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知名作家夏果果出道十年,記錄寫作生涯的一次重要里程碑。殘酷青春來襲,誰也無法逃脫。2、《湛藍》帶有明顯的時代性格,能反映出時代特性和青春感。身為“80后”的代表,夏果果有著屬于這個時代特有的憂傷、叛逆和求索,這些情感反映在文字中,就變成了一個群體能產(chǎn)生共鳴的情感,是青年人沒有辦法逃避的選擇! 3、故事情節(jié)安排新穎巧妙,兩代人的感情相互交織,細節(jié)和情感無不滲透著作者的良苦用心,她是真正讀懂了青春時期的壓抑、痛苦、求索和蛻變。在作者的筆下,可以非常明確地看到恣肆的性情抒寫,離散聚合。 4、愛情里最美好的事,莫過于我愛你,你也愛我。愛情里最傷人的事,莫過于我愛你,你不愛我。愛情里最殘酷的事,莫過于,我們彼此相愛,卻彼此傷害。謹以此書獻給那些仿若昨日又遙不可及的青春期。5、隨書附贈精美明信片一款。
第一章 湛藍
你說什么,我不明白。
你說我50歲的時候再回首自己,一定是個腐爛到骨髓的女人。
你什么也不知道,我是個清白的,清白到每條神經(jīng)線上都滴著露珠的女孩子,是的,我的第一次是一個賭注,我的愛給了一個可以做我父親的男人,我的身體被無數(shù)次地撕開又合攏。那又怎么樣,難道你不知道玻璃之所以會破碎是因為玻璃是透明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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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湛藍,今天是我22歲的生日,早上起床,習慣性下樓買早點。經(jīng)過報攤的時候看到老太太在寒風中哆嗦,忍不住買了一份報紙,回到家才發(fā)現(xiàn)買的竟然是昨天的晚報,沖著窗口我大罵,死老太婆,長著一張榆樹皮的臉卻做這種無恥的把戲。當然,罵歸罵,也不過是發(fā)泄而已,因為我的房間是背陽的,窗戶外是一片發(fā)霉的苔蘚,小的時候聽人說過,那是可以吃的,但我還是沒有那么大的好奇心理去嘗試。
三點,我去了監(jiān)獄,昨天收到顏曉的信,他說,盡管沒有未來,他依然會努力,我能想象得出在黑暗的高墻里,他是如何微笑的。他是如此,一直如此,就連轉(zhuǎn)身的最后一眼都是那么自然,他說,湛藍,愛,是我所追逐的,我不后悔。即便沉淪如此,我仍然不后悔,因為我愛你。
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都不會放棄我,而且沒有任何理由的人只有顏曉。而事實上這個現(xiàn)象和我的心理很不成正比,因為我愛的人不是他,而是安。
但我還是決定去看看顏曉,畢竟他是愛我的,唯一一個不要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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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我身旁經(jīng)過,微微彎下身子,把一張純凈而滄桑的臉湊近我,說了那句讓我至今不能忘懷的話。他的聲音很有磁性,他說,湛藍,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孩。
一句多么俗套的話,可是我沒有抗拒,因為貪戀他身上的味道,像父親一樣的氣息。在我13歲之前,我沒有真正接觸過男人,一直是兩個女人的世界,我和云姨,也就是我的母親,當然這個是我以后才知道的。我不是一個壞女孩,只是比同齡的女孩提早知道一些秘密。
他是看守所唯一的一個中年男人,從小我就知道我的眼神對于比我年齡大的男人有一種致命的殺傷力,正如成熟的男人對我也有著無可抵擋的魅力。我是有著深深戀父情結(jié)的女孩,這件事情在我沒遇到安的時候我就知道,在安悄悄離開時,我終于明白,很多東西是注定的,不能改變的。如同今天我同樣遇到這個男人,盡管他也許會是我的敵人,但我還是迷戀。
當我隨著老男人走到那個有隔音玻璃橫在中間的屋子時,我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顏曉。且容許我稱他為老男人,因為長期面對著一群犯人,我想他也的確老了,至少在面對我的誘惑時,他那么輕易地就容許了我可以和顏曉有半個小時的會面。我的淚水還是忍不住往下流,顏曉明顯瘦了,唯一沒變的是他眼里那癡迷的神情。我輕輕拿起電話,話筒里安靜得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急促的。
就這樣靜靜地等了五分鐘,誰也沒說話,然后站在門口的老男人突發(fā)善意地說,我先出去,你們有什么話就說吧,好容易來一趟,別把時間都浪費了。我感激地沖他一笑,發(fā)現(xiàn)我即便用純凈二字在他身上也并不為過,他不過是有點兒色而已,心地還不錯。
半個小時很快過去了,他沒有問我任何一句話,只是我在那里不停地訴說著,以前的,現(xiàn)在的,以后的,終于到了沒話可說。因為提起了他的父親,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他居然抬頭笑了,湛藍,我媽媽要靠你多照顧了。
直到離開的時候,我也沒有告訴他,他家里發(fā)生太多的變故,他的媽媽現(xiàn)在在一家精神病院,只認識一個人,那就是我,只會說一句話,那就是狐貍精。也許他已經(jīng)知道,但是我還是沒說。
出門的時候,再次聽到老男人的話,湛藍,可以把你的電話號碼留給我嗎?
回頭,原本想捉弄他的念頭卻在他略帶真誠的眼里融化,我告訴了他。是的,號碼沒有錯,但是我卻從來只把那個號碼存在包里,從來不用,因為那是一個人的專用,那個號碼屬于安。那個我最愛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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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一直喜歡那種看起來單純的、有著濃濃藝術(shù)氣質(zhì)的女孩,云姨很久以前是,所以她牢牢地霸占了安的心,盡管N年后的她已是講笑人生。而我不是,我是個眼里滿是滄桑、心底暗自頹靡、自閉又叛逆的女孩。我說我愛他,要嫁給他。他說,這是個意外,愛情來的時候是不按照程序來的。
我沒有說話,瓜子殼被我吐得滿房間都是,耳邊聽到的只是瓜子碎開的聲音。安看不出來,我的思緒早已跳躍到一種反向的思維。這的確是個意外,因為這不是愛,程序突然出錯,將兩個不愛的人牽在一起,他在等待,等著他最愛的女人。
他們說我是個朋克女孩,其實我只是文身,只是絕望,朋克那徹底的暴力和虛無卻不是我能做到的。我像朋克一樣反叛,卻有朋克沒有的善良和理想主義。我渴望有個男子深愛著我,我相信愛是世界上最溫暖的感情,我愛上了安。
可是,給予我溫暖的人一直都是顏曉。
愛,一個愛字,前后顛覆十年有余,冷清,寂靜,空氣中向往的思念也只是身體里那點微溫的靈魂,湛藍,幻如十一米深的海底。只是城市,臟而亂,西安的天氣一直很干燥,風在臉上像刀割一樣,對著古老的城墻我喊,我想你。
我在想誰,我也不知道。
沉淪,平靜。
我向往的三種花,一朵玫瑰,一瓣薔薇,一枝向日葵。
花似人,情似醉,這個十三代帝王的古都,延續(xù)著我十三年的往事,成長,平凡又簡單的心痛。久遠的愛情只是一朵血玫瑰,殘破的友情像野薔薇上的刺扎傷著肉體,而那金燦燦的葵花也不過是一只拔掉刺的刺猬,血淋淋搶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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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冬天,還是這樣的天氣,我穿著大紅的睡衣躺在床上,眼神若有若無地飄蕩著,隔壁房間有淺淺的打鬧聲。我對安說,頭好疼。聲音很小,他不能聽到,那個時候,他正拿著云姨的照片發(fā)呆。
從我們房間到樓下,需要兩分三十秒,我想,我需要出去,呼吸新鮮空氣。
安總是說我太任性,像個孩子,他的眉毛一跳一跳的,好像兩條毛毛蟲。討厭,我噘起嘴,好臟的東西,想起那蠕動的條形蟲子,我很快翻身,有嘔吐的傾向。安及時過來扶住我的身體,柔軟地拍我的后背,我輕輕對他笑。
離開已經(jīng)多年,古老的西安還是西安,只是人不再是往日的樣子,我能做的就是祭奠,禱告。
我奮不顧身地向前奔跑,安總?cè)綦[若現(xiàn)地在前方向我揮手,我就這樣,追著。
顏曉不緊不慢地尾隨著我,他說:無論何時何地,你轉(zhuǎn)身,都能看見我。
在顏曉眼里,我需要用很多很多愛呵護才能掙脫假裝叛逆的面具,他一邊微笑著看著我,一邊怒吼那些傷害我的人。像我生命里的定心丸,我知道,他一直都會在。
我是湛藍,現(xiàn)在在瘋狂地寫字,安靜地生活。曾經(jīng)我給自己許下了十年誓約,然后在死亡和生存之間掙扎著,血腥味在空氣里彌漫著冷酷,我看到小南門城墻上站著模糊的人,她是誰?我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城市,還是臟而亂,包括我的心里,找不到純凈的地方,到處都是塵埃。我的足跡,昨日的,依稀回頭,原來錯亂,卻還清晰。
只是西北風過,忽然明了,原來一切,即使錯過,也并非拋棄。一路走來,十年如一日,一只刺猬愛過的玫瑰,一朵安靜綻放的玫瑰,于我,于同樣的女子,愛,終究是湛藍海底那一葉璀璨的珊瑚,十一米深那一方,絕不放棄。
第二章 精神病的自白
我是個精神病,你不知道嗎?一般人只會看到我發(fā)瘋的樣子,卻看不到我眼里獸樣的痛,當然你也不例外,你看不到也觸不到我心底玻璃滲透的疼。
你說將兩只手緊緊地握在一起能看得到未來,那你看得到自己的未來嗎?白癡,一個人的欲望不是那么簡單就能遏制,難道你不知道,酒肉穿腸過,佛在心中留。更何談一個原本肉食動物,給條魚還想要個熊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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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歲的我,是個叛逆與絕望集中在一起的女子,身體與心靈的碰撞總是在深夜讓我無助。很多年以后,我仍然失眠,卻固執(zhí)地通宵不眠,不愿讓自己靠著藥物催眠。我怕,當我再次看見那種白色的小藥片時,會想起很多事情,比如童年,比如少年,比如安第一次為我焦慮的片段。
安,是我一直愛的那個男子,也是一直以來我放在心底最深處卻又遠離的男子。那時,我常常不克制自己對愛的饑渴,嚴重缺乏安全感是我很大的障礙,意識性的依賴,促使我常會對一些人、一些事有不理智的沖動,就像對安。
華燈初上的時候,我裸著身體在房間里徘徊,喜歡,也是習慣。似乎有人說過,裸體不單純是自戀,或者更是一種美好。情懷是若如此,愛當然首先要愛自己。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我沒有找到能讓自己宣泄的方式。現(xiàn)在,我要給安打電話,有了序幕當然便要展開,為了讓故事有個完美的進展。我平靜地用垂死一般的聲音開始并結(jié)束對話。安,我快要死了。
整個過程我用了不到一分鐘,迅速而微弱。事實上不是我的偽裝,而是確實沒有說話的力氣。累,有的時候不是指的身體,更多時候是講心靈。我知道安會很快打來電話,于是我關(guān)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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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很冷,寂樣的冷。我將身體蜷縮起來窩在墻角,感覺身體里不斷膨脹的欲望,骨骼像擰緊的發(fā)條錚錚作響,隨時會發(fā)出爆裂的炸響。
到處都是白紙,寫滿字的白紙。我想伸手抓住一張,終究無力。滿紙的都是安,我清楚這樣的結(jié)果是,我永遠只能是一個失敗的寫字女子,或者說,我注定失敗,寫字只是一種宣泄的方式,不是目的。
寫字的時候,總是無意識的,然后,滿紙赫然全是安的名字!
都說24歲的女子何其如我,時而靜若處子,時而動若脫兔。動不動就會因很小的事情而煩得無法入眠,或者為了一句簡單的對白而莫名其妙地發(fā)脾氣。每次到這個時候,安總是不吭聲地輕笑,笑我孩童般的拗,然后攬我入懷。我更習慣在他懷里躥來躥去,像泥鰍一樣地抗議,安,十年憂郁難為水。到現(xiàn)在,我愛了安已經(jīng)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一個時間。
你總是說兩個人之間是要靠緣分的,可是你根本沒看到,是自己親手放棄了緣分。我說我是一個墮落到連墮落都厭倦的女子,可是至少我爭取過,可你,卻永遠寧可在深夜里獨自開放,做那朵枯萎的罌粟。
我說,我要看電影,一抬頭,是梁GG和張JJ的《花樣年華》。
我說,我要聽音樂,你固執(zhí)地刺激著我。你說,黎明與黑夜的取暖對象都不一樣,卻能愛一個人十年,湛藍啊,真的是一個花心癡情種。
我一遍一遍地聽陳奕迅的《十年》,旁若無人地淚流滿面。房間里很安靜,在音樂里我的失落儼然自成一番天地。我被他的旋律折磨得憂傷而失落。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的男子。一個有著與生俱來的憂郁面孔的男子。從來沒有人提醒過我,最后是要離開他。一如最初的平靜,仿佛他不曾出現(xiàn)的生命。淡淡的,若有所失的寂寞。我對著鏡子大口地喝下啤酒,香煙夾在指間。煙霧在房間上空漸漸形成暗灰色的云朵,美麗至極,我為之;。眼里有大滴的淚水落下來,落于冰冷堅硬的地板,顆顆破碎。淚是可以看見的破碎。是否還有,無數(shù)種看不到的破碎?深刻而更為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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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已經(jīng)落幕,我卻日夜沉醉其中,不肯走出。究竟,是怎樣的一場相遇。讓我們在離開之后,仍然流離失所于愛情,惶惶不安。注定了屬于離別的人,根本沒有喊痛的理由。這是自己要的結(jié)果,縱然愛他,仍然愛他,卻再也無法回頭。只是在面對一堆破碎的凌亂中掙扎,為什么他不是可以陪伴我一路同行看盡風景的人?我穿著血紅色的睡衣,慘淡地對著空氣說話,聲音微弱得連自己也聽不清楚,記不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這個習慣的了。安總是說我長不大,當我實在問不出原因,得不到我想要的東西時,我對安說,安,我要死掉了。
安站在窗外,依然那么瘦削,盡管隔著玻璃窗,還是可以看到他焦急的神色,他不停地拍打著窗戶,從他的口形我判斷出,他在呼喚我的名字。他還是在乎我的,我扯動嘴角企圖向他微笑。可是我開始感覺到累,昏沉沉的,眼皮不聽話地用力打架。身邊躺著空藥瓶,很正規(guī)的那種圓柱體。
二十四小時前,我想,我也許失眠太久了,然后,我說,我需要睡覺,像短暫的死亡那種。于是我跑遍大街小巷,對著藥店老板露骨地媚笑,反復(fù)回答他們的質(zhì)疑?赡苣扯螘r間年輕女孩自殺的太多,讓他們不能正視一個女孩子去買十片安眠藥的現(xiàn)象。不過我的形象尚不像那種瀕臨絕望的女孩,所以我看到他們最后對我的回答很滿意,盡管拿出來的不是安眠藥,卻也湊齊了那足夠讓我永久睡眠的安定片。小小的,白色的那種,片狀的,當時我想應(yīng)該不是很難下咽的。可惜,原來看起來簡單的東西竟是如此復(fù)雜,難喝得不得了,喝到一半時就卡在喉嚨,不上不下的。
這時,我還在看王家衛(wèi)的片子,我說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可能會選擇不喝這種藥,如果給我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后來我就真的吐了。但是,殘留的藥在胃里折騰,我還是想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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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
再次開機,我,給安打電話,還是垂死一樣的口氣,但卻有些曖昧。安,我想你,你還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叫你安哥哥嗎?
此時是凌晨一點,安的聲音有些許渾濁,我還是聽清楚了:湛藍,很晚了,別再鬧了,明天再說,聽話。
有些許甜蜜的沖動,又有些許悲哀的涌動。安總是這樣長者的語氣,可是我不需要這樣的回答。
我笑著,聲音仍是垂死的冷,安,我快要死了。然后我沒有給他繼續(xù)的機會,飛快地關(guān)機,很瀟灑的那種姿勢。
關(guān)機的剎那我給電話對面的他飛吻,他看不到的熱吻。
安總是那樣像哄孩子一樣寵我,他不知道,我已經(jīng)長大。隱約中我看到很多人在我面前晃蕩,熟悉的,陌生的。所有的往事都在被撕碎的空氣里急速后退。我說,陪我說會兒話,我不要睡著了。他們卻很冷漠,甚至吝嗇看我一眼,冷漠得讓我絕望。我像一個懸崖邊的孩子,抓不到救命的繩索。于是,只有墜落,蝴蝶一樣地,無意識地墜落。
玻璃窗外的安看起來很疲憊,我想他應(yīng)該是一邊穿衣一邊飛速跑下樓,然后打的過來,可憐的的士司機,耳朵應(yīng)該是被安給吼聾了。
于是無意識地在心里微笑,我開始感到累,很累,幾乎已經(jīng)進入沉睡狀態(tài)。在夢里,我回到童年,那么憂郁的童年,那么孤獨的我,平淡,盲目。我一個人游蕩著,仿佛在尋覓什么,也許在夢里的渴求正證實我確實存在的恐懼,孤獨的恐懼。童年的我,是活得很孤獨,絕不屬于尼采說的那三種孤獨!
尼采說,孤獨者有三種狀態(tài):神靈、野獸和哲學家,神靈孤獨是因為它充實自立,野獸孤獨是因為它桀驁不馴,而哲學家是因為他既充實自立又桀驁不馴。
有時候我想,我應(yīng)該是屬于張愛玲式的孤獨,可張愛玲又是怎樣的孤獨,我卻盲目。