗教改革家
第六節(jié) 漢斯霍爾拜因
藝術史小詞典
初版導言(1914年)
兩三個世紀以來,我們一直滿懷慰藉的心情認為,意大利文藝復興重新回到了被歷史遺棄的古典藝術的道路上,而在這場運動前后,除了野蠻落后就是混沌一片。當喜好之感驅使我們懷著激情去注視運動發(fā)生前中世紀末期那些意大利藝術精品時,我們才恍然大悟,自己對當時意大利繁榮景象充滿無知和曲解。我們指責它對西方文藝的極度影響,我們拒絕承認創(chuàng)作靈感一度枯竭的西方人不得不接受一種共同的準則,去尋求新的養(yǎng)分以豐富自己的精神世界。由于自身的原因,我們往往很難置身于歷史之外從遠處來考察歷史,我們似乎更愿意接受為眼前欲望支配的情感加上永恒的價值尺度。這種對絕對意念的需要,既成了我們的痛苦之所在,也是我們的力量和榮耀的體現(xiàn),我們并不把這種絕對意念強加給那些以另辟蹊徑為己任的人。
對那些以亦步亦趨、刻意模仿從而鑄成大錯為由攻擊意大利,希冀借此發(fā)揚光大本民族精神的人們來說,無異于非難米開朗琪羅和提香只屬于該民族,而未能出生于18世紀的北歐。我們之所以傾聽意大利大師們的聲音,是因為他們是在我們的本能發(fā)出召喚時來到我們身邊的。北歐和西歐的思潮曾使中世紀的意大利相形見絀,從而對意大利的文化個性構成威脅,并為其后來的復蘇注入了不可或缺的活力。這樣,意大利精神邁開其反叛的步伐遂成為歷史的需要,其目的不僅在于使自己在與異國關系方面不諳熟普遍而經(jīng)常的人情味的狀況徹底改觀,而且在北歐民族對其有求之時,能將自己從那里承襲的原動力重新賦予這一地區(qū)。如果說意大利精神在這些地方留下了更深的影響,并且將繼續(xù)存在下去,這是因為曾經(jīng)給中世紀提供豐富養(yǎng)料的阿爾卑斯山北麓和萊茵河東岸的人民,幾乎已被自己的巨大貢獻弄得精疲力竭了。這也是因為意大利為世界提供了被人遺忘長達12個世紀之久的研究手段,我們尚存的人性還得時時向它求助,只有這樣,人類才不會陷入絕境。歷盡千辛萬苦,西歐各國實現(xiàn)的社會運行節(jié)奏,通過哥特式大教堂與《尼貝龍根之歌》(13世紀德國古詩),以匿名而協(xié)調的力量表現(xiàn)出來的這種社會運行節(jié)奏,要求個體擺脫群體的羈絆,使群體的作品接受它的評判,并且從群體、個體身上和外部世界,去發(fā)現(xiàn)新的運行節(jié)奏的材料,在這種嶄新的節(jié)奏中,有朝一日,群體將有可能為自己重新定義,了解自己,同時為今后的某一世紀或某一時刻,重新找到人類行動的集體含義。
正如維克多雨果所言,印刷術的發(fā)明并沒有鏟除尖形穹隆建筑,充其量它只是加速了其滅亡。在哥德堡建立起印刷業(yè),馬薩喬和凡愛克兄弟發(fā)明油畫創(chuàng)作技術10年或15年之后,在法國,人們所致力的不過是興建過于雕琢的教堂,各個組成部分已傾向于自成一體。此時,尼古拉弗羅芒、讓富凱、歐格朗夏龍通繪制油畫才剛剛起步。印刷術的發(fā)明道出了由整個民族參與的建筑藝術走下坡路的緣由。建筑單位的解體適應了分析性工作的需要,這項活動開始對社會的機體進行肢解,藝術與科學的解放,雕刻、油畫、音樂、文學、印刷術突飛猛進的發(fā)展,宣告了個體的探索取代了群體的創(chuàng)造,而復蘇的民眾迸發(fā)出的巨大能量,恰恰是對兩三百年來人類這種需求的最好概括。
長期以來,人們之所以關注意大利,而對法國、德國、佛蘭德斯、英國以及西班牙豐富多彩的藝術知之甚少,是因為在這些北歐和西歐國家發(fā)生的一切并非一蹴而就。當?shù)窨套叱錾颀,彩繪不再只是教堂的玻璃飾物時,藝術家們仍不斷地注視廢棄的神廟,盡管他們自身離這些神廟越來越遠。在意大利正好相反,為了謀取立錐之地,藝術創(chuàng)作追求個性的標新立異,穿越兩個世紀的磨難,懷著難以遏制的激情,通過因地制宜的方式,尋求個人行動的法則,從而找到了令人羨嘆的可供支配的結構形式,并且塑造出了駕馭它們的人。所有歐洲其他民族對意大利競相效仿,因為它的成功來自更自由、更成熟的思想。如果說,有時他們并不理解這種結果為何物,我們不能把這一點歸咎于意大利,因為我們畢竟年輕,而且來日方長。倘若我們能夠再生,意大利賦予我們的那些有生命力的東西就不會消亡。
這一過渡次第漸進,起伏跌宕,由體現(xiàn)集體到體現(xiàn)個人,這一狀況并非首例。歷史如同跳動的心臟,又宛若松開又捏緊的拳頭。有時,達于巔峰狀態(tài)的群眾的能量,為了求得行動的完全自由,迫切需求一時的集中,就像一曲表現(xiàn)某些先鋒精神,由各種道德、宗教和社會觀念組成的綜合交響樂。這是一個神奇的時刻,在這一時刻,體驗絕對觀念的確信,使兩塊黑暗領域中被一道閃電照亮的空間在我們心中永駐的確信,將整個民族與模糊的上帝合為一體,而他們自己并未意識到這一切。這是一個神奇的時刻。在這一時刻,個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共同面對外部力量的人民大眾;在這一時刻,經(jīng)過所有人的努力,人們所渴求的那些宏偉大廈必然破土而出,這些大廈的社會功能只能從屬于各種單獨的表現(xiàn)形式,人們正是通過它們繼續(xù)尋覓往昔,以期分別地確立自我。埃及,就其總體而言,通過多少世紀的困惑,通過這一期間的遲疑以及離我們過于久遠以至于我們無法洞悉其詳?shù)姆治,不止一次在自己漫長的歷史歲月中重新找回了這一神奇的時刻。同樣地,埃及比任何其他民族都能將這一時刻延長,因為它不但開創(chuàng)了歷史,而且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在近乎絕對的孤立狀態(tài)中蹣跚前行。毫無疑問,迦勒底也曾有過這般輝煌的歷史。離我們并不那么遙遠的印度曾在它榮耀的懷抱里沉醉。伊斯蘭國家對這一時刻心馳神往。中國力求在自己身上保持其長達5000年之久的歷史。希臘穿過它,如同曇花一現(xiàn),在歷史的里程碑上刻下了一道光焰。多利安人最初建造的幾座神廟顯示了奧林匹亞無名英雄們與埃斯庫羅斯在同一時刻達到了藝術之巔,而菲迪亞斯則開始從另一側向頂峰接近。
自然,奧林匹亞的無名藝術家們也好,菲迪亞斯也好,他們已經(jīng)是具有足夠鮮明特征的個體。在前往帕特農神廟朝拜的人流里,在虔誠者的祝禱中,埃斯庫羅斯激越的聲音回蕩著,它高于眾人,不同凡響,驅使著普羅米修斯從他的眼皮底下前往祭壇偷盜圣火。自人類有史以來,從未有哪一個人能像他這樣全心全意為人類著想,哪怕他的一切努力并不為人所理解。人類思想的轉變歷程,為我們提供了一系列次第更迭的分析與綜合材料,它們反映出人類思想宛如在穿越地獄和留駐天堂間進行往復運動,我們所獲得的部分的綜合和部分的分析,反映了社會結構中某一個階級或某一種思潮所取得的暫時優(yōu)勢。從荷馬史詩到米提亞戰(zhàn)爭,堪稱發(fā)表了遠見卓識的評論的希臘人進行綜合的時代,只不過是人類漫長分析過程中一個短暫的階段,它構成了古老東方文明的衰竭與現(xiàn)代文明的初見端倪的分水嶺,然而,這一短暫階段對于未來卻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無論如何,由此應運而生的哲學與美學思考使人類智能的諸種因素一勞永逸地達于分離。而當它為世界導入“理性”、“自由”這類可怕的酵母時,世界似乎注定不復重覓深層的和諧,在這種和諧中任何人本應相遇,社會節(jié)奏本應淹沒一切個體節(jié)奏。的確,繪畫,作為極富代表性的個體藝術形式,通過其無限的靈活性,通過它服從于精神活動的一切迂回、一切跳躍、一切溝壑、一切陰影,通過它使各種最復雜的關系變得更為錯亂的能力,向我們揭示的幾乎只是別的東西,負有不斷探尋自我的前人的心靈托付給它的使命。雕塑,作為另一種社會藝術形式,本應在一定的空間里確立一個固定形象,從而與明顯帶有建筑結構特征的哲學觀念相吻合,但是,起源于神廟裝飾的雕塑所體現(xiàn)的,只是焦慮、猶疑、零散和社會秩序的紊亂,它使我們預見到新世界的來臨,卻并不為我們明確指出真正的方向。無論如何,古希臘人的分析帶給舊世界的只是這樣一種支離破碎的概念,它看上去永遠暗淡無光,人們只能首先向猶太人,然后向蠻族求救,借以在這一片嶄新的土地上,重新描繪社會節(jié)奏的草圖。只是在帕特農神廟建成17個世紀之后,隨著西方近代社會結構、法蘭西大教堂、德國民間詩歌和佛蘭德斯市場大廳的出現(xiàn),它才變成了現(xiàn)實。
文藝復興一詞的由來,源于它反映了類似于我們歷史的史前的某一時刻,即歐里庇得斯、普拉克西特利斯所度過的最初和最關鍵時刻的那段歷史。實際上,我們可以再好不過地抓住的,是文藝復興時期造型藝術的表現(xiàn)形式。文藝復興為我們留下的財富不僅僅是肯定這場運動的哲學家——諸如拉伯雷、蒙田、伊拉斯謨的神圣而具有沖擊力的思想,雖然在這些哲學家身上找不到蘇格拉底及其信徒們的影子,并且他們在中世紀社會所扮演的角色,與蘇格拉底及其弟子們在古代社會所扮演的角色背道而馳。文藝復興為我們留下的,也不僅僅是在它的影響下產生的意大利混亂的建筑藝術。文藝復興還為我們留下了繪畫藝術,無疑它是個人的作品,但同樣也是客觀的作品,它只有以反映藝術家頭腦中一種有生命的連續(xù)體為條件才能長期存在下去,而不是像此前的藝術形式那樣,從毫無特色的群體本能中尋求其生存的條件。主要是通過繪畫藝術,我們才了解到文藝復興運動的必要性以及我們熱愛這場運動的原因。我們深知為什么自己將會永遠感激那些偉大人物,他們把已然消逝的眾人的心靈匯入自己的心靈,以便將希望傳遞給未來的人們。因為正是他們傳遞著火炬。在現(xiàn)今人們不復感覺的普遍需要和將來人們有朝一日會感覺到的普遍需要之間,在昨天的建構和明天的建構之間,他們起著中介作用。他們是一群擁有自我天地的藝術家,他們的心靈載負著情感的連續(xù)體,把古人和今人連在一起。與文學家、學者或哲學家相比,主持西斯廷教堂建筑與裝飾的米開朗琪羅也好,魯本斯、倫勃朗、委拉斯開茲也好,他們更像是一組個人交響曲,在具有批判意識的時代,這組個人交響曲,匯集著在片刻間的感覺和思想的吹拂下四散開去的民眾交響曲。人們可以用對遭遺棄的神廟所懷有的愛戀之情,來鐘愛這組個人交響曲。天主教堂的彩繪玻璃窗與提香的油畫之間的差距,可以把最優(yōu)秀的民間合唱隊里最令人贊嘆的聲音與貝多芬交響樂區(qū)分開來。
正是這一切才使得那些競相涌現(xiàn)并以巨人般的力量支撐著殿宇的藝術家們,保持了其自身與所處社會環(huán)境的根本對立。這些藝術家似乎與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因為他們擁有的是適應未來社會的雄壯節(jié)奏,然而,盲目的公眾對此根本無法領悟。他們砸爛了死氣沉沉的節(jié)奏,以期建立嶄新的節(jié)奏。他們曲高和寡,寂靜中發(fā)自他們心靈的交響樂之聲,使生活眾要素積極行動起來發(fā)揮作用,隨著他們孤獨感的加劇,這些要素顯得更復雜、更普遍、更持久、更深刻。
可是,既然實現(xiàn)社會綜合成了這些藝術家一切努力的內在目標,既然這一目標一旦實現(xiàn),眾人會欣喜若狂,既然悲觀主義只與飽嘗孤獨之苦且具有崇高精神的偉人有緣,既然樂觀主義是人與人之間息息相通的結果,那么,當這種神圣的結合一旦變成現(xiàn)實,而人們卻再也不能維護其存在時,又該如何是好?因為沒有一個社會能夠抵御由于維護舊的統(tǒng)一所引起的停滯狀態(tài),因為生活就意味著奮斗,因為形成統(tǒng)一的各要素所達成的平衡從來就不處于靜止狀態(tài)。它總是一種趨向,或至少只是片刻停留,對于這一短暫的無從覺察的片刻,我們除了通過心靈的一瞬間迸發(fā)出的激情創(chuàng)作成的藝術作品將其保存下來而外,找不到其他辦法。
這種既不可能被保持原狀、又不至于令我們的希望窒息的平衡,不斷被打破、永遠變化著的動態(tài)的平衡,這種不斷為我們追蹤,我們既希冀其實現(xiàn)又預感它行將失卻的停滯,只有當不斷發(fā)展的經(jīng)濟、道德領域內所有的社會機制,以一種自發(fā)的、緊密的、能動的方式達于協(xié)調時,才能得以延續(xù)。但是,很快地,另一時刻隨即來臨:此時,新的民眾、新的方法、始料不及的新發(fā)現(xiàn)、外界思潮的出現(xiàn),會使平衡發(fā)生傾斜;此時,某一社會機制以犧牲另一機制為代價呈增長趨勢;此時,某一階級、等級、集團的狹隘利己主義為自身的利益控制著他人的行動,導致在這些人中出現(xiàn)了分化出來的新的力量,這些力量將在以尋找新的平衡法則為己任的睿智者身上逐漸萌生。新的法則所導致的財產分配不均,它所包含的需求以及利益集團不可避免的形成,大概構成了迄今我們歷史上所能觀察到的諸多社會離析的最顯著、最積極的要素。與此同時,這一法則又通過它驅動其形成的文化精英進行奠基,以便有朝一日將被它分解的社會各要素重新組合。人們一直以為奢華的生活方式促進了藝術的發(fā)展。實際上,社會各要素間真實的聯(lián)系,對藝術的繁榮發(fā)揮了前所未有的作用。一個民族智慧的力量,來源于與其共生的個體的財富與集體力量的發(fā)揮和擴散。這些力量意識到自我價值之時,也就是建筑已然滅亡和雕刻正在消亡之日。倘若一時發(fā)跡的文化精英們繼承了文學,尤其是繪畫的繁榮,那么,也是他們令這些藝術品黯然失色。這種境況與一個民族建立和保護分化的社會機制,但其力量終將摧毀既得的財富別無二致。人類只有一種財富,那就是行動。
事實上,當意大利成為歐洲的花花世界時,它便停止了行動,就像雅典除了發(fā)揮教育和娛樂作用,不再為征服者稱道而居于次席一樣。法國雄偉的尖頂教堂慘遭戰(zhàn)爭蹂躪,變得支離破碎,骨架彎曲,同樣是行動為她指明了再生之路。在前行中,法國必須匯集獲取自身解放的強有力手段。行動為莎士比亞的系列作品提供了感覺、構思、想象這些用之不盡的財富,也為北歐氣息提供了一面令其震驚的反光鏡,其目的在于使他們的詩人汲取魅力無窮、永不枯竭的力量。行動為注定在17世紀初葉應運而生的佛蘭德斯繪畫藝術鋪平了道路,以便使它橫空出世,叩響近代世界之門,一舉征服南歐的藝術節(jié)奏,為它注入寒冷地帶國家的巨大資源。在那里,陰冷的雨霧將取代明媚陽光的色彩。盡管反對意大利道德淪喪的新教徒們的抗議,導致了以反對南歐文藝復興為其特征的德國政治起義,然而,正是意大利的榜樣使德意志民族內部蘊藏的個性力量在日后得以迸發(fā)。
對社會平衡的探尋既在地域的廣延又在歷史的持續(xù)上積極進行著,它們的條件隨著經(jīng)濟、道德、地理環(huán)境的改變而改變,這些環(huán)境又使探尋活動必不可少。面對南歐諸國,北歐各國必將做出反應,這種反應與猶太民族針對希臘民族做出的反應幾乎如出一轍。對猶太先知卓越才能的歌頌,突然代替了昔日對人類精神與感觀領域品質的歌頌。至少這就是那些過分復雜、深奧的運動在思想家精神世界里獲得的意義概要,它通過思想家們表述出來,目的在于使我們能在唯一的形式中,抽取政治和社會意義。原始基督教內部教義的普遍性,意欲強加給北歐和西歐的蠻族一種必要的框架,以便控制和使用他們未被開發(fā)的能量。同樣地,宗教改革或至少最終導致宗教改革的運動,也使那些原來的蠻族,能夠重新發(fā)現(xiàn)長期受到逐漸擴張的拉丁文化理想主義之害的個性,使他們的經(jīng)濟活動擺脫羅馬的羈絆。如果說德國教權與政權為宗教改革活動提供的外在形式,窒息了文藝復興運動解放出來的強大精神力量,那么,在那些從此自由自在地把自己壯麗的生命注入后世心靈的北歐藝術大師身上,這種形式將會和偉大的音樂一道重獲生機。
無論天主教的暴行和新教的懺悔如何戕害了人的純潔無邪,我們都必須把它們當作必要的社會分化作用加以接受。許多世紀以來,南歐和北歐的人們正是依靠這種作用汲取本身匱缺的養(yǎng)分,以建立各種與他們的生活密切相關的自然、道德領域間的平衡。南歐人民富有激情的個人主義,使他們迫切需要建立等級森嚴的社會制度。在那里,一切焦慮和內部沖突都可以找到一個確切的解決方法,并能在實際上求助于經(jīng)久不變的外部力量。北歐的情況迥然相異:更艱辛的生活和更持續(xù)的勞作使那里的人和人每時每刻都互為需要,因此,北歐民族自然形成的社會特征也就要求有一個內部杠桿,以便使具有倫理觀念的個人從中脫穎而出。在日耳曼和意大利的天才的能量得到最大限度發(fā)揮的世紀里,我們將看到分別代表這種天才的兩國的畫家們,對繪畫形式所持的觀點截然相反:一方是供所有人觀賞的巨幅壁畫,另一方卻是受捐贈人的委托繪制,屬于不同行社的孤零零的作品;一方是一群更為個體化的藝術家,生活在他們周圍的人放縱不羈、滿懷激情,這群藝術家通過一幅幅將自然界理想化、具有概括性并使之井然有序的畫幅,來結集人類分散的靈感;另一方的藝術家剛剛從中世紀群體本能中掙脫出來,就通過強調混沌而零碎的自然界的不同方面,來區(qū)分他們在同一平面上觀察到的人類共同的精神面貌。既是北歐人又是天主教徒的魯本斯,能把米開朗琪羅和丟勒的心靈融于一體,盡管這對他來說不過是曇花一現(xiàn)罷了。
但是,這也還需苦等一個世紀。在魯本斯之前,即便北歐的藝術家們不斷向意大利借鑒繪畫技巧,然而,當意大利向佛蘭德斯善于運用色彩的大師探詢其蹤跡難以言明的教益時,在北歐和南歐藝術思想之間存在著某種對抗現(xiàn)象,這種勢不兩立為外界力量所需,并且或許只有在歐洲統(tǒng)一得以實現(xiàn)、彼此相距甚遠的眾多團體將各自的愿望兩相對照時,這種敵對現(xiàn)象才會消失。單調的南歐景色,它的透明度,樸實而精確的線條——它們能使景色駐留在智慧之中,并且令我們的思想豁然開朗,找到人與自然的本質聯(lián)系,這一切都使得意大利的繪畫大師們能從大自然汲取睿智的闡釋。從古埃及雕塑家們到米開朗琪羅,從菲迪亞斯到提香,這種釋義只是在表象上發(fā)生了變化,其目的仍是趨于將生靈萬物概括為通人性的形式,這種純粹的形式一如純粹的精神,來自阻礙藝術家們前進的意外事件和環(huán)繞著他們的不完善狀態(tài)。北歐薄霧迷漫、濃蔭蔽日的景致,為我們激動的心緒引進了各種難以言表的感覺,在這些感覺中各種畫面纏繞交錯,無法組成構思,此番景象為北歐藝術家們敞開了神秘世界的大門。在這里,各種形式漂浮不定,相互尋覓,使情感既難以泯滅,又難以篩選。有些景色,在把自然凝縮為一部有意識的和諧曲的同時,將人升格為上帝;其他一些風景,卻把自然當作一部盲目混亂的交響樂,這時,陰郁的意識被攪和在色調、形式、色彩里,人只是混雜于生靈萬物之中。由此產生了對藝術家精神的頌揚,這些藝術家為了更好地抓住人類美好的未來,忘卻了自己的苦痛,注視著人類的不斷進步,由此產生了藝術家的人道主義,每當他們對人倍加關注時,他們就會發(fā)現(xiàn)人正在素材、構思和運動的親密無間的洪流中翻滾。某些藝術家的神人同形說,其他一些藝術家的泛神論,為我們的精神提供了其強大力量的兩極。在二者之間,精神可能注定要不斷搖擺,但是在這里,它和欲望、懷疑一道,汲取著投入行動的意愿。
懷疑和欲望永不熄滅,這有什么關系!每時每刻都感受到真理消逝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這一碩大無朋的真理,我們每時每刻都以為在把握著它,實則永遠不可觸及,因為它和我們一樣充滿活力,而且我們無時無刻不在創(chuàng)造著它,又將它從我們身上驅除開去,用這種唯一的行動將其判處死刑。一代一代告誡我們不可窮極一切的悲慟聲音也并不重要!這恰是我們的光榮。每當創(chuàng)作之始,我們無所不知,因為在這創(chuàng)造的瞬間,世上所有活生生的力量向我們涌來,我們召喚它們,概括它們,以便啟迪我們的大腦,指揮我們的雙手。
如果說我們如此醉心愛慕文藝復興,那是因為它甘愿忍受痛苦,以便從黑暗中提取不斷變幻著的那些真理。對它們永不枯竭的創(chuàng)造力量,直至今日我們才始知一二,因為它們與過去和未來的所有真理緊密相連。我們將不會忘記,那些不屈不撓的偉大人物,各種勢力勾結起來阻擋他們前進也好,焚毀他們的著述,搗碎他們的坩堝,對他們舉起屠刀或將他們化為灰燼也罷,他們面對自己的使命始終毫不退縮,仍然致力發(fā)現(xiàn)新現(xiàn)象、新概念。他們每天都在打破人們歷盡千辛萬苦所獲得的心靈平衡,他們在自己身上維系著奮斗不懈的必要性,旨在不斷征服其他領域。我們將不會忘記,剛剛經(jīng)歷過的愛的危機使人道主義精疲力竭,隨著人道主義發(fā)出的痛苦呻吟,藝術家們紛至沓來,接納、撫慰這種愛心。我們將不會忘記,同一時刻,仿佛是一直壓在無法瞥見的嘴唇上的一個手指突然在某處松開,僅用一個動作,開普勒和哥白尼便將天穹擴展至夢幻與直覺的極限之外;哥倫布和麥哲倫打開了地球上的條條通道,以便將整個地球完全置于我們的股掌之中,宛如交付我們一件戰(zhàn)斗的武器;維薩爾和米歇爾塞爾維在我們的腹腔內抓住了生命的起始運動;莎士比亞使積蓄在我們心中、內涵無限豐富的詩歌,從神學習俗的羈絆下噴涌而出;拉伯雷、伊拉斯謨和蒙田指明了懷疑的必要性及其力量的永恒性;塞萬提斯使我們的理想主義擺脫了失望和空幻的歧途變得生機勃勃;此時,意大利的藝術則將因它曾不得不付出的努力而壽終正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